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古典架空 > 不纯臣 > 第67章 六十七

不纯臣 第67章 六十七

作者:轻微崽子 分类:古典架空 更新时间:2020-07-31 10:24:55 来源:文学城

另一边,李恕从藏身的巷子里走出来,朝被人群吓得走开的那匹马走去,他抬起手,不片刻,改摸马头的手势为牵马绳。

房檐下高荣珪咬牙切齿的声音如同诅咒一般低喊出李恕的名字。

李恕连忙把马牵过去。

高荣珪从两丈高的屋檐下松手,骑上墙头,气喘吁吁地落到马背上,拨转马头。

李恕坐在高荣珪身后,战战兢兢地问:“我们去哪儿?”

“回去。”高荣珪沉声答道,表情严肃地朝胡人们追过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当机立断,策马扬鞭沿来时的方向出发。

“就、就不管了吗?”李恕一面把被风吹得睁不开的眼贴在高荣珪背上,一面小心翼翼地问。

“四个人,打什么?万一惊动城防,全完了!”狂风吹得高荣珪的声音断断续续。

“冲着沈书的面子,朱文忠会帮咱们!”李恕叫道。

高荣珪转过头来,冷笑道:“沈书有多大的面子?你别忘了,穆华林是蒙古人,他还是贵族之后,闹开了吃不了兜着走。”

“你看前面啊啊啊啊!”李恕被颠得狂呼乱叫。

高荣珪横过一臂,二人同时斜倾,高荣珪低头,嘴唇几乎碰到李恕的额头,一瞬之间,重新在马背上坐直。

布幡轻如羽毛地扫过李恕的发顶,李恕回过神,猛吸一口气,紧紧抱着高荣珪的腰,再也不敢多说。

·

“啊啊啊啊啊啊啊!”失控的马朝越来越窄的巷子深处狂奔。

垂挂在半空的一块破布眨眼贴到沈书的面前,沈书两眼一擦黑,左手扯下脸上的布,倏然间双眼瞪得溜圆,斜刺里一根竹竿迎着马前进的方向横扫而来。沈书大叫着把整个上半身贴在马脖子上。

摇头晃脑的马脖子倾斜向左边,拐进另一条更为狭窄的巷子。

经过坚持不懈的努力,沈书终于把右手从纠缠的马缰里解脱出来,就在沈书预备弃马时,靴子卡在了马磴子里。沈书抬起脚,马镫也如影随形,沈书的脚不断扭动,终于,一只脚松了出来。沈书这才发现,马镫本来没有问题,他太紧张了,发力的部位不对。

狂风胡乱在沈书的脸上拍打,黑暗的小巷被追兵照亮。沈书目力所及的前方,出现了一堵墙。

“停、停!吁——吁——”沈书连忙拉紧缰绳,试图让马停下来。

然而身后杂乱的人声使得疾奔中的马受惊,仍保持着高速前进。

那一瞬间,沈书心里只剩下不断往外蹿的两个字:完了……

嗖然一声破空之音,柔软的长鞭如同一尾灵蛇,盘卷上沈书的腰。

沈书根本看不清一切是如何发生,只是大腿内侧一阵火辣的疼痛感,小腿和膝盖在马鞍子上狠狠撞了两下,他整个人便腾空而起。

“啊啊啊啊——”少年人惊慌失措的嗓音中气十足,一圈接一圈音浪在无形的空气中播散开去。

“闭嘴,吵死了。”女人说话的声音就像某种透明冰冷的胶质滴到皮肤上,让听的人心里猛然感到一种寒意。

“你、你你谁?”倾斜的屋檐完全不是适合人站立的地方,沈书好不容易稳住身体,却是一屁股坐在了屋脊上。

女人把软鞭一圈一圈缠绕在缠满绷带的右手上,她一身艳丽红纱,被北方吹来的风紧紧裹缠在她的身上。

沈书近乎呆滞地望着她。

这是一个真正的女人。但是个胡女。鞭子。沈书脑子里恍惚闪过某个念头,他像是从一团乱麻里抓出了一个线头,心脏的狂乱跳动带给身体难以自控的轻微麻痹感。

“沙漠毒蛇?”没工夫细想,沈书几乎脱口而出,“你穿成这样,这么引人注目,生怕追你的人发现不了吗?”

“引人注目?”女人觉得有趣,弯下腰,宝石一般漂亮的眼睛眨了眨,缠着布的手指拈起沈书的下巴。

接着,她轻轻一笑,如同蝴蝶抖落双翅的磷粉一般,竟然让沈书看得有些移不开眼睛。

太美了。沈书大气都不敢出,眼前的女子拥有令人窒息的美貌,不同于江南水乡的细腻柔和,那是一种大开大合的美,如同凋零前的海石榴,拼着最后一息的生命绽放美丽。

“是、是你生得就,就,引人注目。你是我师父救出来的……你是康里布达的姐姐?”

女人嘴角的笑意突然凝固,她起身,冷冷地握鞭,思索地端详这少年。

“你师父?”她想起来了,道,“朝不保夕的人也收徒弟。”

沈书双腿的力气渐渐恢复,尽量稳住身体,他站了起来,双足分开在屋脊两边,向下面瞥了一眼。从沈书所站的地方不能看清巷子里的情形,但能听见胡人暴怒的斥责声。

“你的马是拿不回来了,看来,小兄弟你得走回去了。”胡女的汉话是大都口音,字正腔圆,从她充满异域风情的口中吐出,就像说话的是另外一个人。

“哎,你先别走。”看见胡女转身,沈书连忙小声叫道。

“还有事?”胡女回头。

“你不是康里布达的姐姐吗?为了找你,他可吃尽了苦头。”沈书恳切地说,“他身受重伤,快要死了。”

胡女神色现出犹豫和不解。

“他从大都来到滁阳,是一路打听过来的,战火缭乱,烽烟四起,他那张脸,走到哪儿都被人当成是奸细。数日前被人抓住,折磨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地来投奔我……”沈书舌头在口腔里打了个转,道,“我师父,还拜托我师父四处查探你的下落,所以今晚我们才会来找你,闹出这么大动静。”

胡女好似弯月双眉紧皱起来,道:“我知道了。”

“你不跟我一起去看看吗?”

胡女扬了扬手,一句话没说,几个纵身,跃下房顶,一眨眼的工夫便无影无踪。

“现在不能回去。”

沈书身后传来穆华林的声音。

几片碎瓦滚落下去,沈书把脚换了个方向,用手撑着屋脊,掉转方向,简直要热泪盈眶了。

“师父!你什么时候来的?”

“康里布达的舍命寻亲史开始的时候。”穆华林面无表情地回答。

沈书嘿嘿一笑,穆华林朝前走了几步,抓住沈书的一条胳膊。沈书一只手搭在穆华林的肩膀上,回头朝空无一人的屋顶望去,这是一处平房,放眼望去,这座城里鳞次栉比的屋顶,如同一片平川绵延至天际,尽头的上方,星河灿烂。

“师父。”沈书转头看穆华林,欲言又止。

“说吧。”穆华林的声音听上去很温和。

“那个女人说你朝不保夕……您会有危险吗?”

穆华林咂嘴道:“我们现在就挺危险。”

“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沈书嗫嚅道,同时,他感到穆华林握着他手臂的手宽大有力。

“也许罢。”穆华林低头看沈书,“蚂蚁走在路上随时会被人踩死,河流里自由自在的鲑鱼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渔民打捞起来做成美味,天上的大雁会被射杀,只知吃和睡的猪会沦为人的盘中餐,周旋在牛尾之间的蚊蝇每时每刻都有被拍死的危机。但蚂蚁依然四处搜罗人无意间落下的食物残屑,搬回巢穴。到了产卵的时间,鲑鱼溯流而上,产下鱼卵之后,消耗而死。大雁南飞北归,无论是否有猎人朝他们举起弓箭。猪还是每天哼哧哼哧地把脑袋挤进食槽,吃饱之后呼呼大睡,茫然不知死之将至。蚊蝇亦然,嗡嗡不休。”

沈书若有所思地安静聆听,他头动了动,耳朵侧向一个方向,轻声对穆华林说:“好像没有人声了。”

穆华林顺着屋檐的斜坡,展开双臂保持平衡,走到边缘处,朝下看了看,回来示意沈书伸出双手,由他把沈书的手臂抓着,往斜坡下走出数米,穆华林让沈书低下身,趴在屋檐的上。

之后穆华林先下去,从不远处挪过来一架板车,把堆在板车上的稻草拢在一起,形成一个小小的草垛。穆华林推着车,先往左,又往右,数次调整之后,将手圈在嘴边,低声朝沈书喊:“下来。”

沈书以为穆华林会带他去跟高荣珪会合,结果穆华林说不用找高荣珪了,他一定会先走。

穆华林带着沈书在寂静的长街上步行,尽量挨着屋檐下走,以免追踪他们的胡人折返。小半个时辰后,穆华林带着沈书敲开一间客店,令沈书意外的是,客店主人似乎认识穆华林,虽是汉人的打扮,五官却依稀带着唐兀人的特征。

穆华林只开了一间房,等到沈书睡下之后,他又出门去。

而沈书并未真的睡着,他蜷在榻上,一夜奔逃的精神并未立刻安宁下来。窗户透入微光,房外的廊下留着灯。穆华林的人影在窗纸上行到西面尽处,影子闪出了窗纸。

沈书翻个身,略带唏嘘地呼出一口长气。这时候,小腿和膝盖的疼痛感才灼热地传来,沈书烫脚时发现小腿的刀伤有些红肿,天气过于寒冷的时候,痛觉不明显,反而是在温暖的被窝里,身体的感觉才苏醒过来。

此刻躺着,沈书也有时间去捋清这一晚发生的事情了,估计不仅穆华林没有带他回去,高荣珪也没有带李恕回去。康里布达的姐姐脱逃,只要惊动了平金坊的主人,他们会搜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康里布达现在住的地方。

那也就是大家伙落脚的地方。

过了这夜,恐怕也还是不能回去住,如果对方不相信康里布达,就还会盯着平金坊。

不对。沈书突然想到,其实那伙人追的不是自己,而是穆华林,只不过自己骑着马,带了穆华林一程,黑暗里根本没人看清他的脸。康里布达的姐姐的反应也很奇怪,听闻弟弟为了自己险些小命玩完,他姐姐不但没有流露出担心,还显得怀疑。

难道康里布达跟他姐姐的关系不好?

如果关系不好,康里布达又何必拜托穆华林营救他姐姐呢?康里布达最不愿意请托的就是穆华林了,他似乎根本看不起穆华林。

想起穆华林,到这时候了,沈书才反应过来,他师父四两拨千斤地用一番“众生皆有使命”的大道理把他给忽悠晕了,其实对他自己的处境,没有吐露半分。

一个两个都揣着秘密。

正在沈书心烦意乱的时候,突然一个念头没根没底地冒了出来:那伙胡人要是去住处搜查,他哥还伤得爬不起来呢,不会闹出事情吧?

沈书突然浑身一激灵,下地穿靴,把袍子扎好。

推门而出时,骤然一阵冷风劈头盖脸地从沈书的领口往胸膛里灌,沈书猛然打了个喷嚏。

一间亮着灯的房屋,从内打开了门。

是长得像唐兀人的店主,他往身后咕哝了一句什么。

穆华林走出来,唐兀人回屋,没有关门。

“上哪儿去?”穆华林问沈书。

沈书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不用回去,他们不知道是谁把人救走,就算找到康里布达,康里布达也是才从被窝里起来,况且,也图娜今天不会去找他。平金坊找不到人,不会拿他怎么样。反而,我们如果赶回去,一露面就会暴露。”穆华林停顿片刻,朝沈书说,“你踏踏实实睡一觉,我保证,你哥哥不会遇到危险。他要是掉了一根头发,你就把我的头削下来。”

沈书连忙说不了不了,沈书看了一眼穆华林身后还没关的那扇木门,道:“那我去睡了,师父你待会过来睡吗?”

“我另外找地方,你睡你的。”穆华林为难地回头看了一眼,握住沈书的肩膀,注视他的双眼,用手掌轻轻碰了一下沈书的脸颊。

沈书不大好意思地红了脸,他爹从前也常这么做。

“滁州城内,没有人能杀得了我。只要我活着,也没有人能杀得了你和你哥。”

“嗯。”沈书点点头,按捺住想回头的冲动,回到床上去睡觉。一通胡思乱想之中,榻上翻来覆去的身体平静下来,沈书睡得微微张开嘴。

窗外下起雪,窸窸窣窣的声音也没能吵醒沈书。

·

城东头,雪势渐大,风把没有插上栓的窗户猛一把推开。不足半个时辰,浅浅聚在铜盆底部小指厚的一层水冻成了冰,胀出细碎的裂声。

起初纪逐鸢只是把脸埋在枕头里,但顺着小腿往上爬的寒意把他从睡梦中拖了起来。纪逐鸢缩起一条腿,贴在小腿上的脚冰冷得发疼。

纪逐鸢忍了又忍,想着已经是大半夜,就不要麻烦守夜的郑四。但他稍微挪一下,腰部以下还是疼得他龇牙咧嘴。他两只手撑着榻畔,以趴着的姿势把双腿挪出床榻,踩到地面。

起身那一下,纪逐鸢头皮一阵发麻,不过习惯了疼痛之后,扶着柜子还能走。

毕竟朱文正还得用他,没有真的打到骨头上。纪逐鸢扶着桌椅柜子,走到门边,想了想,裹上一件棉袍,推门出去。

同一时刻,院子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纪逐鸢脸上出现疑惑,他缓慢地走到门口,拉开门闩。

“咚”的一声闷响,李恕的声音“哎哟”了一下。

“小声点!”高荣珪从墙头跃下在李恕旁边,把他从湿滑的雪地里拉起来,之后撒手不管,大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李恕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不断搓手,朝冰冷的手掌呵气,一把拽住高荣珪的袖子。

高荣珪不耐烦地要一把甩开他。

李恕却犯了牛劲地不撒手,低声追问:“要是沈书他们还没回来,你这、你太自私自利了,咱们一块去的,怎么能只顾自己呢?”

“穆华林肯定早就回来了。要看你自己去看,冷死了,我要回去睡觉。”高荣珪拽开李恕的手。

“谁没回来?”

突如其来的声音不仅把李恕吓了一跳,连着高荣珪也缩了一下肩膀。

只见大门口站着一身棉袍的纪逐鸢,脸阴沉得能拧出水来,纪逐鸢走路的姿势十分别扭,但越靠近李恕,李恕就越往高荣珪身后躲。

“没谁没回来,不信你去看。”高荣珪冷声道。

“一起去看。”纪逐鸢说。

高荣珪使劲把头发往后一揪,跺了两下脚,在台阶上蹭掉靴底湿腻歪的冰霜,从鼻腔里喷出粗气,压抑着怒意地说:“去,去看!”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