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卿 第48章 情杀

风无情和秋庭夜见莫无垢竟然推门大摇大摆地进了山庄，怕他有事，便连忙现身上前来，纵身跃上大门边的高墙，观望山庄内的动静。只见白天那两名男子早已闻声走了出来，在院中拦住了莫无垢。

只见那绿衣男子先开口喝道:“莫无垢，你又来干甚么？”

莫无垢冷冷道：“我不是来找你的，你给我滚一边去！”说着，缓缓走到那蓝衣男子面前，柔声道：“南宫，一年前，我回来找你时，你嫌我的脸被烧伤了，说我是丑八怪，把我赶了出去。这一年，我走遍了天下，四处采集药材，又有幸得到一个人助我炼药，终于让我炼成了能让我恢复容貌的‘回颜丹’。”话毕，便徐徐掀开头上的慕篱，露出一张被火烧得面目全非的脸。

风无情见了，转头向秋庭夜低声道:“原来莫大夫的脸曾被火烧伤了，难怪他一直戴着慕篱。”

秋庭夜点头道:“原来他千辛万苦练药，只是为了恢复容貌。”

两人正说着，只见莫无垢从怀里取出一枚丹药，徐徐放入嘴里。霎时间，只见莫无垢脸上骤然开始抽搐和脱皮，须臾之间，便换了一张洁净如玉、十分俊美的脸。

见那‘回颜丹’竟然如此神效，风无情和秋庭夜不禁对视了一眼，脸上均露出愕然之色。

半响过后，只见莫无垢脸上露出笑容，向那蓝衣男子道：“南宫，如今我的脸好了，你不会再嫌弃我了罢？”说着，便伸手去拉那蓝衣男子的手。

不料那蓝衣男子冷冷地将他推开，不悦道：“对不起！这里是我和阿水的家，无论莫公子你的脸是丑是俊，我们都不欢迎你，请你立刻出去！”

莫无垢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登时凝固，随即徐徐收敛，黯然地低下头，泪如泉涌；而旁边那叫“阿水”的绿衣男子的脸上却露出得意和欢喜之色。

风无情和秋庭夜见莫无垢伤心落泪，神情悲痛欲绝，心中均不禁一酸，却又不好现身上前去安慰。

两人正难过时，只见莫无垢一面凄笑，一面断断续续诉说道：“南宫，一年前，我千辛万苦回来找你时，却被你嫌弃和驱赶，我当时还以为你是在意我满脸的疤痕，没想到……原来你是早已变了心……”说到这里，泪如雨下。

那蓝衣男子漠然道：“莫公子，我听不懂你在说甚么，我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阿水一人。”说着，紧紧握住那绿衣男子的手。

莫无垢听了他的话，心中已是又悲又怒，又见他拉着那绿衣男子的手，登时便怒不可遏，道：“好，好！既然你那么爱他，那我就杀了他！”说着，两眼怒视着那绿衣男子，右掌快如闪电般袭了过去。

然而他的掌力眼看就要劈中那绿衣男子心口，忽觉背心传来一阵猛烈疼痛，令他浑身一颤，一时难以动弹。

风无情和秋庭夜见那蓝衣男子出剑背刺莫无垢，连忙纵身过来搭救，然而那蓝衣男子出剑极快，他俩又相隔较远，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风无情一面小心扶着莫无垢，一面替他封穴止血，急道:“莫大夫，你觉得怎样？”

莫无垢仿佛没有听到他说话，转头望着那蓝衣男子和他手里的剑，凄笑道：“你果然爱的是他……”一语未了，喷血倒地。

风无情和秋庭夜忙互望了一眼，忙带着莫无垢纵身离开了莫扰山庄。二人见莫无垢伤势太重，怕他撑不住，便带着他来到一家客栈，要了一间安静的上房供他休息。

秋庭夜将莫无垢放到床上，替他探了探脉象，向风无情忧虑道：“那一剑刺得很深，伤到了莫大夫的内脏，我先运功替他稳住心脉，你快去找个大夫来。”

风无情忙应了声“好”，正要出门去找大夫，不料却被莫无垢突然叫住。

“你们不用麻烦了，”莫无垢一面咳血，一面虚弱无力道，“反正我已……我已生无可恋。”

秋庭夜和风无情听了，知道他是心已死，不免又悲又叹，黯然不语。

这时，只听莫无垢又悲泣道：“我千辛万苦炼药，本以为只要我的脸好了，南宫他就会回到我身边，没想到……哈哈哈没想到……”说到这里，嘴里连咳了好几口血，过了半响，才渐渐缓过来，一面哭，一面续道：“倘若……倘若我的脸一年前没有被烧伤，南宫他就会一直在我身边，或许也就不会移情别恋了。”

风无情听到这里，不禁望了秋庭夜一眼，略一沉吟，向莫无垢问道：“莫大夫，究竟是谁烧伤了你的脸？”

莫无垢凄笑道：“是‘万毒门’。”顿了一顿，续道：“一年前，我本是点苍派的少掌门，而南宫渝他是岭南试剑山庄的少庄主。我们两派一直交好结盟，我与南宫也是竹马之交。后来我们长大成人，便互生爱慕之心。我喜欢吹笛，而南宫他很喜欢弹琴，于是我俩经常琴笛合奏。”说到这里，脸上露出幸福、甜蜜的笑容。

风无情轻声问道:“那后来呢？”

莫无垢叹了口气，黯然道：“后来万毒门在广西、云南两地为非作歹，残害百姓，我们点苍派便和试剑山庄结盟，打算合力除掉万毒门。可是万毒门不知如何得知了消息，便带领所有门人先偷袭了我们点苍派，纵火烧了我的家。我的家人和所有同门师兄弟都死在万毒门的手里，而我虽然侥幸被滇南神医‘水易子’救走，但我的脸却被烧伤了。”缓了几口气，又道：“过了一个月，我身上的其它伤好了，便想去试剑山庄找南宫，可是我却得知试剑山庄和万毒门都已经化为灰烬了。”

风无情听到这里，忙问道：“是不是试剑山庄为了给你们点苍派复仇，便与万毒门同归于尽了？”

莫无垢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打听到试剑山庄只有南宫一个人活了下来，又得知他在大理，便来找他，不料他已经爱上了别人。”说到这里，不禁凄声痛哭。

风无情和秋庭夜听了莫无垢的过去，又见他这般悲痛，心中均又是怜悯又是心疼，却又不知如何宽慰。

半响过后，风无情才郑重道:“莫大夫，让我去替你杀了那个南宫渝，如何？”

听了他的话，莫无垢先是微微一怔，随即摇头道：“不，不要杀他。”说着，又向秋庭夜郑重道：“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秋庭夜忙道：“莫大夫请说，在下一定尽力而为。”

莫无垢咳了两口血，道：“求你输点真气给我，让我能再多撑几个时辰。我想在死前，再去看一眼南宫。”

秋庭夜听了，抬眼望向风无情，见风无情点了头，便向莫无垢道：“好，我帮你。”说着，便将莫无垢扶坐在床沿上，随即给他注入真气。

过了半响，莫无垢只觉精神大振，便忙推开秋庭夜的手，微笑道：“够了，谢谢你！”说着，便缓缓起身下床，站稳过后，便又向风无情和秋庭夜道：“我怕那个阿水会阻拦我，你们能不能随我同去？”

风无情和秋庭夜互望了一眼，两人心里本来也不放心莫无垢一个人去，听他如此说，便齐声道：“好，我们陪你一起去。”说着，便又跟着莫无垢来到了“莫扰山庄”外。

此时天已大亮，山庄内又传来了悠悠的琴声，弹的正是那首《淇奥》。

莫无垢听到琴音，心中不禁一酸，凄笑道：“这首曲子，南宫渝以前常常弹给我听，也曾教过我，可如今却‘曲是人非’了。”说着，黯然叹息一声，又向风无情和秋庭夜道：“一会儿进去了，倘若南宫他们二人动手，求你们帮我封住他们的穴道，让我安安静静看看南宫。”

风无情和秋庭夜听了，互视了一眼，齐声道：“好。”说着，两人便先一步推门进了山庄。莫无垢随即紧跟其后。

南宫渝与阿水两人正在凉亭内琴笛合奏，不胜喜悦，忽见莫无垢等人突然又闯了进来，两人当即脸色一沉，纵身跃到院中拦截。

“又是你们！”南宫渝先冷冷地望了风无情和秋庭夜一眼，继而又瞪着在他俩身后的莫无垢，怒道，“你到底想怎样？”

莫无垢凄笑道：“我只是想在死前再来看看你。”

南宫渝冷冷道：“我不想见你！请你们赶紧滚出去！”话毕，不容分说，便与那阿水一同出手打了过来，风无情和秋庭夜忙出掌对了上去。霎时间，四人便激打在一起。。

过了几十合，风无情和秋庭夜渐渐占了上风，于是并乘势封住了南宫渝与那阿水的穴道，令他二人无法动弹。

阿水见被点了穴，便向莫无垢怒道:“你想干甚么？”

莫无垢冷冷地了扫他一眼，向风无情道：“我不想听到这个人说话，劳烦你让他闭嘴。”

风无情会意，便随即向那阿水道：“得罪了！”说着，便点了他的哑穴。

南宫渝见了，一面忧急，一面向莫无垢怒视道：“你若敢伤害阿水，我一定会杀了你！”

莫无垢凄笑不语，半响后才从怀里取出两块麒麟玉佩，走到南宫渝面前，一面痴痴地望着他，一面缓缓说道：“南宫，还记得这两块玉佩么？这是你们试剑山庄的传家之宝。我们十八岁那年，你把这一块‘麟’作为定情信物送给了我，而你自己则留着这块‘麒’。后来我们点苍派遭到万毒门偷袭，我侥幸被师父水易子救了去。但不知为何，当我醒来时，却发现你的这块‘麒’竟然也在我身上。”

南宫渝望着玉佩，冷冷道:“这麒麟玉佩的确是我家的，但是在我十八岁那年便失窃了，没想到竟然是被你这个卑鄙小人偷了去！”

莫无垢听了这话，凄笑道：“原来一个人只要变了心，不但会翻脸无情，连过去发生的事实也会否认和歪曲。”说到这里，眼中登时透出杀气，冷冷道：“既然你如此负心薄情，那就不要怪我了！”话刚说完，袖中取出一柄短剑，狠狠捅.进南宫渝的心口。

只听一声惨叫，南宫渝便即倒在了地上，气绝身亡。

被风无情点住了哑穴的阿水见南宫渝倒地死去，挣扎想哭，却又始终哭不出声，只有眼中泪如泉涌，哀痛欲绝。

风无情和秋庭夜两人见莫无垢竟突然转念杀了南宫渝，先是感到一惊，随即又叹了口气，均想：“这种负心薄情的人，的确死不足惜！”

正想着，只见莫无垢弯下身，将南宫渝抱在怀里，一面哭，一面凄笑道：“南宫，若你嫌我容貌而移情别恋，我不怨你；可我如今已复俊美之容，你为何还是不爱我？既如此，那我就只有杀了你，因为天下负心之人，都该死！！！”说着，又痛哭了半响，随后向风无情和秋庭夜道：“劳烦你们将我和南宫合葬！”话毕，便抓起地上的剑，刺进自己的心口，随后倒在了南宫渝的怀里。

风无情和秋庭夜见阻拦不及，心里均又愧又恨，但随即想到莫无垢本就命不久矣，便只有无奈黯然叹息。

半响过后，风无情回头见那阿水依然望着南宫渝的尸体泪流不止，心中不禁生起怜悯之心，便上前替他解开了身上所有的穴道。

那阿水见自己又能动弹自如，便即扑到南宫渝的尸身上，痛哭不止。

风无情见他悲痛欲绝，便开口安慰道:“这种负心薄情的人，不值得你伤心！他今日能为了你而辜负莫大夫，明日自然也会为了其他人而辜负你。”

阿水听了，凄笑道：“你们错了，他才不是负心薄情的人。”顿了一顿，又道：“他之所以对莫无垢如此冷漠，是因为他早已服了我的忘情丹，忘了莫无垢。”

风无情和秋庭夜听了这话，均惊诧不已，一时怔怔不语。

只听那阿水又黯然道：“一年前，试剑山庄得知点苍派被万毒门偷袭，便急忙赶去救援，不料还是晚了一步，除了莫无垢，点苍派上下全部被万毒门屠杀。而莫无垢虽然没死，但他也只剩下半口气。南宫渝知道一般的大夫根本救不了莫无垢，便抱着他来到我家，求我爹——滇南神医——水易子救他。然而我爹曾受过万毒门门主的恩惠，不肯对莫无垢出手相救。南宫渝无奈，只得跪在我家门前苦苦哀求了一天一夜。”说着，凄笑了两声，又道：“我见南宫渝那么深情诚恳，心中便对他生了爱慕之心，于是答应替他向我爹求情，不过我有两个条件：一是要他服下我的忘情丹，忘了莫无垢；二是要他服下我的痴情蛊，一心一意爱上我。南宫渝为了救莫无垢，略一迟疑，便答应了我的条件。”

听到这里，风无情和秋庭夜心里均不禁一酸，互望着彼此，黯然不语。。

只听阿水又道：“不过南宫他在服下忘情丹之前，又反向我提了两个条件：一是要我助他剿灭万毒门，替点苍派报仇；二是要我爹救了莫无垢过后，要收留莫无垢，不让他颠沛流离，孤苦无依。我当时一心想和他在一起，毫不犹豫便答应了。可是……”说到这里，不禁又痛哭起来，半响后才续道：“可是万毒门高手如云，我们根本不是对手，于是我又去求我爹相助。我爹本来不愿对万毒门恩将仇报，但禁不住我苦苦哀求，便无奈答应了我。他借着探望万毒门门主，对万毒门上下的人下了毒，然后与试剑山庄里应外合，一举消灭了万毒门。然而试剑山庄除了南宫，其他人与万毒门的人同归于尽了，而我爹他也被万毒门门主打成重伤，回去不久便病逝了！”话毕，泪如雨下。

风无情和秋庭夜听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不禁黯然长叹，心中越发酸楚。

这时，只见阿水突然哇了一声，吐了几口黑血。风无情忙上前扶住他，又诧又忧道：“你怎么了？”

阿水徐徐推开他，随后俯身将脸贴在南宫渝的心口，凄笑道：“痴情蛊，一雄一雌，雄死，雌必死！”话毕，便缓缓闭上了眼。

半响过后，风无情见阿水一动不动，便忙凑近去探他的鼻息，却发现阿水早已气绝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