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嫁江山——从罪女官伎到一代教宗 第9章 各有所思（上）

“她是怎么敢的？”

沈兰亭前脚出门，孙氏便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

自从到这个鬼地方开始，孙氏便各种不满。明明她才是沈家的当家主母，怎么所有人都对她无视。明明沈兰亭只是个啥也不懂的黄毛丫头，可偏偏每个人都在注意她的想法和态度。

“好了！”常氏之前一直觉得，孙氏是个能干的。所以哪怕是很多人觉得自己不该选择三媳妇做当家主母，她也是顶着压力，一路支持。所幸孙氏确实处事妥当，可今日看来，在遇到大事的时候，也是个不经事的。

倒是这个大姑娘（文君回来了，以后该叫大小姐了），让自己很有些看不明白。之前都是不显山不露水，只是平日里一副清冷的样子，不像其余几个丫头，要么活泼、要么乖巧、要么能文、要么善武，每天都是寡淡无味的样子。

可偏偏长子对她却极为疼爱，视若珍宝，哪怕是流放之前，还特意嘱咐自己要重之信之。现在看来，还是文楷的眼光独到。不过，真说要把权力交给这个小丫头，常氏还是不放心的。且再想想，再看看吧。而且此事，也不是自己强压就行的。

想到这里，常氏也觉得有些疲了。便又开口道：

“今天大家都累了，先到这里吧。各自寻自己的房间先安顿下来，有什么事，明儿再说吧！”

刚巧这个时候，也有粗使婆子跟着侍女过来请安，说是按照大小姐沈兰亭的意思，给各房都准备好了全新的被褥铺盖。于是大家也不再纠缠，便带着女儿丫鬟分头散了。

沈兰亭拉着赵氏来到外院的房间时，丫鬟珍珠已经指挥着侍女们，把房间布置了一遍。她们过来之后，珍珠便感觉跑去沏茶，琥珀又指挥着人再度调整了一下。

琥珀珍珠两个丫鬟是原身一手调教出来的，琥珀懂事聪明，珍珠勤快能干。一个动脑，一个动手，确实天作之合，沈兰亭喝着珍珠沏的茶，看着琥珀做的事，心里美滋滋。

再扭过头来看看柔柔弱弱的赵氏，嗯，这个便宜老妈也是极好的。在这个“孝道压死人”的封建时代，如果摊上个强势老妈，基本就完了。自己这个老妈，不争不抢只会哭，倒是可以当做女儿养，只要不拖自己后腿就行。

赵氏被女儿瞧得怪不好意思的，扭捏着开口：

“兰亭，是不是娘的妆容又哭花了？”

沈兰亭“噗嗤”一下，乐得茶都喷了出来。感情你自己也知道，经常把妆哭花啊。

一旁的小妹沈兰芷，扯了扯母亲的衣角，告状：

“娘，阿姐是在笑你呢。”

都差点忘了这个小丫头，沈兰亭低头看看沈兰芷。沈兰芷是沈兰亭的胞妹，今年才十二岁，看似温顺乖巧，实际上活泼得很。就如同她的穿戴，身上穿着藕荷色对襟短袄，下配葱绿撒花马面裙，脚下踩着绣花鞋。

可问题就出在这对绣花鞋上。如果不露出脚下的绣花鞋，一切都再正常不过了。但倘若是裙底的绣鞋一旦露出，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通常大户人家的绣鞋都是鞋头缀着绒球，可沈兰芷的鞋头却是立着两个小布偶公仔。据沈兰芷说，这是她的好朋友，阿狐和阿狸，不能分开的。

沈兰芷此时依偎在赵氏身边，眼睛却瞟向沈兰亭，一副仗着母亲就在自己身边，满脸挑衅的模样。奈何原身向来清冷自立，又得父亲疼爱，赵氏根本拿捏不了。就更别说是现在换了沈兰亭，一个不容置疑的眼神，赵氏就败退下来，只是用哀怨的眼神看向长女，流露出“在女儿面前给我留些颜面”的意思：

然而沈兰亭并不吃这一套，自己家里，谁还不知道谁呢。放下手中茶盏，沈兰亭大咧咧的吩咐着母亲，

“其他的事情，你不要掺和，就跟以前一样就行。你就管一条，几个妹妹的学业不能落下。这个你可以跟四婶一起做。”

这个可以，这个简单，这个我能做。赵氏拼命点头，一副自己很行很能干的样子。

看见兰芷垮下来的小脸，沈兰亭又厉声道，“兰芷，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这个跨院，否则直接将腿打断。”

沈兰芷吓坏了，她知道自己姐姐历来言出必行。这下她可是惨了。但也不敢顶嘴，只能强行忍着。以前还可以哭着跑回自己的小院，现在好了，连房间都要和姐姐在一起了。

交代了母亲和妹妹之后，沈兰亭又招了招手，示意琥珀珍珠两人来到身边，

“你们两个以后可能要更加辛苦一些。”

“大小姐言重了，大小姐只管吩咐，奴婢们定当尽心竭力”

“琥珀，你以后主要跟着我，多学多看。”嗯，这个是聪明的，一点就通，没必要多说。

“琥珀明白。”

“珍珠，你负责夫人和小小姐的日常起居。此外，给我看紧了厨房，不要被人在餐饮上动了手脚。”沈兰亭记得，珍珠也是个喜欢做饭的，跟府里的另一位奇葩一样，没事就喜欢蹲在厨房。

而此时，这位奇葩正在跟母亲炫耀自己的所见所闻。

“娘亲不必担心，我刚刚偷去厨房看过了。这里的厨房很大，跟咱们府里也差不多。我瞧着食材比咱们府里的还要好些。有我在，保证娘亲饿不着的”。

看着宝贝女儿这般模样，孙氏手扶额头，一会儿想要掐死自己，一会儿想要掐死女儿。这就是自己精心培养的女儿？我孙月娘自诩精明过人，从小便协助父亲打理铺面生意，嫁入沈府之后更是以三夫人的身份执掌中馈，可怎地生出一个吃货丫头来？

沈兰蘅半点没看出母亲的怒火，见母亲闭目不语，只以为她是不信自己的话，还在继续，

“娘亲，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居然还看到了风磨铜厨刀。娘，你知道吗？这种厨刀听说是从暹罗来的贡品，市面上根本不会有的。还有九华山石磨……”

“你给我闭嘴！”孙氏原本就不高兴，回到房间被女儿一闹腾，更加愤怒起来。

沈兰蘅正说得兴起，不知道怎么又惹了母亲恼怒，被这般严厉的申斥，眼圈一红就跑了出去，一旁伺候的芍药见状，看了主子一眼，看到主子焦躁的挥了挥手，连忙也追了出去。

自己怎么就这般命苦！孙氏独自坐在圈椅上，自怨自艾起来。

她孙月娘出身本是江南富商孙氏家族，从小见惯了你争我抢、尔虞我诈的家族内斗，母亲虽是明媒正娶的正妻，但却生性柔弱，又见不得丈夫妾室成群，最终郁郁而亡。因此她不得不尚未及笄，就要出来帮助父亲打理生意。

虽说按照孙氏的家业，断不至于此。但是她知道，如果不争不抢，她的继母，她的那些兄弟姐妹，迟早会将她吞噬的干干净净。她只能把自己武装起来，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后来，一个巧合的机遇，她遇上了沈府的三公子。她早听说“沈府不纳妾”的传闻，眼前一亮，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在她果断的推动下，父亲乃至整个孙氏家族最终掏出了天价嫁妆，为她铺就了一条璀璨之路，也直接让孙氏步入真正的权贵圈子。

进入沈府之后，她也确实感受到了难能可贵的温暖。虽说每个人的性情各有不同，但是丈夫疼爱、婆母善待，妯娌也都极好相处。可她偏不甘心。她孙月娘不是家中精美摆件，她孙月娘不想安安静静的做个深宅妇人。她要争她要抢，最终她成了沈府的当家主母，执掌中馈。她就是要让大家都知道，她孙月娘比很多男人更强大，更有本事。

可偏偏老天不长眼，自己怎就生了一个蠢丫头，白瞎了自己给她取名“蘅儿”。之后又因为整日操心家务，不小心给滑了两回，后面再想就难了。按着沈府不纳妾的家规，加上夫君流放岭南，自己这房怕是还要在自己手中给断了传承。

不行，沈府不能倒！我三房不能完！孙月娘咬了咬牙，又直起身来。我孙月娘从不信命，我若是信命，十岁那年就被新过门的继母给磋磨死了；我若是信命，十四岁那年就被父亲许配给苏州同知做妾了；我孙月娘从不信命。

她捏了捏荷包，我只相信钱。女儿养废了，我就招个入赘的。只要有钱，我就要逆天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