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南箫?悦南箫、悦南箫……”柳潇燃嘴里重复念着这三个字,脸上浮现出一丝玩味。
“南箫,该回来了。”从红纱后传来一句温柔婉转的声音。“你爹娘叫你回家了。”柳潇燃语气平淡,却带着几分羡慕。
悦南箫:“你怎么知道?”
柳潇燃:“喔,之前我路过一个果子铺时,碰到过你,那时牵着你手的女子应该就是你娘吧?我听见她跟你说话的声音,和这个声音一模一样,能不是吗?”
悦南箫有些震惊,问:“你怎么知道那是我娘?而且你怎么可能只听一句话,就能记住声音啊?”
柳潇燃:“哎呀,反正就是看到对的人,她身边的一切声音我都能记住。”他一脸自信,仿佛这件事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悦南箫边往篷布外走,边回头打趣道:“难道你……想认我娘当亲娘?”柳潇燃豪爽地哈哈大笑:“哈哈……悦南箫,你这话可真有趣。”
悦南箫没再多说,伴着透进来的柔光跑出楼台,跌跌撞撞地双手抱住前面女人的腰肢,脑袋埋进她胸前。女子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小心地牵着他的手走下红阶。悦南箫再次回头,只见柳潇燃掀开红纱一角,只露出一抹笑容……
悦宁拿着绷带缠伤口,回忆起哥哥说过的这段经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得没有之前那般温柔,而是爽朗轻快。
站在院外的柳潇燃也听到了笑声,看到坐在屋子正中央的女孩,便凑到悦南箫耳边,下唇若有若无地蹭过他的耳垂,轻声问:“箫~儿——坐在屋里的是你妹妹吗?长得真好看。”悦南箫身体一僵,往后退了一步——不是因为他的调戏,而是话题落到了悦宁身上。他知道柳潇燃那不正经的性子,犹豫着开口:“是关系很好的妹妹,怎么?觉得她长得怎么样?”
柳潇燃抽出腰间绑着的折扇,扇骨抵在下巴上,眼神瞟了一眼刚绑好绷带的悦宁,答道:“哈哈,箫儿,你这是什么话?就算我说她长得漂亮,也不及你分毫啊。”悦南箫没料到他会这样回答,耳尖一下染上“红霞”,开口道:“你……真是无聊。”
悦宁不想打扰他们,悄悄离开,走出后门,脚步轻轻踩在叶子上。“嗖——”悦宁翻过院墙,稳稳落在地上。“哎?悦宁?”这一声吓了她一跳,扭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邻居黄大娘。悦宁松了口气:“黄娘?呼,您怎么在这儿?”
“喔,刚刚想给你送月饼,你家没人,就放在石桌上了。你小时候总喜欢来这附近玩,我回来时想着来这儿找你,正巧就碰到了。”黄大娘说着,从手中的篮筐里拿出一袋用厚黄纸包裹的月饼,递给悦宁。
“阿宁啊,诺,先拿几个尝尝,好吃再去黄娘那儿拿。”
“谢谢黄娘。”悦宁说:“黄娘,阿宁先告辞了。”
黄大娘点点头,悦宁便抱着月饼跑开了。这位五十三岁的妇人,脑海里浮现出悦宁儿时说的话:“我以后要当江湖大侠,做横扫千军的女英雄!”可眼前这柔眉善目的少女,却毫无江湖气息,乖巧得让人喜欢。
悦宁一路上小口咬着月饼,不知不觉又走到了村口的铁匠铺。她用指腹摸了摸下巴,心里琢磨:虽说不知要等多久才能再见到兰闲,但上次斗巨蟒时,他身上的武器少了不少,也不知为何没捡,不如买些兵器送他。
“师傅!师傅在吗?”
“在呢,在呢。呦,这不是悦宁吗?今天怎么突然来我这儿了?”一个肤色黝黑的大汉从屋里走出,看清来人后,似乎有些惊讶。
“师傅,我想请您帮我打造几件兵器。”悦宁歪着脑袋说。
大汉爽快地答应:“啊行,行啊!你想要剑,还是别的什么?”
悦宁把食指竖在嘴角,想了好一会儿才给出答复。铁匠边数着手指头记下,边调侃:“嚯,悦宁姑娘要这么多,提得动吗?小心伤了身子。”
悦宁轻笑一声,把几块银子拍在桌上:“师傅说笑了,阿宁只是给朋友买的。再说,我可不是那种拿得起胭脂、提不动剑的人。”
铁匠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起桌上的银子,抄起锤子走进屋内。“师傅!大概几天能好啊?”
悦宁把手拢在嘴边朝屋里喊,“五日可行?”
铁匠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再加几天,九日可好?”
悦宁道:“行!”
少女见屋内没了别的声响,只剩叮叮咚咚的打铁声,便心满意足地往回走,脸上依旧挂着甜甜的微笑,口中还轻哼着小曲子:
箩筐挽起水洒地,半袖红妆无人顾。
江湖气息扑面来,彼女褪去淑雅情。
踏入战场舞花刀,白影过路尸遍野。
……
一回到家的院子,悦宁四处张望:嗯,不错,哥哥和那个柳潇燃不知去了哪儿,连张字条都没留。她刚叹口气,低头就看到那只黑蛇正躺在自己的外套里看着她。
“啊,差点把你忘了!要是把你弄丢了,兰闲肯定会生我气的。”悦宁嘴上这么说,脑海里却总浮现出那个戴半面面具的少年。她有些心烦意乱,掰了一小块月饼塞进小蛇嘴里。
蛇能不能吃月饼啊?她心里嘀咕。“嘶——”听到这声,悦宁才回过神,低头一看,小蛇竟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她瞬间手忙脚乱地跑进厨房,舀了一口水灌进小蛇嘴里。忽然,悦宁像是想到了什么,停下动作:好像蛇不能这么催吐……我应该把“好像”去掉的……
之后悦宁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呆呆地盯着小黑蛇——幸好它没事。
“唉,家里又没人了。”悦宁道:“要是兰闲在这儿就好了,起码能有意思点。”可光想这些没用,相遇哪有那么简单,现在又不是牛郎织女的故事。
“轰隆——”
天气突然变脸,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滴砸在地上,溅起的水花在月光下闪烁着波光粼粼的光。悦宁走到门框外,伸出手,感受着雨滴穿过云层落在手上的触感——这是她第一次觉得下雨是件有趣的事。
没过多久,小雨像是被激怒,伴着一声惊雷下得更急了。悦宁收回手,关上木门和旁边的窗户。黄娘家的谷子收了吗?兰闲……应该已经回去了吧?一定要平安回去啊……雨下这么大,别生病了。
悦宁轻叹一口气,无奈地看着小黑蛇被雨声吓得缩成一团:“放心,兰闲把你交给我,肯定是相信我能保护好你的。”她又道:“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兰闲把这条小蛇给自己,肯定不只是想让她保护好它。
又是一个雨夜,悦宁洗漱完躺在床上,彻夜未眠,脑海里一直回荡着今天发生的事。
当阳光洒在生机勃勃的大地上,麻雀开始鸣叫,溪水潺潺流动,门外传来邻居的谈话声,悦宁才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朦胧间,鼻尖飘来一丝饭香,她这才反应过来,穿上靴子,有些踉跄地打开房门。
对面站着一位穿淡蓝色衣裙、干净利落的女子,她五官清秀,鼻尖小巧,粉嫩薄唇,面容秀丽,皮肤白皙,眉宇间带着一丝温和。她披散着及腰的黑发,头顶盘着发,插着一支晶莹剔透的玉簪,活脱脱一位清雅美人。
“阿宁,你醒啦?快过来吃饭,等会儿菜凉了。”这女人叫魏水林,是悦宁的母亲。
看到悦宁醒来,她笑了笑,从灶前端来一个青瓷碗——里头装着热气腾腾的米粉,放在桌上。魏水林朝悦宁招招手:“阿宁,快过来呀,到娘亲这儿来。”
悦宁站在原地愣神,脚步轻飘飘地走过去,在木桌前坐下。看着面前慈眉善目的母亲,她竟有些陌生——或许是阿爹阿娘很少回家,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原因。
她小心翼翼地拉开木椅坐下,只觉椅子凉得反常。余光瞥见魏水林双手合十抱在胸前,一副期待的样子,悦宁才从竹筒里取出一双筷子,夹起米粉塞进口中。
米粉细腻爽口,带着谷香,可这“佳肴”在她心里却尝不出滋味,注意力全在悄悄观察魏水林的表情上。
“阿宁,味道怎么样?”魏水林欣喜地问:“是不是比外面做的好吃?”
悦宁用筷子顶着下唇,装作思索的样子,说:“娘亲做的东西,还用问吗?肯定是最好的。别人做的美食,在我眼里可上不了餐桌。”
魏水林顿时乐开了花:“阿宁你这孩子,就知道哄娘亲开心,搞得娘亲都不好意思了。”又道:“阿宁你先在这儿吃,娘亲要去镇里买点东西。你想吃什么?糖葫芦吗?你以前最喜欢吃糖葫芦,还和你妹妹抢得不分上下,简直水火不容。”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现在只有阿妹喜欢吃。”悦宁低着头,边吃边说。
“那好吧。”魏水林说完,挽起衣袖打开木门,迈步走了出去。
直到关门声响起,悦宁才抬起头,咽了一口汤水,抬手撑着下巴,自言自语道:“谁知道你是真去买东西,还是去做别的?”
她也站起身,推开房门——天气很好,阳光涌进房间,洒在每个角落,暖洋洋的。“嗯——这天气真不错啊!”悦宁走出家门,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倒像村口那只毛茸茸的小白猫。
她走到院子外的小杨树下,手脚利索地爬上一根树枝,两条腿在空中摆动,晃着脑袋,静静看着村民们收谷子、闲聊——这是她唯一能放松自己的方式。村里人不理解,也不认同一个女孩子像男孩子一样爬树,或许只有……他能理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