不见灯 第20章 一个吻

“阿听，阿听！”

杨子规急促地呼吸，手指紧攥着床单，汗珠从辗转的脑袋上滑落至床单上。忽地，他惊坐而起，用了很长时间才渐渐适应了眼前的混沌。

只是一场梦罢了。他长吐一口气，却觉得心脏更疼了。

时间还早，外面依旧黑着天，杨子规也没点灯，摸着黑下床，去了院子。外面的瓶罐堆积在桌子上，乱糟糟的，而那个人早已不见。他顶着一脑袋的浆糊潦草地将一桌子零碎全部倒进了一个箱子里，塞到了自己的床底下。

时间还早，他闲着无事，索性去了厨房。一坛坛酒在黑暗中静静站立，等待着人的光顾。杨子规算了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便点上灯，把酒坛子搬出来放到桌子上，又拿来纱布、碗和三个酒壶，郑重地摆在桌子上。

“最后一步！”他搓搓手，准备开工。

酒坛打开，浓厚的酒香和果香扑面而来。杨子规情不自禁地深吸一口气，温和的酒香刺激着他的大脑，使他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他倒了一些酒进碗里，然后用纱布将里面的沉淀物过滤出来，将剩余的液体小心翼翼地倒入酒壶中。末了，他将洒出来的几滴用食指抹去，伸出舌尖舔了舔。甘甜伴随着酒精在他口中炸开，杨子规的骨头都跟着麻了一下。

“味道不错。”他美滋滋地拍拍剩下的酒，然后按步骤一一将沉淀除去，将其余两个酒壶装满，再将剩下的放回了坛子里。淡淡的黄青色液体装着微弱的烛光，随着杨子规的动作轻轻晃动，就像在太阳照射下的湖面一般。

他将坛子密封好，小心地放到墙角，然后一个人对着放在床边的三壶酒傻乐。此刻他的心情晴空万里，昨晚花寻归给他带来的阴云已经一散而空了。

等等，花寻归。

杨子规猛地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银色的酒壶上映着的那张复原面容。昨晚好像是花寻归给自己抹的药膏，然后自己好像是困了，睡在了椅子上。

不对，自己今天是从床上爬起来的！

那就是花寻归把自己弄上床了。用的什么方式，抱的，扛的？

然后呢，应该还有点什么东西，好像是一个吻……

一个吻？

一个吻！

杨子规一下子从椅子上蹦起来，一下撞到了上方的柜子边。

“我的天……”他微张着嘴捂着脑袋，瞪大的眼睛处处透露着他的不敢相信。

因为昨天意识太模糊了，所以记忆被打了马赛克，具体什么场景也记不清了。他像一个动作迟缓的老人般，抬手触上自己的额头。

好像是，亲了额头吧。

瞬息间，他的额头开始冒烟，体温直线上升。于是他不得不疯狂地往脸上拍凉水试图降温。

拍着拍着，他放弃挣扎，彻底弯下腰，捂着根本没有降温成功的脸，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肯定是幻觉肯定是幻觉肯定是幻觉……”他像一个神婆一样神神叨叨地出了府。

此时已经亮了半边天了，他想起了一件比较重要的事要去做。

虽然花寻归的生日礼已经有着落了，不管他喜不喜欢，反正自己是挺喜欢的。但是他生日那天肯定满朝文武都要汇集一堂，送礼什么的肯定不能送少了，光说面子上就要过得去。要是自己这么寒碜肯定不行，还得添点别的东西。

上街逛了半圈，他发现现在街上大多卖的是早点蔬菜水果，文玩店什么的尚未开门，他索性席地而坐，开始冥思苦想。

看着天边乍现的金光，他的脑子里划过一道流星——金银殿！

或许可以让韩姜雪帮忙，看看能不能从金银殿借点像模像样的东西来，等着送完之后再从花寻归那拿回来还回去就是了，反正以花寻归那个性子肯定不能收他贵重的东西。

“我可真是聪明。”杨子规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拍拍手站起身要走，刚起身，正好对上了花寻归带笑的双眼。

杨子规的腿卡了一下，扑通一下又跌了回去。

“吓着了？”花寻归也不讲究，一撩衣摆就坐到他身边，“我这么吓人的吗？”

杨子规想起昨晚那个吻，脸又开始烧了。为了不让花寻归察觉到自己的窘迫，他往旁边挪了挪，总算是在两人之间空出来一个令他舒服的距离。

“你来干嘛？”

“小聪明，刚刚想什么呢？”

杨子规心里一个咯噔，顿时感觉到生无可恋。

为什么自己刚刚那么傻的瞬间会被他看见！

“咳咳，那个，我在想你生辰的时候给你送什么好？”

“还没准备好吗？”

“不是不是，”杨子规急忙拜拜手，“是你生辰宴那天，在朝中不送点高级的也说不过去，毕竟那文武百官都搁那看着呢。”

“哦，那不用。也是，你以前都呆在西南边陲也没回来过，也不知道我的习惯。我过生辰一般是不接臣民给的礼的。就是让大家聚在一起赋诗饮酒寻欢作乐罢了，每年就献个万寿酒就行了。”

杨子规立刻警觉起来：“嗯？你不收让我准备干嘛？”

“那不一样，你给的我都要。”

杨子规皱着眉在心里飞速运算，最后得出来一个结论：幸好没跟金银殿要东西，不然估计自己真要负债一生了。

“那就好。对了，知了问你你生辰那天他能不能去参加宫宴。”

花寻归立刻说：“不行。知了不能暴露在宋肖求和他那些走狗的视野里，以后他还能派上大用场。”

杨子规撇撇嘴：“你倒是说说，什么计划需要知了的参与。”说罢他又小声嘀咕：“靠他还不如直接放弃呢。”

“现在还不能说，因为我也不确定故事走向，只是猜了个大概，”花寻归突然伸手，拎着杨子规的衣领把他往自己方向拽了拽，“不过刚刚那句话以后不准说了。”

这回杨子规更蒙了：“什么东西？”

“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能放弃自己的生命，”花寻归严肃起来，神色中居然有些紧张，“以后对抗宋肖求，我们的处境可能会更危险，但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能放弃自己，也不能放弃我。知道吗？我们要一起走下去，这条路上缺了谁都是不完整的。”

看到杨子规乖乖地点点头，花寻归的神情稍稍放松了些，再次将笑容挂在脸上：“但是若是实在不行，你放开我也不是不可以。”

没想到杨子规立马摇了摇头。大概是想起了阿听，难过止不住地攥紧他的心脏，扣进他的血肉，快要将他搅碎揉烂。但他还是注视着花寻归的双眸，认真坚定地说道：“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冲在最前面，也不会让你独自走下去，我一定会一直陪着你，到你没有力气再看向我的那一秒。”

他发现，花寻归和花听一样，眼睛里好像都可以装的下他，再用温柔将自己好好包裹起来，放在最深处那个位置，藏了起来。

现在，他又说不清自己到底希望那个吻是个错觉，还是真实的了。

转眼，几日便过，大吴国迎来了全国最盛大的节日之一。

当日，杨子规早早起床收拾完毕，将那三个酒壶郑重地装入一个盒子中，搬到了马车上。过了一会儿，又急匆匆地搬下来放回了屋里，只留了一瓶挂在腰间。

知了可怜巴巴地跟在他后面，怀中抱着乱扑腾的糖画：“将军，你就带上我吧。”

“不行。”杨子规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

知了愤怒地哼了一声，抓着糖画的那只手的力度因不满加重，糖画被他揪疼了，尾巴带着无处安放的毛在知了脸上来回扫了几圈，随即嗷的一声窜了下去，

“呸呸呸，糖画怎么这么皮呢，”知了手忙脚乱一脸嫌弃地扒拉嘴里的毛，然后用沾了毛的手抄起旁边的棍子，气势汹汹地追了过去，“糖画，你给我过来——”

“快走快走。”杨子规三步并作两步跨上马车，催促着车夫快速前往皇宫。

等他到达宫门口时，许多官员都已经在等候了，他们大多在嘘寒问暖，表达着自己对对方一家的亲切关怀。杨子规远远下了马车，瞅准时机，趁人少小步跑过去跟刘曲碰头。

“刘公公。”

刘曲四处观望了一下，避开某些人讨好的目光，朝杨子规使了个眼色。杨子规立刻跟上，贴着墙根进了皇宫。

杨子规拍拍胸脯，松了口气：“多谢刘公公。”

“小杨将军客气了，”刘曲笑的慈眉善目，“皇上知道您不爱应付这些人，所以派我特意来告知您去兴庆殿等待，半个时辰后将在那里开宴。”

杨子规再次作了个揖，满面春风地朝着兴庆殿走去。

入了兴庆殿，该来的还是要来。殿中早来的官员也不在少数，大多还是认识他的朝中重臣，偏偏这里面还夹里个宋肖求。

“小杨将军，好久不见。”

宋肖求这一开口，其他想要来搭话的人纷纷止步，看似恭敬地站在一旁，暗地里神态却是各异。

杨子规感到很奇怪，明明一个五六十岁还不算老的人，怎么感觉已经老态龙钟一点精神都没有了呢？

思前想后，杨子规了然地点点头。

大概是被自己和花寻归气的。不过主要还是花寻归。

“宋太傅。”纵然心中翻过千层浪，他依然毕恭毕敬地弯下腰，拱着手。

宋肖求从胸中吐出几声浑浊的咳嗽，末了捶捶腰，又状似累极般闭了会眼，才半睁开眼，露出灰黄的眼珠：“小杨将军不必如此多礼。”

等到杨子规直起身子，对上他的视线，他才睨着眼开口：“先前老夫为小杨将军寻求婚配，听小杨将军说自己最终会战死疆场马革裹尸，只是这也不是定数，小杨将军如今年轻有为意气风发，老夫很是欣赏。所以不知小杨将军，是否愿意重新考虑一下婚配呢？”

嘿嘿嘿花寻归你再不来就要被挖墙脚啦[熊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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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