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府三公子?庶子?”
萧雁识瞬间酒醒了。
“昂,前两日才认祖归宗,”宋青缘有一搭没一搭地解释,“你说可笑不可笑,长公主与驸马相敬如宾几十年,整个江陵上至达官贵族,下至平头百姓,都知他二人凤协鸾和,羡煞了旁人。”
“但……一夜之间,驸马多了个飘零在外的庶子。”
宋青缘靠着窗户透气,“听说那日长公主气得险些昏过去,小郡爷薛琦拎着鞭子就往那人身上打,亏是驸马叫人拦住了……不过也因此闹到了陛下那儿。”
“一边是嫡亲的姐姐,一边是手掌火器营的姐夫,我们陛下呐,劝和了小半日,又传来好些个人,折腾了一天不知道怎么劝服了长公主和小郡爷,这才容得那来历不明的‘三公子’入了府。”
宋青缘只当一桩趣事,讲起来颇为轻松,“旁人都觉这事情荒谬得很,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就这么轻而易举进了长公主府,还成了堂堂正正的三公子……可我却听说啊,这人其实早就被驸马接来了,不过是一直养在外头,近些日子似乎走漏了风声,被人抓住了把柄,这才将事情闹了出来。”
“长公主可不傻,我们陛下更是手眼通天,怕是一早就得了消息……只不过没有拿捏住驸马的把柄,才叫这庶子稳稳当当藏了好些年。”
萧雁识一直沉默不语。
宋青缘说了大半天才想起来,戳了戳他,“瞧我方才说的什么话,你在北疆这些年,哪里有机会认识这么个人,更何况平北侯府和长公主府素来不合,料是这人长得和你认识的人有些相像……”
见萧雁识还是不说话,宋青缘又找话安抚他,“犯不着为个不认识的人费神,管他是三公子还是九公子,反正和你我没什么关系,你……”
萧雁识猛地揭开旁边的酒坛,宋青缘来不及拦,“哎,这坛可是烈酒!”
不等片刻,一坛烈酒就见了底。
*
萧雁识头一次喝得烂醉如泥,被宋青缘送回平北侯府时正好撞上了萧雁致。
“阿识怎的醉得这般厉害?”萧雁致身子清瘦,宋青缘不大好意思将烂醉的萧雁识扔给他,嘴里打了个哈哈解释道,“几个好友凑在一起,聊得有些兴起,一不小心就喝多了……”
萧雁识点点头,“阿识在北疆这么多年,鲜少与你们聚一聚,痛痛快快喝一场也在情理之中。”
说着唤了府里下人将萧雁识扶住,又扭过头来招呼宋青缘,“天色不早了,外头路滑不安全,阿缘今夜就宿在侯府吧。”
“那便叨扰了。”
“阿缘客气了。”
宋青缘被安排在萧雁识院子隔壁的客房。虽然比不得自己府里的屋子,但陈设有序,屋里地龙烧得暖和,不多时他便深眠过去。
翌日,太阳高照,宋青缘在被窝里滚了好几圈,才磨磨蹭蹭起来。
侯府下人不多话,放下水和干净的衣裳就退下了,待他沐浴更衣后,又恰时送来早膳。
和前一日不同,今日的饭食格外丰富,有荤有素,仔细尝味道还有点熟悉。
“怎么样,合胃口吗?”
宋青缘正吃得满意时,窗口就探入一颗脑袋。
萧雁识一身劲装,抹额汗湿了大半,颈侧亦是半湿,一看就是才练过武。
“快些换了衣裳来用早膳,你这一身汗,见了风指定要着凉。”宋青缘絮絮叨叨,萧雁识却无甚所谓,撑住窗沿轻松翻进来,随意擦了擦手,拿起一个馒头就咬去一半。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宋青缘吃着吃着就想起昨日的事情,他咂摸了会儿,总觉得萧雁识自看到那个长公主府的三公子后就有点不大正常。
“能有什么事情,你想多了。”萧雁识两个馒头下了肚,又喝了一碗热汤,胃里总算舒服了不少。
在北疆时他鲜少喝酒,就是喝也是沾沾嘴,不像昨日,烈酒灼了胃,今早起来浑身都不舒服,现在脑子都有些昏沉。
活像是与人打了一架,骨头缝里都掺着一股细细密密的疼。
宋青缘撬不开萧雁识得嘴,终是作罢。
等他吃完准备回府,人走到门口忽然反应过来,“今早这一桌早膳,是城东那家酒楼的吧。”
萧雁识站在雪地里,笑了下,“你以前不是最爱这家的菜吗?”
“碧涧羹、如意卷、清风饭。”
宋青缘跟着笑,又补道,“还有酒楼隔壁的糖葫芦。”
“下次请你。”萧雁识勾唇,二人眼底俱是笑意。
*
还没消停两日,二殿下就找上了门。
萧雁识知道时,萧雁致已经在雪地里跪了一炷香的时间。
他急急回府,一见人时先将萧雁致从地上扶起来,纵是对方如何挣扎,薛韶又是如何脸色黑沉,他都不甚在意。
“萧雁识!”薛韶气急败坏,即便萧雁识也不明白这位二殿下哪来的怒气。
“下官在。”萧雁识跪得毫不犹豫,膝盖磕在地上,嘭得一声听得萧雁致直皱眉,“殿下,阿识他……”
“殿下!”萧雁识打断萧雁致的话,“我兄长身子弱,见不得风,可否容他先回去,下官听您吩咐便是。”
薛韶瞥了眼萧雁致,哼了声,算是遂了萧雁识的意。
萧雁致犹豫了下,接收到萧雁识的示意后还是离开。
待他一走,薛韶便轻轻踹了下萧雁识的膝盖,“我又没让你跪……”
这便是要让他起身的意思。
萧雁识不想再惹得薛韶发脾气,从善如流地起身。
“吃了吗?”萧雁识递了个台阶。
“被你气饱了!”薛韶瞪了萧雁识一眼。
“那就是没吃,”萧雁识站在原地想了想,还是决意将这一点就着的二殿下弄出侯府,于是带着人出了府。
一出侯府,走了三条巷子,萧雁识都没想好去处,便问薛韶,“殿下想去哪家酒楼?”
薛韶贵为皇子,这些小事哪里需要他费心思,以前都是旁人再三请了又请,找好地方迎他过去。
被萧雁识这么一问,他都傻眼了。
未免暴露出自己的“一无所知”,薛韶随手指了一个方向,萧雁识循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忽然反应过来。
“行吧。”
二人往那边走过去。
前夜又下了一场大雪,地上的雪还没融,薛韶深一脚浅一脚,走得有些费劲。冷不防脚下滑了下,吓得险些叫出来的瞬间,腰际被人托了一把。
站稳的瞬间,萧雁识收回手,微低的声音顺着风逸散,“小心。”
薛韶抿着嘴,嗯了声,也不知道萧雁识听没听见。
二人之间气氛凝滞,萧雁识带薛韶上了楼后才好了些。
要了一盏热茶和几盘糕点,并三两荤素适宜的热菜。
萧雁识将碗碟推到薛韶手边,“殿下将就用些。”
“哦。”薛韶拿起筷子慢吞吞地吃,半晌才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萧雁识,“你不吃吗?”
萧雁识摇头,“今早吃过了。”
“哦。”薛韶又低下头。
毕竟是天潢贵胄,薛韶挑挑拣拣吃了好一会儿,碟子里的菜也没少多少。
萧雁识也只当看不见。
“你那日说要来我府上。”薛韶搁下筷子,微垂着头。
萧雁识看了眼他头顶的冠,精致又清贵,“下官忘了。”
“是忘了,还是不愿?”薛韶抬起头,“十年了,你还恨我是吗?”
他眼底含着怨怼,“不过一个小太监,你犯得上一直记着那件事情吗?”
近乎于叱责,但萧雁识却恍惚了下。
原来那个小太监已经死了十年了啊!
萧雁识七岁被送进宫,做了二殿下的伴读。
他们二人年纪相仿,萧雁识只比薛韶大了三个月。
进宫前,萧雁识在平北侯府就是个小霸王,阖府上下都纵着他,养就他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结果七岁的生辰刚过,一道圣旨就将他召进宫。诸人都怕他受委屈,岂料他这小伴读一点也不老实,一个月过去,金尊玉贵的二殿下反成了他的小跟班。
薛韶喜欢黏着萧雁识。
萧雁识却有点烦这个小殿下,因为这小屁孩太爱哭了,动不动就抹他一身鼻涕。不过小半个月,从侯府带进宫的衣裳都被薛韶嚯嚯了个遍。
某日,萧雁识的娘亲又给他送来几身新衣裳。
这一次萧雁识珍而视之,下意识离薛韶远远的,唯恐自己一身新衣裳又遭“毒手”。
却不料还没两日,就又被薛韶扯坏了一只袖子。
萧雁识气得小脸涨红,捂着袖子跑了。闷头一通乱跑的结果就是——
迷了路。
时值初秋,大雨说来就来,萧雁识兜头被淋了个透。
然后便崩溃地站在雨里大哭起来。
泪水混合着雨水,眼前雾雾蒙蒙,不知什么时候身后来了个人,扯着萧雁识就往假山下躲,“这么大的雨,不怕淋坏了吗?”
眼前的人穿着太监常服,个子只比萧雁识高半个脑袋。
但出奇的,萧雁识觉得心安。
“你叫什么名字?”小太监问。
“萧雁识。”萧雁识带着哭腔,还不忘捂着自己的袖子,“……你,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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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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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