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卿 第57章 遗言

秋庭夜见他们六人被围住，忙一面将风无情护在身后，一面冷冷问道:“你们是甚么人？”

一语未了，只见一个蒙着面的光头男子带着两个十分高大魁梧的随从走到洞口边，阴森森地笑道:“秋大人，你们进去半天，想必一定是找到了宝藏，对不对？”

秋庭夜听他的声音十分陌生，却又认得自己，心中十分诧异，皱眉道:“阁下究竟是谁？为何会认得我？”

那光头男子冷笑一声，道:“秋大人果真是贵人多忘事！罢了，看在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的份上，只要秋大人把藏宝图给我，我便放你们离去。”

秋庭夜施礼道:“谢阁下手下留情！”顿了一顿，又道:“但阁下既然已经知道宝藏就在这里，又何须再要藏宝图？”

那光头男子冷哼道:“秋大人，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宝藏内布置了诸多机关，倘若没有藏宝图背后的机关图，贸然闯进去，一定必死无疑！”

血毒不等秋庭夜说话，便先不耐烦道:“我们就算有藏宝图，也不会给你，你若不想死，就赶紧带着你的人给我滚开！”

那光头男子听了她的话，不禁大怒道:“放肆！你竟敢对本……我无礼，信不信我只要一声令下，就让你立刻万箭穿心而死！”

血毒啐道:“你以为就凭你这些虾兵虾将，就能困住我们么？”话刚说完，右手一扬，袖中飞出无数暗器。

霎时间，只听一片惨叫声响起，四周的弓箭手纷纷喷血倒地。

秋庭夜等人忙乘隙飞出地洞，不料那男子身后还有许多蒙面手下，一见他们六人出来，便纷纷围杀上来。青峰和紫檀、绿奴忙出剑杀敌，掩护秋庭夜三人先走。

然而秋庭夜三人正要离开，那光头男子身后的两个随从又忽然挥剑袭来，拦住了去路。

血毒知秋庭夜要护着风无情，便忙出掌向那二人杀了过去。然而她本就有伤在身，兼之那二人武功均十分高强，且力气极大，没过几十招，她便被逼得连连后退，只能勉强招架那二人的攻击。

秋庭夜见血毒不是那两人的对手，又见青峰三人也寡不敌众，心下不免忧急，想了一想，随即霍然拔剑，剑光刷刷刷刷刷刷连挥数下，顷刻间便将围在青峰身周的几个蒙面人削倒在地。

“保护副使大人！”秋庭夜一面将风无情交给青峰，一面纵身到血毒身边，沉声道，“这两个人交给我，你去帮绿奴和紫檀。”

血毒听了，点了点头，随即纵身去帮助紫檀和血鹰。

这里秋庭夜向那两个魁梧男子冷冷道:“看两位的身量和武功路数，似乎是来自西域。”

那二人听了，慌忙互望一眼，随即挥剑疾杀过来。秋庭夜忙挥剑迎了上去。

三人对剑几百合，秋庭夜便占了上风，当即剑光刷刷连挥两下，将那俩魁梧男子的左臂先后削断。只听两声惨叫震动四野，那俩男子一同踉跄后退，抱着断臂痛叫不止。

另一边，那光头男子见自己的两个贴身随从断臂受伤，心中又惊又怒，忙要出手向秋庭夜袭来，但随即见青峰已被自己的属下缠住，只留下风无情一个人孤立无助，于是心念一动，出掌向风无情袭来，意欲抓住他要挟秋庭夜。

秋庭夜正要再挥剑将那俩断臂男子杀死，忽见那光头男子纵身袭向风无情，心中登时又是忧急又是慌乱，忙要赶过去搭救，无奈自己隔得太远，纵然瞬移也来不及。

正着急时，只见血毒突然纵身跃到风无情身边，一面护住风无情，一面与那光头男子交手。

秋庭夜心里松了口气，忙往风无情身边赶来。然而他刚拉住风无情的手，将风无情护在身后，忽见血毒中了那光头男子一掌，喷血倒了过来。

秋庭夜忙上前接住血毒，急道:“尊主大人，你怎么样了？”

一语未了，只见那光头男子又出掌袭了过来。

秋庭夜忙将血毒交到风无情怀里，然后挥剑向那光头杀去。

这里风无情抱着血毒坐在地上，忧急道:“尊主大人，你觉得怎样？”

血毒吐了几口血，待要说话，却忽见几个蒙面杀手挥剑向风无情背后疾刺而来，于是忙将风无情推开，意欲替他挡下几柄袭来的长剑。

旁边不远处的绿奴刚挥剑杀了几个蒙面人，忽然看到血毒欲挡剑这一幕，连忙纵身扑了过来，替她挡下了那几柄剑。

血毒怔了一怔，忙一面将绿奴扶住，一面乘隙用自己仅剩的一点点力气向那几个蒙面杀手的眼睛连喷了几口血。

霎时间，只听几声惨叫响起，那几个蒙面杀手便即捂着眼睛踉跄后退。

风无情虽然看不见，但凭着听到身边的声响，心中已明白是怎么回事，又听血毒哇的吐了一血，于是忙凑近将她抱在怀里，急道:“尊主大人，你怎么样了？”

血毒见怀里的绿奴已死，心中悲痛不已，半响后才将绿奴轻轻放下，咳了两声，向风无情虚弱无力道:“我还以为我能活到天亮，最后看一次日出再死，没想到……没想到……”

风无情听了血毒的话，又听她语声甚是虚弱，显然是快支撑不住，心中不免又是歉疚又是悲痛。

只听血毒忽然又道:“不过能死在你的怀里，我也可以瞑目了。”说着，干咳了两声，又问道:“风无情，你还记不记得我？”

风无情怔了怔，诧道:“我们以前认识？”

血毒见问，便回道:“那日在湖北，你从一个刀疤男手里救了我，还把你身上仅剩的碎银子都给我买吃的，你难道这么快就忘了？”

风无情听了，心头不免一震，颤声道:“原来是你。”

血毒微笑道:“不错，那日在湖北，我是特意扮作小乞丐去接近你，想从你身上抢走藏宝图。但我见你对一个乞丐都那么善良和温柔，而且你当时又有伤在身，身子十分虚弱，所以我一时心软，便没有对你动手。”

风无情听了，喃喃道:“难怪你一直对我手下留情，还多次舍命救我。”

血毒道:“我虽然贪财，且心狠手辣，但我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话毕，又哇的吐了口血。

风无情知她快不行了，皱眉想了一想，忙与她掌对掌，意欲把自己的真气输一半给她。

血毒见他这么做，忙移开自己的手，黯然道:“不用了，我……反正都命不久矣，你用不着耗费你的真气。”

风无情柔声道:“没事的，反正我也活不了几个时辰了，既如此，倒不如把真气输一半给你，让你多活几个时辰，然后我们一起死，黄泉路上也算是有个伴了。”

血毒听了他的话，先是微微一笑，随后郑重道:“你喝了我的血，不会死的！”

风无情听了不解，忙问道:“为甚么？”

血毒道:“你知道我为甚么叫‘血毒’么？”

风无情微微摇头，脸上现出一副茫然不解的神情。

血毒缓释道:“因为我是个毒人，我的血既是剧毒，也能解百毒。你喝了我的血，最多再等到天亮，你体内的毒就能解清，到时你的眼睛也就能再看见了。”

风无情听了这话，心中又惊又喜，颤声道:“原来你……你让我喝你的血，并不是要我陪你一起死，而是想帮我解毒！”

血毒道:“我虽然杀过不少人，但绝不会杀你，又怎会狠心要你陪我一起死。就算是那日在我的无影楼，我也只是嘴上生气说要杀你，其实我对你根本下不了手，不然也不会带人拼死帮助秋庭夜救你了。或许你们以为我只是为了抢藏宝图，但我虽然贪财，却更珍惜我自己的性命。”

风无情听了这些话，心中不知如何感激，只得连声道:“谢谢，谢谢你！”说着，将血毒抱得更紧。

血毒嘴角微微一扬，道:“风无情，看在我替你解毒的份上，你能不能在我死前答应我三件事？”

风无情不假思索道:“你说，我一定尽力而为。”

血毒干咳了两声，用极虚弱的声音徐徐道:“你知道么，我本来是个孤儿，靠在街头乞讨为生。谁知在我九岁那年，遇到了上一任的无影楼尊主。他给了我一个馒头，说只要我和他回无影楼，便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再也不会挨饿受冻。我见他脸上总是带着笑容，便当他是一个好人，于是毫不犹豫就跟着他回了无影楼。谁知他竟然把我塞进药罐，练成毒人，助他炼各种毒药。”

风无情听到这里，心中一酸，泪水登时湿了眼眶。

血毒这时又道:“就因为我是个毒人，所以我的身量和容貌一直停留在九岁时的样子，我本来已经二十五岁了，但看着却始终像一个小女孩，也正因为这样，所以才一直没有男人肯爱我。”话毕，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风无情先听到血毒说渴望被爱时，心中已是一酸，后又听她这般哭了起来，心底更是升起一阵疼惜之情，忙安慰道:“怎么会没有男人爱你？绿奴对你忠心耿耿，言听计从，又肯为你而死，足见他心里是爱你的。”

血毒摇头凄笑道:“绿奴所做这一切，只是为了报答我曾对他的救命之恩。因为他是上任尊主的炉鼎，是我杀了上任尊主，然后解救了他，所以他对我一直很感激和忠心。但他并不爱我！”话毕，又哭了起来，半响后才略略止住，续道:“所以我的第一件事，是想求你在我死前说一声‘你爱我’。你能不能答应我……假装爱我一下好不好？”

风无情听如此说，不假思索，柔声道:“我爱你。”

血毒听了，脸上现出幸福和甜蜜的笑容，半响过后，才握着脖子上的珍珠项链，说道:“第二件事，我想求你准许我戴着这串珍珠项链一起下葬，不要把它取走。我小时候天天流落街头，挨饿受冻，我真的穷怕了，饿怕了，所以我不想死了还做个经常挨饿受冻的‘穷鬼’！”

风无情一面流泪，一面点头道:“好，你放心，我答应你。”又问道:“那第三件事呢？”

血毒道:“第三件事，我……我想你能在我……我的坟周种满鲜花，然后每年来祭拜我一次，好不好？”

风无情又点了点头，道:“好。”

血毒笑了笑，欣慰道:“谢谢你！现在……现在我真的死而无憾了。”话刚说完，缓缓闭上了双眼。

风无情听血毒良久没再说话，便将她轻轻放在地上，黯然泪下。

这时，秋庭夜与那光头男子早已过了几百招，已将对方身上削了好几道伤口。那光头男子见自己不是秋庭夜对手，便忙一声令喝，带着剩余的下属纵身逃去。

青峰和紫檀意欲追上去，却被秋庭夜叫住，道:“穷寇莫追！反正他们一定还会回来找我们。”话毕，便带着青峰和紫檀回到风无情身边。

见血毒和绿奴均不幸死了，秋庭夜三人心中均不免悲痛。

风无情悲伤了半响，才向秋庭夜郑重道:“我们找个地方，把尊主大人和绿奴都埋了罢。”

秋庭夜应了一声，随即命青峰和紫檀去附近择地掘穴。待四人将血毒和绿奴安葬好过后，已是破晓时分。

秋庭夜见风无情黯然地坐在血毒坟前，面如死灰，一动不动，便回头让青峰和紫檀退下，随即弯身坐到风无情身旁，将他搂在怀里，柔声道:“别怕，我会陪着你。”

风无情听了不解，忙道:“你陪我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