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卿 第18章 背叛

苏飞扬回到自己房间，将桌子一脚踢倒，桌上的茶壶茶杯豁啷啷摔碎在地上。随后，苏飞扬又气呼呼地走到靠窗书案边，抓起江文瑄的画像，意欲撕烂。

然而他正要撕时，心里忽然又恋恋不舍。

迟疑半响后，苏飞扬又将画像轻轻放下，凄笑地凝视着。

过了良久，暮色早已四沉，只听房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苏飞扬回过神来，不耐烦地问道:“谁呀？”

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扬儿，你睡了么？”

苏飞扬听是他爹，便无奈上前开门，淡淡问道:“爹，您找我何事？”

苏徵忠笑道:“扬儿，爹想跟你好好谈谈。”一面说，一面便走进了屋。

苏飞扬猜到了他想说甚么，便冷冷道:“爹，我不会和你们一起谋.反。爹您若是为此事而来，还是请回罢。”

苏徵忠听了，叹道:“扬儿，我们不是谋.反，是拿回本该属于我们的江山。当年若非太祖皇帝阴险狡诈，这天下怎会姓李？”

苏飞扬道:“我不想听这些！”顿了一顿，又道:“我只知道在当今皇帝的治理下，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我们既享福泽，便应忠君爱国。”

苏徵忠听了这话，登时勃然大怒道:“住口！甚么‘忠君爱国’？张公才是我们的君，大周才是我们的国！”话毕，怕和苏飞扬父子关系闹僵，连忙又缓和语气道:“扬儿，无论你是否承认大周，是否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如今我们都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锦衣卫偷走了我们豢养死士和意图谋.反的罪证，眼下我们若不主动出击，便只有坐以待毙了。锦衣卫是断然不会放过我们的。”

苏飞扬低着头，静默不语。

苏徵忠见他如此，又柔声道:“扬儿，爹也不逼你。爹先前故意把你支去云南，便是想让你置身事外，安然无恙。如今锦衣卫还未来，你若不想卷入这场纷争，那就立刻走罢，去一个无人认得你的地方，然后隐姓埋名，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苏飞扬想了一想，郑重道:“爹，不如我们一起走？”

苏徵忠摇头道:“爹不会走。我是张家的家臣，要留下来，为少主、主公、张公和大周而战。”

苏飞扬道:“就凭你们这点人，哪里是锦衣卫的对手？”

苏徵忠听了这话，心念一动，便道:“我们已有了周密的计划，只要杀了擒获的那个锦衣卫，不让他回去走漏风声，我们便有七成把握能打败锦衣卫。”

苏飞扬听到要杀江文瑄，心下甚是忧急，忙道:“爹，那个人是我朋友，曾救过我的命，你们放了他好不好？”

苏徵忠斩钉截铁道:“不行！他偷听到我们说的话，知道了我们的计谋，绝不能留活口。除非……”说到这里，望了苏飞扬一眼，故意不再说下去。

苏飞扬急道:“除非甚么？”

苏徵忠道:“除非他肯背叛锦衣卫，反过来助我们一臂之力。”

苏飞扬听了这话，低下头，沉吟不语。

苏徵忠见他这般，便又道:“扬儿，你与他既然是生死之交，何不帮爹去劝劝他？只要他肯助我们一臂之力，我们便有十成的把握能打败锦衣卫，还会绕过他的性命，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苏飞扬依然沉吟不语。

苏徵忠只当他是不肯帮自己，便无奈叹道:“扬儿，爹也不勉强你。你若不想帮爹，那就赶紧离开这里。不过你要听爹的话，离开洛阳以后，不要再像以前那样冲动，凡事要冷静、隐忍，这样才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苏飞扬听到这里，看了苏徵忠一眼，欲言又止。

苏徵忠知道他是放心不下自己，便笑道:“扬儿，你放心，爹若能大难不死，一定会去找你。”话毕，拍了拍苏飞扬的双肩，出门离去。

这里苏飞扬回到书案边，再一次拿起江文瑄的画像，凝视半响，心下寻思:“我若帮爹他们一起对付锦衣卫，起兵谋.反，便是大逆不道，还会害死很多无辜的人。可是我又不能独自离去，不管爹和文瑄的死活。那我到底该怎么办？爹他老人家养育我、教导我、爱护我，是我心里最亲的人；文瑄救过我、关心我、爱我，是我心里最爱的人: 他们俩才是我最关心、在乎的人，因此我绝不能抛弃他们不顾！既如此，那我就只有对不起其他无辜的人了。”想毕，便将江文瑄的画像卷起放入怀中，然后抓起佩剑，来到了苏徵忠房里。

苏徵忠与张子复等人正要进入密室取火药，见苏飞扬突然到来，心里均猜到了八.九分，不由得又惊又喜。

“爹，”苏飞扬郑重道，“我想过了，决定留下来帮你。”

苏徵忠听了这话，喜道:“好，好！”

一语未了，只见苏飞扬又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希望爹能答应我。”

苏徵忠忙道:“甚么条件，你说，爹一定答应你。”

苏飞扬望了一眼苏徵廉和苏徵海，道:“待事成之后，我希望爹和两位叔父能和我们一起归隐，不再过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我们一家人到时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地生活。”

苏徵忠听了这话，转头看着张子复，见他点头了，便向苏飞扬道:“好，爹答应你。”

苏飞扬笑道:“那好，请爹告诉我，我朋友在哪里，我去劝他帮我们。”

苏徵忠见问，便忙道:“在地牢里，由川西四鬼看守。”顿了一顿，又道:“扬儿，你放心，只要你能劝他助我们一臂之力，少主一定不会为难他。”

苏飞扬点头道:“我知道了。”话毕，便一径来到地牢，只见江文瑄四肢均被铁链牢牢拷住，脸上露着恍惚、孤寂和绝望的神情。

苏飞扬见了，心中一阵疼惜，忙上前来坐到江文瑄旁边，将他抱在怀里。

江文瑄怔了一怔，随即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苏飞扬柔声慰道:“没事，别怕，有我在。”又道:“其实我早该猜到你是锦衣卫了。”

江文瑄哭了半响，才略略止住，道:“对不起！我并不想欺瞒你，只是我……我害怕……”说到这里，泪水又流了下来。

苏飞扬柔声道:“有我在，你甚么都不用怕！”

江文瑄听了这话，便宽了心，缓缓道:“五年前，我随父母由江南上京投奔亲戚，谁知他们竟在半路染病去世。我当时孤苦无依，且也身染重病，奄奄一息，是风哥哥——也就是锦衣卫副使——路过救了我，带我去了京城。因我的亲戚都不肯收留我，风哥哥便带我回了锦衣卫府邸。”

苏飞扬听到这里，便忙问道:“就是那日在路上与你同行的那个人？”

江文瑄应了一声，又道:“他待我如亲弟弟一般，照顾我，庇护我，还悉心教我武功。在他的庇护下，我虽然名义上也是一名锦衣卫，却从未沾染过杀戮。”

苏飞扬听了这些话，心里对风无情又是钦佩又是感激，说道:“想必那日与你一起易容进天龙镖局的也是他了。”

江文瑄点头道:“是的。本来秋庭夜——也就是当今锦衣卫指挥使——只派我一人进天龙镖局寻找你爹豢养死士的证据，但风哥哥担心我，便随我一起来了。本来我们找到了证据，要一起离开，但我担心你有事，便执意留了下来，想偷偷给你通风报信，让你赶紧离开。不料我去找你时，听到你爹他们在密谋如何对付锦衣卫，我一时惊慌，便被他们察觉抓住。”

苏飞扬默然半响，叹道:“风无情待你那么好，那你岂不是宁死也不会背叛锦衣卫了？”

见他忽然如此问，江文瑄心里又惊又恐，忙问道:“你这话是甚么意思？”

苏飞扬无奈道:“你偷听到了我爹他们的计划，除非你背叛锦衣卫，否则他们不会放你走，甚至会杀了你以绝后患。”顿了一顿，又道:“我知道这让你很为难，我也不想逼你做那忘恩负义之人，况且风无情也还救过我的命。但我真的别无他法，因为我想救你，也想救我爹。只有你相助，我爹他们才有把握打败锦衣卫，逃过此劫。”

江文瑄不假思索道:“我不能伤害风哥哥。在我心里，他和你一样，比我自己的命更重要。我宁愿一死，也不愿背叛伤害他。”

苏飞扬想了一想，道:“或许，我们不一定要伤害他。”说着，见江文瑄脸上露出一副茫然不解的神情，便又道:“我们到时可以对风无情一人手下留情。”

江文瑄听如此说，想道:“锦衣卫中，我只在乎风哥哥一人，至于其他人，虽与我交情不深，却也无冤无仇，若非迫不得已，我也不想伤害他们。但如今我自己命悬一线，只有背叛他们，才能救我自己一命，也能帮苏飞扬救他爹。既如此，便只好对不起他们了。”想毕，便道:“好，只要不伤害风哥哥，我愿答应帮你爹他们。”

苏飞扬听了，喜不自禁，忙请川西四鬼打开了江文瑄身上的铁链，然后带着他一同回到苏徵忠的房间。

张子复见江文瑄答应得如此爽快，只当他是为了脱身而使的权宜之计，便道:“我们如何才能相信你？除非你自愿服下这枚毒药。”说话之时，从袖间取出一颗紫黑药丸，续道:“三日之内，没有我们的独门解药，你便会七窍流血而亡。”

苏飞扬见张子复不相信江文瑄，心里气愤不已，正要发作，却被江文瑄拦住。

“我不会服下这毒药！”江文瑄一面拉住苏飞扬，一面向张子复冷冷道，“你们若信我，便告诉我怎样才能助你们一臂之力；若不信我，大可一剑杀了我。”

苏徵忠道:“万一你出尔反尔，出卖了我们怎么办？”

江文瑄深深地望了苏飞扬一眼，道:“我不会出卖你们的。”

张子复见江文瑄望着苏飞扬时，眼里充满了情意，真挚且坚定，便知他深爱着苏飞扬，绝不会出尔反尔，伤害自己心爱之人，遂道:“好，我相信你。”

苏徵忠等人听了，忙道:“少主，万一他——”

“你们放心，”张子复笑道，“我相信他绝不会出卖我们。”

苏徵忠等人听如此说，便不好再多言。

江文瑄见众人都相信自己了，便道:“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

张子复饶有兴致道:“请说！”

江文瑄道:“我愿帮你们对付其他锦衣卫，但你们不能伤我风哥哥，连他一根头发也不能动。”

张子复深知江文瑄口中的“风哥哥”指的是风无情，心里也并不想伤他，便不假思索道:“好，我答应你。”

江文瑄听了这话，便宽了心，道:“既如此，那就请告诉我，你们打算如何对付秋庭夜和其他锦衣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