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灯 第16章 酿酒

在离花寻归生日还有半月多之时，京城内已经开始张灯结彩举国同庆了。不知为何韩姜雪到现在都没有回消息，杨子规只好把自己裹严实了，因为太怕被认出来还将蒙脸的白纱换成了黑纱，知了还笑他脸上蒙着块黑布像是要去打劫的。

刚出了王府大门，杨子规就被那来来往往的人们穿的绚丽多彩的衣服惊到了。

“王姨早。”

“小杨将军早！”王姨手中烙饼的动作不停，忙碌间抬头笑着跟杨子规打了个招呼。

杨子规略微打量了一下腾腾蒸汽后王姨被模糊颜色却依旧鲜艳夺目的花裙子，有些想笑。

王姨把手上的饼递给最后一个客人，看到杨子规努力憋笑的样子，大概也猜出了他在想什么。

“姨这裙子不好看吗？这裙子花花绿绿的是赶不上我那件素的好，平时也不常穿，就这几天大日子能拿出来穿穿，毕竟是圣上生日嘛，喜庆。”

杨子规看她有些局促不安地在裙子上抹了抹手，便笑道：“哪有，您穿着很好看，风采不减当年，可是我们这条街上的一枝花呢！”

王姨两手搭在一起搓了搓手背，饱经风霜的脸上泛起红晕，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

距离上次花寻归来给他“通风报信”已经过去了五天，宋肖求那边依然没什么大动作，杨子规觉得是自己整天在王府闭门不出导致信息来源匮乏，所以就想上街上走走，看看能不能获取到有用的消息，也可以顺便看看有什么能给一国之主当生辰贺礼的好东西。

生辰礼这个东西，讲究的还是礼轻情意重，毕竟自己这么一个小官身上也没几两银钱，买不起什么价值连城的文玩字画，所以能让花寻归明白自己的用心就行。

在街上寻寻觅觅半天，消息和礼物都没什么收获。无奈，他抬头眯着眼观察了一下悬在头顶上兢兢业业的太阳，觉得这个点该去填填肚子了。

在四周转了一圈，他发现自己刚进城时的那个小酒馆就在前面，便欣然走了进去。

“老板，随便来点酒菜。”

“好嘞——”

杨子规瞅着那碗放在面前的酒发了会儿呆，突然灵光一闪。

“老板，这个季节可以酿什么酒啊？比较快得那种。”

老板略一思考便说：“要我说啊，就酿梨子酒。这会儿梨子正熟得喜人，酿出来的酒味也好，整套流程下来半月多就能喝了。”

杨子规一听喜上眉梢。他掂了掂口袋还有些银两，便当即决定填饱肚子后就去挑点上好的梨。

上好的金银珠宝买不起，水果还是能多挑点的。

他心中念着事，着急在明天之前把酒酿好存起来，饭便吃得不踏实，囫囵塞了几口就辞别老板赶往集市。

“老板，这梨有好的吗？酿酒用的。”

“酿酒啊，那就买这赵州雪花梨，新鲜着呢。”

杨子规挑了些好的，将身上的钱都花完了，捧着一大筐梨回了王府。

知了凑过来把梨接了去，拿出一个就啃了一口：“将军，你这什么时候变得 zhe me爱吃梨，这么买了这么多？”

杨子规肉疼地看着那一个命运悲惨的大梨：“用来酿酒的给皇上当生辰贺礼的。正好，你要是闲着没事就帮我一起。”

“可是我也不会酿啊。”知了无辜地眨眨眼。

杨子规无奈，又跑了大老远上那酒馆拽着老板问，都记得明明白白确保不会出错了才回来。

这么折腾来折腾去，已经是半下午了。

“快点快点，再不弄来不及了。”

杨子规督促着知了将买回来的梨用两个大盆装下，然后一齐搬到了紫藤花下，这里的紫藤花早已凋落，只余下肆意蔓延攀爬的褐色藤条守在那里。杨子规自己拿了两个小板凳和一个木盆，将手洗净了，开始认真挑选最上等的梨。尽管在买梨的时候自己是货比三家，选了梨最新鲜的那家，买的时候又前前后后挑了一番，买回来的可以说是市面上最上等的了，但是现在他仍要再一丝不苟地过目一遍。

这活他不放心让知了帮忙，知了只好坐在一旁，百无聊赖地支着脑袋看杨子规挑梨。

二十分钟过后，知了看着被选中的一小堆梨和被踢出群聊的一大盆梨陷入了沉思。

“将军，你这未免有些太挑剔了吧。”

“送给皇上的酒可不能用残次品做。”

“那你也不能扔掉这么些啊，多浪费。”

“谁说我要扔掉的，”杨子规将挑好的梨摆到两人中间，拿起一个开始摘梨上的杂叶，“那些也可以做，做出来留着自己喝。快干活吧，叶子一定要摘干净了。”

等到摘完了叶子，杨子规又去搬来一大桶水，拉着知了弯着腰仔仔细细地扣梨上的泥土。

全部洗好后就要等梨晾干，在这之前是做不了什么了。杨子规有些心急，想拿布把水分擦掉，但是知了累得快趴在地上了，好说歹说才劝杨子规放弃了这个念头。

“将军，明天再这么干一次我的腰就废了。”知了愁眉苦脸地锤着又酸又痛的腰，感觉腰上的肌肉和骨头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杨子规也靠在紫藤花攀爬的石柱上，看着那一盆黄中泛青、表皮细腻光滑质地似蜡的梨正沐浴着从藤木间泄露下的月光，顿觉成就感满满。他浑身也疲软无力，但是一看到这些上好的梨，再想想马上就要问世的酒，身心所有的疲劳就一散而空了。

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又打了个哈欠。

“洗洗睡吧，明天再战。”

“真的是，我看那皇帝也就是欺负你没钱。”知了捧着一肚子牢骚，嘀嘀咕咕打着哈欠进屋去了。

第二天，微光刚刚给淡青色的天畔抹上了一层淡淡的粉红时，杨子规就强撑着困意把还在打着呼噜的知了轰了起来。

“将军，你不困吗……”

杨子规凶神恶煞地抓住知了的两肩晃了晃：“清醒点，再不弄来不及啦！”

他一边催促着知了去洗漱，一边附身将昨晚摆开晾晒的梨装到了筐里。虽然晚上没有太阳，但是秋风还是很厉害的，就这样摆了一晚上，所有的梨都干干净净地躺在那，看起来赏心悦目。

知了潦草地用凉水抹了几把脸，总算不像当头挨了一棒那么晕乎了。

“这天是开始慢慢凉下来了，我现在用凉水洗完脸之后被风一吹整个人都开始凉了。”

杨子规没功夫接话，捧着那一筐梨赶向厨房。

厨房中台面上砧板和锋利的刀早已摆好，杨子规把梨都摆拿出来放到台子上，然后往知了怀里塞了一个捣臼：“我把这些梨切成小块之后你就将梨块捣碎，但是别捣太小，容易成糊。”

知了捧着手里这个小东西，眉毛带着眼睛挤到了一起，嘴巴也撅了起来：“这么小一东西怎么捣啊，而且我也不知道弄成什么样合适。”

杨子规在知了抱怨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忙活了，听到这，他便把几块刚切好的果肉扔进了知了面前的捣臼里，扬扬下巴：“那我就看着你捣。”

知了被杨子规严肃认真的神情震慑住了，他发觉杨子规不似在说笑，也不敢消极懈怠了，放进几块梨就开始埋头用力捣起来。

“行，这种程度就好。记得千万别捣坏了，本来好梨就没几个。”

知了看杨子规把凶狠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挪开，悄悄松了口气。

“我觉得这干着活比以前练刀练剑都累。”

“想要收获到满意的东西，就必须要付出成正比甚至是成千上万倍的力气。没什么东西是可以一蹴而就的。”

知了偏头，看见杨子规手起刀落，一块块橙黄的果肉被那双纤细却布满老茧的手分成一个个小块，忽地咯咯笑起来。

“干嘛？”杨子规看向他的眼神里全是戒备。

“将军，我好久没看见你对一个人这么上心了。”

杨子规一慌，差点割到自己的手。

“谁说的，我对你们这些将士不上心吗？没良心的玩意儿。”他便说着边将脸别过去，企图掩饰心里无缘无故大肆生长着的不安。

自己的演技有那么差吗，连知了这样的呆瓜都能看出点东西来。

“不一样。你对我们的上心那叫关爱，你对这个的，”知了有模有样地朝着堆满一桌子的梨努努嘴，也不知道是指这些梨还是在暗指这梨未来的主人，“说不出来，反正很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杨子规不敢多说，怕一张嘴就露馅了，只好佯装生气，弹了一下知了的脑袋瓜子，道：“别多嘴，争取在天全亮之前把这活干完！小心皇上生日那天咱们没东西送他一气之下把咱俩二次送去阎罗殿。”

这话果然好使。知了一想到阎罗殿那一众老鬼小鬼，立马就把嘴牢牢封死了，连手上的动作都带上了那么点虔诚。

捣碎梨肉这项工作用了一个时辰。当知了把最后一点碎果肉放进坛子里密封好后，阳光已经染黄了半段墙头。

“坛子装得满吗？不能装太满，要是不够的话这还剩了一个。”

“行了行了将军，保证出不了什么差错，”知了看看那刚刚拉开云幕的长天，打了个哈欠，“将军，我还以为这步骤有多繁琐呢。这么快就弄好了你为啥要起那么早。我感觉我现在心力交瘁，马上就要晕在那儿了。”

杨子规叹了口气：“我们要留出发酵的时间，这样都来不及了。”

“那我再回去睡一觉了。”

知了半眯着眼摇摇晃晃地出了厨房。杨子规将几个坛子小心地码放整齐，直起腰拍拍手，瞧着那溅着金花的朝阳心情大好，几天来提着的心总算彻底放松下来。

估摸着自己也睡不着了，他索性收拾收拾出了门，看看能上哪捞点乐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酿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