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卿 第46章 药引

风无情徐徐睁开眼，只见自己躺在一张竹床上，床边不远处有一张竹桌，桌边坐着一个红衣男子，头上戴着慕篱，看不清面貌。

见风无情醒了，那红衣男子便即起身，淡淡道:“终于醒了。”

风无情望了望四周，见是一间竹屋，不禁茫然道：“请问这是哪里？”

那红衣男子道:“滇南，我的家。我在四川采药时见你们悬挂在树上，昏迷不醒，便把你们一起带回来了。谁知你整整昏迷了五天才醒，而另一个人却还至今未醒。”

风无情听到这里，登时想起了秋庭夜，忙问道：“那请问我朋友在哪里？他没事罢？”

那红衣男子道：“他在隔壁屋里，目前还没死。”顿了一顿，又道：“我救了你的命，你不是应该先谢谢我么？”

风无情听了这话，连忙讪讪道：“抱歉！在下风无情，多谢前辈救命之恩！”说着，揖了一礼。

谁知那红衣男子见他道了谢，反而越发不悦道：“甚么前辈不前辈的，我又不是七.八十岁的糟老头子。我姓莫，名无垢，你可以叫我无垢公子或者莫大夫。”

风无情连忙应“是”，又恭敬道：“莫大夫，您能否带我去看看我朋友？”

莫无垢饶有兴致地问道:“那个人真的只是你的朋友？”说着，笑了笑，又道:“我见你们两个人的怀里都有一个小木人，而那两个木人又显然是一对儿，这表明你和那个人显然也是一对儿。”

风无情听他如此说，脸上微感灼热，忙道：“莫大夫误会了！我们真的只是朋友。”

莫无垢冷笑道:“心上人就心上人嘛，甚么‘朋友’、‘兄弟’的——装模作样！”

风无情听了这话，无言以对，心道：“这位莫大夫的性情真是又是乖僻又耿直。”

只听莫无垢这时又道：“那个人就躺在隔壁屋里，你跟我来罢。”说着，先行起身往外走去。

风无情急忙翻身下床，紧跟着莫无垢来到另一间竹屋，只见秋庭夜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风无情连忙上前坐到床沿上，千呼万唤，却始终不见秋庭夜醒来。

莫无垢在一旁淡淡道:“我治好了他的外伤，但他内伤太重，兼之他浑身的筋骨早就伤损，致使内力全无，真气不畅，无法滋养五脏六腑。现下他虽然还没死，但若不尽快医治，只怕再拖下去，神仙也救不了他。”

风无情听到这里，忙问道：“那莫大夫您能不能救他？”

莫无垢得意地哼了一声，一字一顿道：“我非但能救醒他，还能治好他所有的内伤，让他真气畅通，内力恢复，然后把他四肢内的银针也全都给取出来，让他完完全全恢复如初。”

风无情见他这般说，心下甚是喜悦，但随即想道：“他明明能救秋庭夜，却故意一直拖着不救，必定是有条件。”想必，便郑重问道：“那莫大夫您需要我做甚么？”

莫无垢哈哈笑道：“既然你是个聪明人，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说着，转过身去，遥望着竹屋外，缓缓说道：“我在炼制一味药，需要一个内力深厚的活人做药引，而我在江湖上整整找了一年都没有找到。”

风无情不解道：“江湖中内力深厚的人不计其数，您怎会找不到？”

莫无垢冷哼一声，转过身来说道：“江湖中内力深厚的人的确很多，但大多非老即丑，用他们做药引，只会玷污我的药！”顿了一顿，续道：“你是我见过长得最俊美的，而且你内力也很深厚，用你做我的药引，最合适不过了——不然我根本不会出手救你们。”

风无情听了，低头望着秋庭夜，沉吟半响，问道：“我会不会死？”

莫无垢绕有兴致地问道:“怎么，你怕死？”

风无情摇头道：“我不是怕死，是怕……”说到这里，只觉以下的话难以说出口，于是连忙咽住，瞧着秋庭夜不语。

莫无垢见他这般，便猜到了他的心意，不禁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放心，死是死不了的。不过你会身中百毒，渐渐丧失五感，最后成为一个废人。”略一沉吟，又道：“我不会逼迫你，你自己好好想想罢。若你愿意，就即刻来对面的炼药房找我；若你不愿意，那就尽快带着床上这个人离开，消失在我的视野。”话毕，一径离去。

这里风无情凑近秋庭夜的脸，久久凝望，随后将脸紧贴在秋庭夜怀里，闭上眼，微微一笑。

良久过后，风无情才睁开眼，替秋庭夜盖好被子，随即站起身，一径来到炼药房。

莫无垢正在药炉边静静望着炉里的药，见风无情走了来，便知他是答应了自己的条件，登时心里又惊又喜，朗声问道：“你真的想好了？”

风无情走到药炉边，望着炉里沸腾的药汤，淡淡问道：“需要我跳进去是不是？”

莫无垢道：“是的。”说着，指着旁边备好的、正冒着热气的浴桶，又道：“你沐浴过后便赤身跳进去，让里面的药汤吸取你皮肤上的精华。记住，一定要用内力护着自己，不然你会被烫死。十二个时辰过后，我便会来叫你出来。”

风无情道：“好。”微微皱眉，又问道：“我朋友……他多久能醒？”

莫无垢笑道：“本来我只需几个时辰就可以把他救醒，但我猜你或许不想他醒得那么早，然后看到你泡在药炉里，所以我打算等你从药炉里出来后再让他苏醒——你觉得如何？”

风无情点了点头，道：“多谢！”

莫无垢道：“那你去沐浴罢，我先出去了。”刚走到门边，又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向风无情道：“虽然我恨不得强行逼你助我练药，但毕竟事关你的一生，所以我想劝你再认真考虑一下，这样牺牲究竟值不值得。毕竟，男人往往是最负心薄情的。倘若你以后成为了一个又瞎又聋的废人，那个人一定会弃你而去。”

风无情不假思索道:“不用再想了。我的命是他救的，别说他以后弃我而去，就算他杀了我，我也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莫无垢叹道：“既如此，那我就无话可说了。”话毕，出门离去。

这里风无情走到浴桶边，脱衣进桶，将浑身上下认真清洗了一遍，随后起身走向药炉，想了想躺在床上的秋庭夜，最后纵身跳进了沸腾的药汤里。

......

风无情从药炉里出来时，只觉浑身又痛又软，像被吸干了精气神一样。他刚将衣服穿好，便见莫无垢端着一碗汤药走了来，笑道：“这是我特意为你熬制的药，能快速恢复你的体力。”

风无情一面道谢，一面接过药，一口饮尽，随后望着药炉，诧异道:“莫大夫，您炼的到底是甚么药？”

莫无垢道：“这你就不用管了。”顿了一顿，又道：“你体内此时已被百毒侵蚀，三天后便会开始渐渐丧失五感，至多不超过一个月，你的五感便会全部丧失。”

风无情听了，漫不经心道：“好，我知道了。多谢莫大夫提醒。”

莫无垢叹了口气，道：“应当我谢你才对。” 话刚说完，怕风无情多问，连忙又道：“你的心上人马上就醒了，你快过去守着他罢。”

风无情忙道：“好，多谢莫大夫！”说着，揖了一礼，一径来到秋庭夜所在的竹屋。

风无情走到床边，见秋庭夜的气色果然好看了许多，心下甚是喜悦，随即又坐在床沿上，替秋庭夜探脉，果然发觉秋庭夜体内的内力都已恢复。

这时，只见秋庭夜眼皮动了一动，缓缓睁眼醒了过来。

风无情忙喜不自禁道:“你终于醒了。”

秋庭夜先是对他微微一笑，随即徐徐起身，环顾四周，问道：“我们这是在哪里？”

风无情笑回道:“滇南。”

秋庭夜听了，不禁诧道：“我们不是在成都么？怎会来到这么远的地方？”说着，皱眉想了一想，又喃喃道：“我只记得那天你出房去后，川西四鬼便现身把我打晕了，后来的事我就不记得了。”

风无情耐心释道：“那天川西四鬼抓走了你，让我拿藏宝图到西岭雪山换你的命。我赶到后，被川西四鬼和张子复围击，最后和你一起落下悬崖，是莫大夫把我们救了回来，还治好了你的伤，为你恢复了内力。”

秋庭夜听到这里，先动了动自己的双肩，果然不再疼痛，继而闭目运气，发觉内力果然已全部恢复，登时喜不自禁道：“太好了！”又向风无情问道：“那你的伤也都好了么？”说着，便伸手来探风无情的脉象。

风无情怕他发现自己体内身中百毒，便忙移开手，去端起床边的茶，一面递给秋庭夜，一面微笑道：“你放心，我的伤很轻，早就痊愈了。你昏迷了好几天，来，喝口水润润喉。”

秋庭夜听他没事，心里松了口气，遂一面接过茶，一面又环顾四周，问道：“那位莫大夫在何处？我理应去向他当面道谢才是。”

一语未了，只听屋外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既然还知道谢恩，看来你这个人还算靠谱。”

秋庭夜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红衣、戴着慕篱的男子徐徐走了进来。

风无情忙向秋庭夜道:“这就是莫大夫。”

秋庭夜听了，便下床深深一揖，道：“在下秋庭夜，多谢莫大夫救命之恩！”

莫无垢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后走上前，将秋庭夜前后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向风无情笑道：“这个男人看着一脸正气，应该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秋庭夜听了不解，却又不好冒昧多问，两眼只愕然地看着风无情。

风无情心里虽慌，脸上却丝毫不露声色，先是对着秋庭夜微微一笑，随即向莫无垢问道：“对了莫大夫，您是一个人住这里么？ ”

莫无垢深知风无情是怕秋庭夜知道他中了毒，便故意岔开自己的话，于是便识趣地回道：“本来我还有个师父，我也是他老人家救回来的。可是后来我师父仙逝了，这里便只剩下我一个人。”

风无情听了，便道：“原来如此。”

莫无垢这时又道：“不过我的药已经炼好，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风无情和秋庭夜听了这话，互望了一眼，齐声道：“既然莫大夫都要走了，那我们也不便多留了。今日救命之恩，我俩一定没齿难忘！”话毕，一同向莫无垢深深一揖。

莫无垢啧啧道：“你俩倒挺默契的！”说着，哈哈笑了两声，又道：“既如此，那两位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风无情和秋庭夜又互望了一眼，齐声问道：“莫大夫，甚么事？我们一定万死不辞！”

莫无垢哈哈笑了笑，一字一顿道：“我想让你俩今晚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