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都是有眼力见的人,自然不会打扰了齐七公子正玩上头的兴致,都站在一旁静静观望。
田良会擅与人交道,没多久就和旁边一个小侍女搭上了话。
那小侍女神情有几分不屑,道:“好叫你知晓,此人不知死活,非要拿着他全副身家来与七爷豪赌一场。”
“我家七爷无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小赌两把,从来也都是赢得了输得起。这位杨老爷本是来和七爷谈一笔买卖,想要那从西域带回来的好物,只是价钱未谈拢,又借着和二房那边有些关系,死赖着不走,非要七爷将货低价卖与他,七爷懒得烦这种人,便和他赌一把。”
田良会接话道:“那赌的什么?”
小侍女哼笑,道:“不过就是赌钱和赌货。”
“七爷与他玩的是花色牌,赌大小和花色。赌注嘛,也很简单,起注是十两银子,每局叠加三倍,五局为止,若那杨老板能撑过五局,不仅赢下的钱财都能带走,他货单上想要的东西七爷都能给他备好,且分文不收。在此期间,只要他撑不住,随时可以叫停,只是这赌场上输掉的,可就拿不走了。”
几人不由都看向那杨老爷,看此情况,杨老爷输得不轻。
顾行知在心中算了一下,五局为定,每局叠三倍,那第五局一局输赢就是二千四百三十两银子,简直是一场千金豪赌,再看场面上,按照花色牌的玩法,先比点数,再比牌色,现在每人面前都有四张牌,杨老爷的牌不论是点数,还是牌色,都比不过齐瑞光,不怪对方一副坐如针毡,面容死灰的颓败模样。
杨老爷心中也是悔不当初,这一输,哪怕拿到了齐瑞光答应的货单上的东西,他也得不偿失,要知他要的那批货拢共才一千三百两,而这五局,他就输了三千多两银子,简直是要把他的心都挖去了!
“我、我……”杨老爷嘴唇发颤,眼珠子都有点要往上翻,又强咬着牙,强颜欢笑道:“七爷,咱们怎么说也勉强算是自家人,沾亲带故的,何必要玩的这么绝,这,这不是要我的命么……”
相比与杨老爷的狼狈和低声下气,齐瑞光就显得颇为漫不经心,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讥笑,道:“杨老爷这是后悔了?可是,赌场上可没有后悔这个词啊。”
杨老爷面色铁青,手指都在发颤,他咬咬牙,想干脆起身走人,反正他们从开始到现在都是口头上定的赌约,没立字据,也没扣押什么东西,就只有他给了齐瑞光一份货单。
他本也想得好,不过就五场赌局,他不可能场场都输,就当陪齐瑞光玩玩。而且齐瑞光此人言出必行,他要是真赢了,那可就白得了一千多两的货款,输了……大不了不认!
齐瑞光淡淡瞥了那杨老爷一眼,目光瞬间洞彻了后者的心思,这样的人,他在赌场上见多了。
他唇角似笑非笑,道:“不过嘛,杨老爷毕竟和赌场上那些外人不同,你是我三哥那小宠妾的爹,算不上岳父,但高低也算个长辈,我也给杨老爷一个面子。不如这样——”
他忽然将两副牌一个对调,打了个响指,道:“我和你换牌,如何?还赌吗?”
在场的人心瞬间都提了起来,齐瑞光目前四张牌点数大就不说了,还是同花色,只要再抹到一张黑牌,就是大满贯,按照牌场上的规矩,赌注还要翻三倍。
几乎是瞬间,杨老爷眼睛就亮了!
“赌!赌!”他直接站了起来,迫不及待去摸最后一张牌,很快,一张红色牌出现在他手中,一手好牌瞬间毁了。
杨老爷脸色一僵,但很快又好起来,至少他点数大。
可下一刻,他就看到齐瑞光摸出一张紫牌,数字九,轻飘飘搭在那四张牌上,“不好意思了,九九之数,紫气东来,你输了。”
前后不过盏茶时间,大喜大悲不过如此。
齐瑞光扬了扬手,后面立马有两个侍从拿了一张写好了的字据上前,半强迫的让杨老爷去签字画押。
杨老爷一见如此,神色一慌,连连合手躬身求饶道:“七爷,我可是你们齐家的姻亲啊!这不是赌着玩的吗?你怎能来真的!”
齐瑞光却是冷笑一声,提高了声音道:“谁跟你闹着玩,上了爷这赌桌,输多少给爷吐多少出来,你当爷在跟你玩慈善呢!难道你赢了,你会不要这赌注?”
杨老爷顿时脸色大变,拼命挣开侍从的扣押,又骂又大喊道:“我要见三爷!我要见三爷!我不玩了,你个赌疯子,你肯定出老千,你故意坑害老子!”
可他哪挣得开那两个高大侍从,被压在地上,扣着手往红泥上一按,然后狠狠往欠条上一压!
“我的银子,我的银子!完了,全完了啊!”杨老爷崩溃大哭,坐在地上,身上肥肉一抖一抖的,看起来可怜又可悲,令人不忍直视。
可在场除顾行知三人,那些侍女侍从皆是漠然,似对这种事见多了。
田良会和李芒心中不适,对他们这种老实干活攒钱养家的平民百姓来说,动辄几千两一场的赌局实在想都不敢想,也不能理解,对杨老爷这种人,不同情,但莫名有点心有余悸。
杨老爷还在骂骂咧咧,齐瑞光已经懒得搭理他了,把目光看向顾行知三人,道:“你等来有何事?”
田良会和李芒脸色不太好,这齐七少不仅和人赌得大,看起来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他们来这里本只是为一个三十两的买卖,这会儿都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也是倒霉,来这里没找到刘管事,反而遇上这样一个瘟神。
但下一秒,他们就见顾行知走了过去,坐在了杨老爷刚刚的位置上,道:“我来陪七爷玩一局如何?”
田良会差点就跳了起来,扑过去拉住顾行知让他别作死,“行知!!”幸好李芒比他沉得住气,一把将他拉住,目光疑惑地在顾行知身上打转。
齐瑞光眉毛一挑,目光玩味地打量着顾行知,道:“你?你想怎么玩儿?”
顶着他戏谑如看蝼蚁的目光,顾行知淡定道:“就按七爷的玩法来玩。”
“呵呵,”齐瑞光笑了,往后一靠,慢条斯理道:“倒不是我看不起阁下,只是阁下不像是能出得起赌资之人,连上赌桌的资格也没有。”
诚然顾行知长了一副好相貌,气明神秀,俊美清贵,但一身半旧的布衣就把他的优越的外貌打了半折,落在人群里顶多算个惹眼的落魄青年,齐瑞光不觉得这样的人,有资格坐在自己的赌桌上,他拿什么和自己输?
顾行知也不恼他的轻视,笑道:“七爷这话说的是实话,只是赌局我未必会输,就是输了我欠下赌债,想必以七爷的能耐,也不怕追讨不回来,七爷又何必担心。”
齐瑞光依旧不为所动,笑道:“我自然不担心追讨不回来,只是你现在有没有才是你能不能坐上这儿的资本。”
那小侍女也出声道:“我家七爷时间宝贵,若是谁来了都能和七爷赌上一局,那七爷还要不要去做正经事儿了。”
顾行知一笑,从怀里摸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放在桌上,推到齐瑞光面前,“七爷请看,此可能作为赌注?”
齐瑞光看了一眼桌上被一块旧绸布包裹的东西,巴掌大小,方方正正,像包着什么玉牌之类的。
只是,那块包裹东西的旧绸布颜料褪色光泽暗淡,如顾行知这个人一般,哪怕本质看起来是一块良才美玉,但时光久远,世事浮沉,掩盖了光芒,显得落魄穷酸,难道这样一块布料,这样一个人,能拿出一块足够让他动容的宝物出来?
齐瑞光挑开绸布的一角,往里面瞥了一眼,顿时动作就顿住了。
他将绸布一角又挑开了一些,凝眸仔仔细细看去,眼中有惊艳之色闪过,几乎想立刻把里面那块玉牌拿出来把玩一番。
见他如此神情和动作,在场的人都是被勾起了好奇之心,不知顾行知拿出了什么宝贝来,竟引得齐七公子一副如此心动模样。
“好!”齐瑞光当机立断道,“就以此为注。你想要什么?你既然舍得拿出如此宝物出来下注,本少爷也不亏了你,你要什么直说罢。”
顾行知抽出旁边一张空白宣纸,放在桌上,道:“在下来本是为了和贵府管事谈一笔买卖,欲购入一批货运回去贩卖,未曾想到能和七爷当面谈事。我之目的不变,想要拿一批货回去,只是想要什么,要多少,目前还不想定下,七爷可敢接下这一赌?”
一张空白的纸,一页没有具体数额数目的货单,又是一场豪赌。
不过,这才对得起顾行知拿出来的那样宝贝。
齐瑞光顿时眼中光芒大盛,兴趣盎然,斩钉截铁道:“妙!有胆量,配与我赌上一局。”
“押注够大,磨磨蹭蹭了反而没意思,就玩简单点,花色牌,三局两胜,如何?”
“好。”
赌局将要开场,齐瑞光旁边小厮本要过来洗牌,田良会却挤了上来,他赔着笑道:“我来洗牌吧,我也在赌场跟人学过两招,正好露一手。”
齐瑞光瞥了他一眼,哼笑了一声,轻慢地点了点头。
顾行知微愣了一下,心下微暖。
他知田良会这是担心齐瑞光等人暗地里做手脚,才站出来说这话,其实也是为了护着他。
他之前对田良会的感官更多的是基于原主的记忆,也如原主那般维持着和其良好的关系,没有交付多少真心于其中,但这会儿,对于这亦兄亦友的维护,他心中也是有触动,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在关要时刻站出来偏帮的。
“良会哥,麻烦你了。”这一声,他喊的真心诚意。
“洗牌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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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赌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