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易水寒和耿善双双死去,风无情和秋庭夜不由自主地望向彼此,紧握着彼此的手,黯然不语。
半响后,秋庭夜才先开口道:“我们走罢。”
风无情望了望耿善和易水寒二人的尸体,道:“我们先把他们埋了罢。”
秋庭夜摇头道:“青城派的人一定会将他们厚葬,我们就不要多事了。”
风无情听如此说,便点头应了一声,与秋庭夜十指紧扣,一起离了青城派。
张子复和舒月、狄青一直在暗中观察着青城派内的情形,见秋庭夜和风无情离开青城派后,他们三人便暗中跟了出来。
舒月望着纵马离去的秋庭夜和风无情,向张子复笑道:“少主,没想到耿如云竟然帮了我们大忙!”
张子复冷笑道:“耿如云这个老狐狸,上次我找他合作时,他还跟我装模作样,原来他早已在暗中谋划和等待时机,以便一举两得——既能对付无影楼,又能拿到藏宝图。哼,可惜他百密一疏,被自己的亲儿子引狼入室,毁了他的一切。”
舒月听了,默默点头,随后说道:“少主,如今秋庭夜和风无情都中了毒,正是我们出手的大好时机!”
张子复“嗯”了一声,道:“我不便露面,你和狄青去把风无情身上的藏宝图抢过来,但不要伤他。至于秋庭夜,哼,把他给我碎尸万段!”
舒月和狄青听了这话,忙点头领命。
张子复又道:“我先回成都客栈等你们的好消息,你们快去快回!”
舒月和狄青恭敬应了一声,便即施展轻功向秋庭夜和风无情二人追来,没过一会儿便追上了他二人,并拦住了去路。
秋庭夜和风无情见有人拦路,忙互望了一眼,随后问道:“两位突然截住我们的去路,请问有何指教?”
舒月冷冷道:“风无情,把藏宝图还给我们。”
风无情听到她说“还”字,不禁眉头一皱,半响后才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们是张子复的人。”
舒月道:“不错。你把我们少主的藏宝图霸占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归还了罢?”
秋庭夜听到这里,不等风无情说话,便先冷笑道:“谁说藏宝图是张家的?当年张崇辕若不是搜刮民脂民膏,又怎会有这批宝藏?真要算起来,宝藏应当属于那些黎民百姓”
舒月听了这话,无言以对,遂怒道:“既然你们不肯归还,那我们就只好自己抢了!”说着,霍然拔剑,与狄青一同疾速杀了过来。
风无情和秋庭夜此时身上的毒都还未全部散去,只恢复了一点点武功,根本不是舒月与狄青的对手,没过几个回合,两人便落了下风,无奈连连后退。
退到一颗大树旁,秋庭夜忙推了风无情一把,柔声道:“你先走,我拦住他们。”
风无情摇头道:“他们要的是我身上的藏宝图,不如我来引开他们,你乘机赶回去找青峰他们。”
一语未了,只见两枚暗器疾如流星般飞来。风无情忙拉着秋庭夜闪身躲避,不料两人刚躲开,又见两柄利剑快如闪电般凌厉袭来,狠狠刺进秋庭夜的双肩。秋庭夜当即连喷了好几口血,不省人事。
风无情见了,心里又急又怒,一面紧紧抱着秋庭夜,一面怒视着狄青和舒月。
舒月和狄青料定秋庭夜活不成了,便一同抽回剑,向风无情得意地笑道:“我们少主有命,只杀秋庭夜一人。只要你把藏宝图给我们,我们绝不会伤你一根头发。”
风无情怒道:“藏宝图早就被我烧了,你们想要,就去阎王爷那里找罢!”
舒月和狄青听了这话,气愤不已,却又不敢对风无情怎样,于是无奈说道:“既然你不愿主动交出藏宝图,那就恕我们得罪了!”说着,便欲上前点住风无情的穴道,之后强行搜身。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一青一紫两个身影纵身而来,护在了风无情和秋庭夜的身前。
风无情定眼一看,见来人分别是青峰和紫檀,不免又惊又喜。然而舒月与狄青见有人突然现身阻拦,登时怒气填胸,便一同挥剑向青峰和紫檀杀了过来。青峰和紫檀也随即抽剑迎了上去。
风无情见四人激斗,心里先是隐隐有一丝忧虑,怕青峰和紫檀不敌,但没过一会儿,便见青峰和紫檀已渐渐占了上风,心中便松了口气,于是轻轻将秋庭夜抱到马背上。
另一边,舒月和狄青见不敌青峰和紫檀,又各自捱了一掌,心知再缠打下去就算不死,也要被擒,于是两人连忙掷了一枚烟雾弹,纵身逃去。
青峰和紫檀深知不便去追,只好收起剑,回头向风无情走来,望着马背上的秋庭夜,忧道:“副使大人,秋大人怎么样了?”
风无情愁眉道:“他伤得很重。”又问道:“你们怎会来到这里?”
青峰和紫檀见问,当下便将他二人如何找不到秋庭夜,如何打听到秋庭夜来了青城派,如何匆忙赶来等情,一一说了,之后又诧异道:“对了副使大人,刚刚那两人的武功远远不是你们的对手,怎么你和秋庭人会.……”
风无情叹道:“我们中了毒。”又郑重道:“先别说这么多了,我们还是赶紧送秋庭夜回去,找大夫给他医治。”
青峰和紫檀连忙躬身应“是”。
......
舒月与狄青负伤逃回落脚的客栈,只见张子复早已负手在房中等候。
见他俩样子狼狈,张子复不由得摇头叹道:“又失败了?”
舒月与狄青互望一眼,低头愧道:“回少主,属下二人本来就要得手了,不料四大锦衣卫之中的青峰和紫檀突然赶了来,我们不敌,所以……”说到这里,怕张子复动怒和责罚,遂连忙又道:“不过我们杀了秋庭夜,也不算一无所获。”
张子复听到秋庭夜已死,心里又惊又喜,忙问道:“你们亲自查探过他已断气?”
舒月和狄青见如此问,均不觉脸上一红,讪讪道:“我们……我们在秋庭夜左右两肩分别狠狠刺了一剑,他当场便不省人事,所以我们料定他必死无疑。”
张子复听了,眼中当即露出凶光,怒道:“糊涂!万一他只是痛晕过去了怎么办?你们也太疏忽轻率了!”
舒月和狄青忙双膝跪下,道:“请少主恕罪!我们还未来得及确定秋庭夜是否真的已气绝身亡,那两个锦衣卫便赶了来……”
张子复闭眼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们好不容易等到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没想到你们竟如此白白浪费掉了。”说着,连叹了几口气,无奈道:“算了,你们起来罢。”
舒月和狄青听了,忙一面欣喜道谢,一面徐徐起身。
张子复沉吟半响,问道:“那风无情有没有事?”
舒月忙回道:“少主放心,我们谨记少主吩咐,没有伤风无情一根头发。”
张子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我刚才收到川西四鬼传来的信,他们今晚便会来到成都。你们去风无情他们住的那边打听一下情况,一是确定秋庭夜究竟有没有死,二是看看那边大概有多少锦衣卫,以便我们谋划下一步如何抢夺藏宝图。”
舒月狄青听了,连忙躬身应“是”。
......
风无情与青峰、紫檀带着秋庭夜回到客栈时,已是黄昏时分。见秋庭夜气息微弱,又一直昏迷不醒,风无情便忙让青峰请来了一个银发老郎中。
那老郎中一面给秋庭夜把脉查望伤势,一面唉声叹气。风无情心里甚是忧急,连忙问道:“大夫,他有没有性命之危?”
那老郎中道:“性命暂时倒是无碍。只是……”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续道:“只是这位大人两肩上的筋脉本就已废损,双臂也一直是靠着银针才能动弹,今又中了剑,只怕……只怕这两条手臂以后连动也不能动了。”
风无情先听到秋庭夜没有性命之忧时,心里本来松了口气,但后又听到秋庭夜肩上筋脉废损,且两臂内还扎有银针,登时又忧虑起来,忙问道:“怎么会这样?”说着,望向旁边的青峰和紫檀。
紫檀忙回道:“秋大人当初在洛阳曾中了江文瑄下的毒,他怕副使大人你担忧,同时也担心锦衣卫会全部死在天龙镖局的手里,便把所有的毒逼到了左臂,并用内力将左肩上的穴道和经脉封住,选择废臂保身。后来他只在苏徵忠身上找到三颗‘五毒痛筋散”,因而左臂虽废,但臂内的毒却一直未解。我们回京城的途中,你刺了他一剑,几乎要了他的命,也令他体内内力涣散,肩上的穴道和经脉便再也封不住,从而令左臂上的毒侵向了全身,致使浑身筋骨全部伤损。”
风无情听到这里,心里惭愧不已,忙黯然问道:“那宫里的太医也救不了他?”
紫檀道:“太医也只能给秋大人解毒,并用银针使他的四肢能动弹,至于他浑身受损的筋骨,太医也无能为力,说除非运气好能遇到世外高人,才有希望使秋大人康复如初。”说着,叹了口气,又道:“可是这种世外高人太难找了。”
风无情黯然不语,暗道:“就算这种高人住在天上,我也要不惜一切找到。”
正想着,只见那老郎中起身说道:“我给这位大人开几贴药方,内服外敷,虽然不能治好他的手臂,但至少能让他的伤口愈合得快一些。”说着,便走到桌边,认真写了好几张药方,随后上前交给风无情。
风无情一面接过药方,一面躬身道谢。待青峰送大夫出去后,风无情便让紫檀去抓药,自己则坐到床沿上,静静守着秋庭夜。
过了一会儿,紫檀便抓了药来。风无情先接过外敷的药,道:“你去煎药罢,我来替他敷药。”
紫檀点头应了声“是”,带着其余内服的药去了厨房。
风无情先将多余的几剂外敷药放到桌上,随后拿着一剂坐到床沿,意欲替秋庭夜敷上。然而秋庭夜两肩上都有伤,虽然适才那老郎中看望伤势时将他的上衣解开了一点,但若想敷上药,还得将秋庭夜的上衣全部解脱下来,一则方便清理血迹,二则方便上药。
风无情虽与秋庭夜曾亲密无间,但后来他俩因吵闹和争执疏远了好久,如今早已没那么亲密,所以此时见要给秋庭夜脱衣服,风无情心里不免又有一丝紧张和羞怯。然而救人要紧,风无情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略一迟疑过后,便迅速解开了秋庭夜的上衣,不料却看见两个小木人——一个是他,一个是秋庭夜——从秋庭夜身上掉了出来。
风无情怔了一怔,拿起两个小木人细看半响,嘴角不觉上扬。这两个小木人是他十五岁那年亲手雕刻的,一个自己留着,一个送给了秋庭夜,以示爱意。但他记得秋庭夜当时分明一脸嫌弃,还说要把木人给扔了,没想到过了几年,今日却在秋庭夜怀里看到了。
风无情望着昏迷着的秋庭夜,又扬了扬嘴角。随即将两个小木人放到一旁,细心替秋庭夜清理身上的血迹,然后敷上药。
半响过后,只见紫檀端着煎好的药走了来。风无情见秋庭夜昏迷不醒,少不得也要用嘴喂药,于是对紫檀说道:“药我来喂,你下去休息罢。”
紫檀躬身称“是”,放下药便欲退出去。风无情见他就要走出房门,忽然想起一件事,忙问道:“对了紫檀,我怎么没有看到白凡?他是一个人留在了京城?”
紫檀低下头,半响后才黯然道:“白凡死了。”
风无情听了,心里又是惊愕又是悲痛,颤声道:“他怎么会死?”
紫檀依然低着头,缓缓道:“那日在河北,你走了以后,我们又遭到了山西二虎的偷袭,我和白凡先掩护青峰带着秋大人离开。之后白凡又为了掩护我离开,便牺牲了。”话刚说完,不禁黯然泪下。
风无情听了,心里痛悔道:“倘若我当时没有刺秋庭夜一剑,然后独自离开,或许白凡就不会死。”想到这里,向紫檀愧道:“对不起!都是我害了白凡。”
紫檀摇头道:“副使大人无需自责,该死的是偷袭我们的山西二虎和他们的属下。”说着,拳头紧攥,眼里闪现杀气。
风无情见他这般愤恨,便郑重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去杀了他们,替白凡报仇。”
紫檀微微一笑,施礼离去。
这里风无情又黯然叹了口气,随后端起药,用嘴一口一口地喂秋庭夜服下。待喂完药后,风无情便依然静静坐在床沿上,一动不动地守着秋庭夜。
翌晨,秋庭夜睁眼醒来时,见风无情正趴在自己的身上熟睡,便知他在自己身边守了一夜,于是嘴角扬了扬,一动不动地望着风无情熟睡的样子。
过了半响,风无情徐徐睁开眼,见秋庭夜已经醒来,且正温柔地看着自己,于是连忙起身,端正坐直,柔声道:“你醒了。”
秋庭夜微笑“嗯”了一声,故意问道:“你整晚都守在这里?”
风无情点头道:“你伤得很重,我不太放心。”
秋庭夜笑道:“一点小伤,不碍事的,你去休息一会儿罢。”
风无情摇头道:“我不困了。”略一沉吟,又低声道:“对不起。”
秋庭夜见他神情又是愧疚又是忧虑,便叹道:“你都知道了。”
风无情点头道:“是的,紫檀都告诉我了。”又郑重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大夫医好你的。”
秋庭夜微笑道:“就算医不好也不要紧,只要你不再生我气,我就心满意足了。”
风无情听了这话,微微一笑,一转头看到床边的两个小木人,问道:“怎么我的那个也在你身上?”
秋庭夜忙释道:“我在你的房间里找到的。我心里记挂着你,便将‘你’和‘我’一起随身携带,以便思人睹物。”
风无情听了这话,心里又甜又喜,一面把“自己”放到怀里,一面把“秋庭夜”放到他的手里,说道:“记得我刚送给你时,你还嫌弃我雕刻得难看。”
秋庭夜笑吟吟道:“我当时是故意逗你的,其实你把‘我’雕刻得比我本人俊郎多了。”
风无情看了看秋庭夜手里的小木人,继而又看着秋庭夜的脸,笑道:“确实比你本人的脸要俊。”
秋庭夜笑道:“所以你要相信我,我不会骗你的。”一面说,一面温柔地瞧着风无情。
风无情被他久久看着,不觉脸上微烫,忙低下头去。这时,忽听外面传来青峰和紫檀的敲门声和叫喊声。
秋庭夜忙问道:“外面出甚么事了?”
风无情怕他忧虑过度而加重伤势,便道:“你只管好好休息,让我出去看看。”说着,便替秋庭夜盖好被子,对他笑了一笑,随后带门出来,向青峰和紫檀低声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青峰和紫檀急道:“副使大人,其他锦衣卫都不见了。”
风无情皱眉道:“甚么叫‘不见了’?”
青峰道:“我昨晚怕又有人来袭击你和秋大人,便命其他锦衣卫在客栈外面严加戒备,连一只苍蝇也不准放进来。可谁知我和紫檀刚刚出去一看,所有锦衣卫都不见了踪影,四周也没有打斗的痕迹——这太诡异了!”
风无情听了,想了一想,喃喃道:“倘若他们是被人杀了,那一定会留下打斗痕迹,或者地上会有血迹。若是都没有,那恐怕就只有一个可能:他们都被人抓走了。”
青峰听了,大惊道:“甚么人能悄无声息地抓走几十个锦衣卫?”
风无情沉吟半响,叹道:“只怕又是那个张子复的人。”又道:“眼下秋庭夜又有重伤在身,此地不能久留,你们俩出去四处找找,若午时还没找到其他锦衣卫的踪迹,那就立刻赶回来,我们之后便启程离开这里。”话毕,无奈叹了口气。
青峰和紫檀躬身应了声“是”,正要转身出客栈,不料却又被风无情叫住。
“为防不测,你俩最好形影不离。”风无情郑重嘱道,“那样就算遇到高手偷袭,凭你二人之力,就算不敌,至少也能脱身回来。”
青峰和紫檀听如此吩咐,又躬身应了声“是”,一径出了客栈。
风无情见他俩离去后,随后望了望四周,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于是当下回到房间,守到秋庭夜身旁。
秋庭夜见风无情回来了,忙追问道:“外面出甚么事了?”
风无情若无其事地笑道:“没事。青峰和紫檀问我们打算甚么时候启程回京。”
秋庭夜知道他在故意扯谎,也不好多说甚么,只得微笑道:“你想甚么时候回,我们就甚么时候回。”
风无情听了,嘴角一扬,握着秋庭夜的手笑道:“那我想今天就启程。”
一语未了,忽见一个黑影从窗外掠过。
风无情忙起身喝道:“甚么人?”
屋外寂静无声,没有人回应。
秋庭夜坐起身,思忖道:“会不会是青峰他们?”
一语未了,又见一个黑影从窗外掠过。
风无情见了,忙向秋庭夜道:“你好好待在床上,我出去看看。”说着,便走出房门一看,只见四下里并没有一个人影,静谧得令人不寒而栗。
风无情又走到院内四下一看,只见连客栈内的其他人也全都不见了踪影。
这时,忽然一声响动从秋庭夜的房里传来。风无情心里一慌,连忙跑回房间来一看,只见秋庭夜早已不见踪影,只有一封信留在床上。
风无情急忙拿起信,拆开一看,只见信上只有寥寥几句话:今日午时,西岭雪山,最高峰顶,拿藏宝图换秋庭夜的命。若过时不至,秋庭夜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