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格样本 第6章 窗户

第二机关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手，江和想着总归躲也躲不掉，索性带着197去黑市买了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来填满了屋子，属于玻璃，他想了许久，还是没买，一是懒得量尺寸不好搬运，二是反正买了也早晚被外面打碎，玻璃碴子不好清理，上次自己的手被窗帘上的小玻璃碴划了个口子，被197发现后煞有其事地舔了半天。

虽然他不太习惯，但不好压制197的天性，兽性基因时不时让197做出的举动江和很是喜欢，他不希望最后197被培养成了无趣的人类融入不进去半兽人，现在傻是傻了点，但还能教。

下城区建筑多，风被打散并不强劲，吹不动厚重的窗帘，江和让197把床搬到了窗户侧边的墙角，说是这样睡觉的时候就不会冷了。

自己平时睡觉被197搂着，并不寒冷，但想着197毕竟皮肤上没有兽化的毛，应该也会冷，他觉得不能这么自私，只是197搬的时候似乎很不情愿。

江和逗了好半天才又把他哄骗到床上，自己眯眼窝在他怀里，心中感慨偏高的温度果然舒服。

换了个位置确实更暖和，江和半夜便被迷迷糊糊热醒了，出了一层薄汗。旁边的197像是一块燃烧烤碳，呼吸几乎要灼烧他的脖子。

“呼……”他吐出一口热气，小心翼翼地挪远了一些，生怕扰到旁边的人。江和已经摸清了规律，197对动静敏感但是睡得沉，一旦被感受到自己动了，睡梦中会下意识收紧手臂，要是现在这样被搂大半夜，估计第二机关找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熟了。

江和一伸手，在头边摸到一个冰凉滑腻的东西。

他猛地坐起身缩回手：“什么东西！”

197“唔”了一声，按住他的腰身阻止他下床，结果窗帘缝透进来的月光，江和仔细看了看——是一条盘起来的青蛇。

江和伸出手疯狂摇晃197：“醒醒醒醒！蛇，蛇啊！”

剧烈的晃动不仅摇醒了197，那条不小的青蛇也立起身体，似乎有些疑惑，吐了吐舌头伸向江和。

原本不清醒的197看见那蛇逼近江和，立马清醒过来，警觉地竖起耳朵，反手掐住蛇头把它甩了出去，那蛇反应迅速，要砸到墙时尾巴抵住墙壁借力，稳稳当当落在地上。197把江和护在身后，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对着那青蛇皱鼻子龇牙。

青蛇用尾巴尖掸了掸身上的灰，竟是开口说了话，语调慢悠悠：“天还没亮，你们不睡了吗？”

江和把手搭在197肩膀上，歪头问道：“你是什么进来的？怎么大半夜爬别人床？”

还有为什么兽形也能说人话，太诡异了吧！

青蛇张开大口大大打了个哈欠，尾巴尖点了点窗帘：“那儿啊，这儿附近就这儿一家没安窗户，我就正好进来咯。”

窗帘像是回应一般被风吹得动了动。

江和：“隔壁家不是也没吗？”

青蛇：“有的有的，他们家钉了几片木板，虽然缝也够大，但窗户沿上被打碎的玻璃碴都没清理，我才不去呢。”

江和：……我再也不会偷懒了，明天一定安窗户。

那青蛇不管顶着197要把自己打结的目光，不紧不慢爬到沙发上，优雅地盘起来：“好了好了，反正这屋子也不是你们的吧，我又不介意和你们同住大惊小怪的，我睡这儿还不行吗？”

“不行！”197眸子的绿似乎变得幽深，在昏暗的房间里亮得渗人，声音里也带着怒气，“这里不是你的，沙发也不许睡。”

“确实不是我的啊，但也不是你们的，不对吗？”青蛇把下巴搭在沙发把手上，意有所指的看向江和。

197挪了挪，宽大的肩膀挡住它的视线，生气道：“是江和的，不是你的！”

偷偷捡了房子但还没告诉197的江和听着他理不直气还壮的辩护，心虚得快要融化，干笑了两声出来圆场：“好啦好啦，同住也行，不过我想问问你怎么知道的？嗯？已经睡着了啊，是天气冷了要冬眠吗……”

青蛇自顾自在沙发上睡着了，197把兽耳耷拉下来，有些委屈地转向江和：“不要……不喜欢。”

“咳，是这么个事，这屋子确实不是我的……”说完江和便别开脸，不敢去看197的眼睛，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要在197面前难堪一把，想来自己也不是什么脸皮薄的人，也许是他这个保镖做得实在太细致，对自己给的一点好都恨不得以身相许，让自己不忍心看他失望，说到底还是同情吧。

在过得不如自己的人面前展示脆弱，让他有种考得很高的学霸在零分学渣面前哭诉自己最后压轴题少写了最后正确答案单位的感觉。

这点同情总让他在不合时宜的突然感到难堪，比如现在。

197什么话也没说，拉过被子把江和裹起来放倒，江和象征性挣扎了一下：“怎么了这是？”

“睡觉，晚。”197把脸埋进被子里，感受着江和伸出一条胳膊，抚摸着自己的后脑勺。

直到听到江和的呼吸声变得均匀，他才坐起来把那条胳膊轻轻放回被子里，又走去沙发那里，恶狠狠瞪了一眼呼呼大睡的青蛇，把沙发转了个面，背对着床，最后才爬回去，把江和连着被子抱了个满怀。

“第二机关怎么得到消息的？”温斯坐在第二机关装甲车的后排，问旁边的艾伊。

艾伊没想到第二机关会半夜出动，一点也不管作息的正常人类死活，温斯死皮赖脸跟着也就算了，还在旁边问东问西，让他一肚子火：“都第二机关了，我哪有那能耐知道，你不如去问问前面那位。”

驾驶位上的司机也带着金属面罩，连眼睛都被一种类似于墨镜的材质遮住，像个机器人，温斯急着拿消息给江和通风报信，壮着胆子探身过去：“哎您好啊，请问……”

“无可奉告。”机械般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询问。

“我还没问呢……”

“什么都无可奉告。”

得嘞，自讨没趣。温斯坐回去，想着待会儿真碰到江和自己就给第二机关捣点乱。

困得眼睛疼的艾伊发现妈妈给自己发了一条信息，赶紧点开——“我去你那里看了，关于兽体的人类意识部分实验记录已经很完整，后续部分没什么难度。想转科神经科这边你的成果可以结业了，但有个问题，你的实验样本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

实验样本相当于诺维研究所里答题卡上面的名字，没有名字答案再正确，谁知道是不是你的，结业相当于泡汤，一年白干。

艾伊疑惑地想了想，打字发送——“就在科室里啊，正中间那个样品展示柜里。”

一张照片发来，透明的展示柜空空如也。

艾伊的手捏紧了手机，这段时间他忙着打听江和，没管那个样本，很有可能跑了。这种什么事都没做成，两头不讨好的感觉他真是受够了。他关了手机，索性在车上蒙头大睡。

“你怎么知道这屋子不是我的？”青蛇刚醒，便和来询问的江和来了个大眼对小眼。

“呀，我当然知道，下城区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这里之前我来的时候没有人。”

“抱歉……”江和突然下意识道了个歉，继续问道，“我来了有一段时间了，怎么没见过你？”

“因为被抓走了，该死的诺维研究所！我可是好不容易趁着他们不注意跑出来的，我看他们也就是一群蠢货罢了，把外面围地水泄不通，还不是防不住里面。逃了好几天了，终于睡了个好觉。你们呢，从哪儿来这儿避难呀，毕竟没谁居住会选住这种不起眼的破烂小地方吧。”青蛇像是被按到了不吐不快的按钮，懒散的调子都咬牙切齿起来。

来自诺威研究所的骨干主研究员面不改色道：“研究所逃出来的。”

“呀，那真是同病相怜呢，你呢？”青蛇转向197。

“哼。”197冷哼一声，并不打算理，最终还是在江和的注视下不情不愿道，“实验室。”

实验室？江和有些意外，还有些心酸。他跟着自己这么久，自己除了知道他是被军区抛弃的，什么都不了解，军区和实验室搭配起来可不是什么好环境，他自己整体埋头在实验室里，对诺维和军区的合作知之甚少，想不到也有一天能成回旋镖。

青蛇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扭扭身子道：“呀，那四舍五入也是研究所咯，别担心，我被他们抓走是个意外，真遇到事儿他们不一定能搞得过我，我罩着你们好啦，看在都受了研究所摧残的份上，而且以后大家都住一起呢。”

江和心里正不是滋味，起身便去拿外套。他向来如此，行为跟着心情突变，哈曼总希望他改改，让他别上一秒文质彬彬下一秒就脸沉得滴水，事到如今他还是没能改掉。

197赶紧跟上，也拿起自己的外套，什么也不问就跟着江和把外套套上，哪怕是现在要回到以血搏命的斗兽场，或是药味呛鼻的实验室，他也不在乎了，他要跟着江和，无论去哪里。

看着两个人突然一言不发起身，青蛇赶紧跟上：“呀，你们去哪儿呀？”

江和：“买玻璃。”

青蛇一路在后面S形跟着嚷嚷：“呀！地上脏死了！”

于是江和捡了根棍子给它缠在上面，自己撑着棍子走，下城区多的就是这种棍子，指不定是上一波战斗人员拿来挥舞的武器。不过他没走几步棍子就被197抢去，几秒钟就在地上重重跺一下，震得青蛇原本就是绿色的脸更绿了。

“呦，熟人呐，要来看看货吗？我上面那人儿前不久给我进了货呢。”衣服摊子老板热情招呼，她换了身新衣服，可以把尾巴完完整整露出来，不用别扭地盖在衣服下面。

再见到江和还是觉得新奇，197低声道：“是松鼠。”

江和：“你怎么知道？”

“闻。”197说着凑近江和，在他脖颈处认真嗅了嗅，“很明显的。”

江和觉得有些痒，微微缩了缩脖子。

“呀，那我是什么味道呀。”青蛇顺着棍子往上爬，问道。

“臭。”197屏住呼吸，把棍子拿远了一些。

“没品味！”

江和在黑市挑了一个成型的小窗户，下城区由于斗殴成性，谁家被打破窗户，就像家里进了一只虫子一样正常，没人在意虫子品种是什么，赶紧拍死就行。窗户也一样，都没空去揪着谁干的，赶紧修好，能用就行，这导致下城区什么发展都不行，就窗户做得好，还开发了一体式窗户，广受好评，能在这儿卖窗户都都是数一数二的富商。

小窗户原本是江和拿着，但架不住197眼里有活，执着地把窗户架在肩膀上，江和觉得自己再不松手，197大有把自己也扛上去的意思。

“呀！这个掉下来会打到我的，拿走拿走，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青蛇的视角只感觉头悬利剑，玻璃下一秒就要砸下来，不满地一路抗议。

第二机关的车队一路高速向下城区行驶，直到上午才抵达黑市附近，严整以待的人员端着冰冷的枪，若无其事原地整理装束，随时准备待命行动。来来往往的兽人们已经习惯了上城区时不时搞一些巡逻小动作，嗤笑着看几眼便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在黑市里挑着自己需要的东西。

温斯一行人在倒数第二辆车里，后方伊宁安排了一辆车保护他们的安全，防止有人从后面偷袭。温斯看着周围的一群人，再次开口：“我想问一下……”

第二机关人员的语气终于有了波澜，不过是不耐烦：“无可奉告。”

温斯终于明白了前缀没有任何意义，之前江和教他想做什么事情前面加点礼貌用词，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被拒绝自己也不算被下脸面，他现在真想面对面跟江和说这方法屁用没有！之前能成功是因为他是江和，而且都在研究所里，到底谁会不同意他的请求？温斯觉得自己顿悟了，没有给对面再打断自己的机会：“我要去厕所。”

眼看那人面罩上嘴的位置闪了闪蓝光要说话，他立马补上：“我上厕所你跟着我？我可是有怪癖，陌生人看着我我拉不出来，你们跟着我也是浪费时间，他跟我一起，他有枪，我的人身安全也在你的保护范围内吧，我出事了你也不好交代。”

说着拉过一脸嫌弃与震惊的艾伊在身后，似是劝解地对着第二机关道：“不会这么巧出事的，上个厕所而已对吧。”

保护这二位的安全属于附加任务，任务也有优先级，向来冷酷无情的第二机关对着自己人都能下得去手，也不会对这二位走关系强加进来的没注意有着多强的责任心，点了点头。

温斯不等艾伊质问，便把他扯进旁边的转角，借着墙壁和人流掩护自己。

“枪！借我。”

“你在开什么玩笑？你不是上厕所吗？”

“我哪知道厕所在哪儿，难不成还能当街拉给你看吗？借我，不想让江和死就给我。”

“死”字和“江和”放在一起的冲击力太大，以至于艾伊没想出怎么回答，枪就已经递出去了。

温斯迅速上膛，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随着砰的一声枪响，原本人群中轻微的骚动终于变成了尖叫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