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兴在礼部默默思索,沈兰亭此刻在群芳园却是被噪杂的声音吵得头疼。除了个别另类,沈府女眷向来以知书达礼闻名于世,至少沈兰亭在翻阅原身记忆中,是肯定没有过如此场面。
不过这也难怪,眼下的处境,又有谁是曾经经历过的呢。在沈兰亭半推半就坐在祖母身侧之后,争论便拉开了序幕。其围绕的核心便是,事发突然,现在该如何应对。
“用钱砸!这世上就没有不贪腥的猫,也没有不贪心的官。我写信去求爹爹,哪怕是舍了我孙氏全副家当,也要把公公给保下。”三夫人孙氏是第一个站出来的,毫无疑问,商贾之女对于“金钱万能”的观点是与生俱来的。
“休得胡闹”,面对三儿媳的浑话,老夫人连忙出声制止,“这种事情,陛下都下了明旨,哪里是银钱有用的。有几个脑袋敢贪这个银子的。”老夫人想了想,“当今给的罪名是‘大不敬’,判的是抄家流放,说明此罪可轻可重。以老身之见,文楷平日素来稳重,定是被人诬陷,说不得是个误会。还是找些关系疏通一下,求求情。说不定陛下看在文楷素有文名的情况下,从宽发落也未可知。”
四儿媳崔氏听到婆母这般说法,立即附和,“婆母所言甚是,这定是朝中有小人作祟,蒙蔽了当今圣上。媳妇也相信,大哥必定是被冤枉的。我们应该去找人写状子,敲那登闻鼓。只要能够告下御状,洗刷冤屈,我沈家自然安然无虞。”
听到崔氏这般说法,众人互相交换了一下视线,这人怕是话本子看多了,是个傻子。还写什么状子,敲登闻鼓告御状。先不说能不能告,即便是能赢又如何?皇帝前脚刚宣旨,难不成后脚就承认自己错了?不过看到,一旁听说必有冤情又开始放声大哭的赵氏,又都暗地里摇了摇头,好吧!这里还有个更蠢的。
二夫人钱氏听见左右都不是路,将纤手在茶几上一拍,喝到,“婆母,儿媳倒有个主意。”见到大家目光全都投射过来,钱氏觉得骄傲异常,重要时刻果然还得看自己,“儿媳觉得,此事只怕难以善了,为今之计,只能是尽量保存。这等污秽之所,多待一刻都会有损清誉。儿媳身手还行,刚刚一路行来也有所观察,此处守卫形同虚设,不如咱们逃出去?只要我们能够……”
不等钱氏说完,众人连声喝止。一旁的孙氏更是直接用手捂住了钱氏的嘴,生怕她声音再大一点,把官兵给引来。
老夫人听着这些话,只觉头疼。自己这些年的宽松终究是过于疏懒了,导致现在偌大一个沈家,竟是一个能担事的都没有。忽的想起长子的嘱托,目光看向沈兰亭。
沈兰亭安坐一旁,却不出声。她觉得现在讨论这个毫无意义。沈家被诬陷也好,即便是确实犯错又如何,难道大家就甘心受罪认罚?但是,现在绝不是反抗的时候。目前这个局面,连对手是谁都没有搞清楚,还有没有后手也不知晓,倒还不如静下来观察,等待对手的继续行动。况且,这次的责罚,出自皇帝之手,即便是皇帝知道犯了错,也不可能会立刻纠正。皇帝,难道不要脸面的吗?这种时刻,去指出皇帝犯错,就算不死估计都要扒层皮,又有哪个当官的会这么蠢呢?
所以说,与其在这里讨论没用的。倒不如想想接下来在这个群芳园,应该怎么办。群芳园是受礼部的教坊司管辖,但实际上教坊司的主要工作任务是音乐歌舞的编排和推广,对于伎所业务是不愿意搭理的。这也是为何许谨可以完全无视奉銮薛向的意见,随意安排自己成为群芳园园首的根本原因。
凡事有利有弊,群芳园和教坊司的弱势,可以让自己轻易得到园首管事的权力,但同样也意味着一旦遭遇到敌人的打击报复,几乎没有丝毫的自保之力。而且,今天早间的经历,也已经证明了敌人的势力必定极其强大,否则怎么可能逼迫皇帝出手,又怎么可能让刑部和户部携手打压。
至于为何皇帝是被逼出手,沈兰亭还真不是靠猜测的。司礼监今天那么明显的出手相助,说是没有皇帝的授意,沈兰亭是断不能相信的。或许是旁观者清,见多了奇葩另类,来自现代的人对于太监并不会有太多的偏见,反而会抱有更多的同情和理解。
在封建帝王时代,任何人都可能反叛不忠,唯有宦官不可能。因为首先,宦官因为生理原因,注定不可能登基称帝。同样,任何人反叛夺位,宦官都不会有好下场。这个道理,傻子都能想通。所以,宦官,尤其是顶级宦官,他们的一言一行,大多都是按着皇帝的心意行事。而既然司礼监的态度是保护沈家,自然也就意味着皇帝对沈家并无恶意,至少恶意不大。
但是这也反过来证明,出手惩治沈家的幕后敌人,势力极大。且必然还有后手。所以,对于沈家而言,当务之急并不是如何反抗,而是如何寻找到大腿,保护好自己。光靠区区许谨,肯定是不够的。若是能够拉上今天见到的那位姜侍郎,或许会有所不同。虽然不知姜侍郎的底细,但是能够让堂堂司礼监掌印太监都笑脸相向的人,又岂会是一般人,沈兰亭手指轻巧敲击着茶几,心想还是需要更多的了解才行。
至于眼下么,沈兰亭收回手,捏了捏眉心,就眼前这情况,还是先处理好内部事务吧。不说别的,眼前就有一桩难题,那就是房间的分配问题。之前沈府家大业大,虽说也分个主次,但每个主子可也都是独立院落住着的。现如今,钱妈妈安排大家的这个东跨院,已经是群芳园最大最好的院子,但也只够勉强住下而已。可是谁住内院,谁住外院又是一个难题。刚刚一个座位问题,就已经是不好处理,现在可是一个长期住宿问题。
就现在沈家这个情况,不夸张的说,每个人的情绪都是崩溃的边缘。包括现在的无谓争吵,沈兰亭也清楚,其实大家也都只是借机发泄心中的情绪,并不是真的认为自己的建议有效。但是刚刚抄家,亲人流放,不久的将来或许还要陪酒接客,这一切的一切,接踵而至,普通人早已崩溃,这些内宅女子此时没有寻短见,就已经称得上是性情坚韧了。但正是如此,她行事就要更加小心。否则,一个不经意的火星,说不定就会引发连锁型的爆炸。
就在这个时候,管事的何三快步走了进来,“禀告园首大人,外面有个自称是‘沈家大姑娘’的要进来,您看是要如何处理?”
“沈家大姑娘?”何三进来的时候,大家已经噤声不语,房内十分安静。因此何三的话,全家都听得分明,可沈兰亭明明在座,又哪来的什么沈家大姑娘呢?再说了,沈家都已经沦落到伎所了,这个时候跑来,是特意陪着跳火坑的吗?
沈兰亭揉了揉手指,又或者是说,有人已经等不及,这么快就要上门打压来了吗?但是,自称“沈家大姑娘”,这算是闹的哪一出?她还没有思虑清楚,孙氏已然习惯性的吩咐道,
“芍药,出去看看。”
听到主子的吩咐,看着纹丝不动的何三,芍药面露苦色,主子大概忘了,现在已经不是在沈府,而是在群芳园了。
沈兰亭见状,站起身来,向祖母搞了个罪,
“祖母勿怪,还是我出去看看吧。刚巧我也还有事要问。”
看着沈兰亭带着何三离去的身影,孙氏这才回过神来,俏脸微红,气愤的“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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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众说纷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