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古典架空 > 不纯臣 > 第44章 四十四

不纯臣 第44章 四十四

作者:轻微崽子 分类:古典架空 更新时间:2020-07-31 10:24:55 来源:文学城

夜里难得风雪停了,沈书窝在纪逐鸢的胸前,明明很安静努力在装睡,他简直不知道纪逐鸢是怎么察觉出来他没有睡着。

“方才把我支去烧水,同师父说了什么?”

纪逐鸢的话让沈书语塞片刻,答道:“你都知道是故意支走你,还问什么?”

“你有什么事,是同穆华林能说同我不能说的?”纪逐鸢想了想,道,“在高邮他想接触张士诚,现在呢?想接触郭子兴?”

沈书只以为纪逐鸢平日里不太盘算这些,实际上从高邮城出来后,纪逐鸢心中天翻地覆起了一场变化,性子渐渐沉稳起来,从前在敢死队,有今天没明天,那支队伍是各地就地征来的盐民,说白了都是不值价的人命,在攻城之时,敢死队还不如土炮好使。便是同在军营里,也是受各营瞧不起的一群人。

那时纪逐鸢凭着运气和屡次对敌搏杀的经验活下来,终究不用动脑子分析形势,让他冲就得冲。在高邮时他也想安安分分,凭本事吃饭,然而被人诬陷的事实让纪逐鸢彻底明白过来,不是安分就可以活下去,他不在意自己挨打,但他怕自己护不住沈书。

于是李恕来投之后,纪逐鸢多长了个心眼,不然沈书得了舒原的嘱咐,定要查那狼头。那比上阵杀敌更危险。

没事的时候,纪逐鸢也会观察穆华林去哪里,跟什么人见面,只是他总跟不上穆华林,只要穆华林察觉有人在跟,那便是一晃神的功夫,就能把尾巴甩掉。纪逐鸢不知道穆华林知不知道他几次跟踪,穆华林也没说什么,但穆华林那人,俗称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他行事从不向人解释,平日里也只是指点纪逐鸢兵器。而纪逐鸢提出他想学轻身的功夫,穆华林答应了,只还没开始。

沈书同穆华林相处,如师如父。

而纪逐鸢同穆华林习武,更像是狼群里的小崽子,也学头狼扑食,以图有一天击败头狼成为年轻的首领。

“睡着了?”纪逐鸢伸手胳肢沈书。

“……”沈书没法装了,在榻上打滚,躲避纪逐鸢的手,笑得上不来气,满脸通红,眼角闪光,求饶道,“不来了不来了,哥,哥,我错、我错了!”

其时纪逐鸢正一条腿架在沈书的腰上,按着沈书的一条胳膊,将他另外一条手臂拉高,挠他的腋下和腰。

沈书笑得抽气打嗝。

“快说。”纪逐鸢放开他,把一床被子拖过来裹住自己,让沈书自己睡自己的。

“哎,很冷啊!”沈书掀开被角便钻进去,仍想往纪逐鸢的怀里钻,纪逐鸢抬脚把人踹开些,一臂展开被子,让沈书睡进来,但威胁他别抱着自己,解释了一句说很热。

明明就很冷。沈书心里嘀咕,但是不抱就不抱吧。

“师父是不是打算去找郭子兴?”

纪逐鸢还没忘方才的问题,沈书只得回答他:“不是,这次他打算坐山观虎斗。”

好像没什么事情能让纪逐鸢大感意外,听沈书这么说,纪逐鸢也只是嗯了一声。

“那应该我们还会在郭公手下相当一段时间,如果能混出样子来,咱们就不走了吧。”

沈书“啊”了一声,道:“我还没想那么远。”毕竟沈书也只有十五岁,他唯一想得远一点的事情,无非是给纪逐鸢攒老婆本。其实他也无所谓穆华林回不回大都,因为明摆着穆华林肯定会回去,他是怯薛歹,拥有诸多特权,只要元廷还存在,他必然要回去。

沈书语气迟疑地说:“师父说,和州不会是南下的终点。我也这么认为,和州的地理位置,不适合定都,等攻下和州,大军还得渡江,继续往南,就要碰上张士诚或者蛮子倪文俊。而且元廷不是要重新起用苗军?眼下看来,郭公这一支无论人数、财力都是最弱的。”

“嗯。”纪逐鸢道,“而且心不齐。”

“不能齐心,则会将力量更加削弱。但我估计几支部队里都有这个问题,张士诚手底下不也有人与师父搭上线的。”

“那不一样,张九四自己坐得住镇,他底下的人还不敢明目张胆反对他的决定。滁州是朱元璋先打下来,郭子兴是被赵君用逼得没办法才来的,朱元璋还是实心眼,竟把数万军队全部交出。眼下的局势,也可以说是他自己造成的,郭子兴的两个儿子和张天祐都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坐大。”

听着纪逐鸢分析,沈书突然就想到一边去了,越想他的眉头皱得越紧,眼中现出疑惑。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我们投高邮,是迫不得已,大军已经解散,只是想活命。到滁阳来,也是没办法了,高邮回不去,往北往南都太远。”

“也不全是,看似随波逐流,也是因为穆华林不着急,出高邮城后,我们里头都是穆华林说了算。”

“那日他留我下来,问过我的意见。”沈书道。

纪逐鸢拿手捏了一下沈书的脸,一手枕在臂上,注视沈书的眼睛,声音低沉地说:“但你已经先入为主,以达成穆华林的任务为先决条件。”

那确实是,自从得知穆华林要劝降农民军头领之后,每次作出重大决定前,沈书都先考虑了穆华林身负的密旨。

“好吧。”沈书道。

“我们原本是元军,倒戈是逼不得已,可然后呢?以后呢?”纪逐鸢冷静地看着沈书,他一臂将被子里的空间撑开些,示意沈书靠近过来。

沈书挨到纪逐鸢身上时,纪逐鸢立刻不说话了,甚至身体有些僵硬,不过没过多久,他舒出一口气,接着说话:“都已经造反了,就回不去了,回去元军也不会接纳我们,只能是死。沈书,从我们选择进了高邮城的大门,就不可能再掉头。而如果这样,我们必须选定一个阵营,为这个阵营搭上全部,直至它能从各方势力中杀出一条血路。”

沈书沉默地听着,虽然他已经明白了纪逐鸢话中有话,背后的意思。

“就算为郭公效力过,我们还可以效力于张九四,也可以投天完,只要有一身本事,老天爷就饿不死我们。唯有于大元,我们已经是贼寇了。”纪逐鸢的拇指温柔地揉沈书的额头,道,“你不可能再做元廷的官员,我也不可能再为元军镇压起义。穆华林效力于怯薛部队,是大元皇室最忠诚的宿卫,我们谁也不知道他的经历,他现在无害只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

屋外很安静,连风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脱脱出兵高邮,是受天子亲自拜托,如何呢?”纪逐鸢道,“要是有一天,穆华林接到密旨让他刺杀我们效忠的‘主公’,身为徒弟,你是替师父杀了‘主公’,还是为效忠‘主公’揭发穆华林的身份?”

“只要大元不灭,我们同穆华林,只能是敌非友。”纪逐鸢一字一句地说,他摸到沈书额头上的汗,以指腹为他拭干,又用手捏了捏沈书的后脖颈以示安抚。

一时间沈书心情说不出的复杂,他甚至说不出话来。对他和纪逐鸢个人而言,穆华林是恩人,但他和纪逐鸢,总要择取一方效力,只做一个游民,在这动荡之下,既看不到前程,甚至也看不到可以安稳度日的希望。

这不是一个可以回避的问题,而穆华林似乎把师徒关系看得极淡。但凡他知道,便是沈书不问,穆华林也会教他,他教他如何判断危险,如何先发制人,甚至沈书还把他袖中所收的杀人暗器全刨出来看了一遍。

然而直至今夜,沈书才第一次直面穆华林的疏离感缘何而来。

其实穆华林早已不再需要他和纪逐鸢,他可以与他们在一起隐藏在滁阳,也可以单打独斗。这么想来,沈书又觉得穆华林还是有情感的。

纪逐鸢知道沈书不愿意想,又在装睡,闭上嘴也不说什么了。但他知道,今夜沈书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否则他反而会拿一大堆话来为穆华林辩驳。沈书不说话,正意味着他不得不认同。

·

过了腊月十六,康里布达竟能下床了,能扶着床榻,在屋子里走上几圈,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高荣珪在照料他,起初康里布达很抗拒跟高荣珪说话,但高荣珪说起荤段子来一套接一套,让人很难忍住不去骂他。

高荣珪向康里布达打听他的来处,康里布达只说是从大都过来,就不肯多说。

他还说自己从前不认识穆华林,没有人相信,但沈书相信,不是因为信他,而是穆华林说过,他不认识康里布达。

“那我师父是和你哪位故人相识吗?”沈书坐在榻畔,勺子搅动碗里的药粉,只加入少许水,那药粉凝结成黑色的药膏,随着搅拌的次数越多,表面愈发光滑,真正“如胶似漆”。就是气味难闻,沈书让康里布达忍着点,便开始给他上药。

康里布达的皮肤比日光下的白雪更白,沈书还发现他的头发其实不是纯正的黑色,有些带栗色。

而他左边肩胛处,确有一片雕青,图案与银币上的相同。康里布达并没有特意掩饰,或者他知道这几日已经让人把浑身上下都看遍了,没什么好藏的。反而沈书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直接问他这片刺青的来历。

“别问我,问你师父去。”康里布达右手端着碗,正在喝一碗高荣珪用老母鸡炖的汤,香气勾得沈书嘴里口水直流。

鸡汤的香味和药膏的臭味交织在一起,左右拉扯沈书,能不把康里布达的伤口给捅开也是他本事。

“问过了,他什么也不说。”沈书总是用木片先挑拇指大小的一块膏糊在康里布达的伤口上,再用那薄木片轻轻抹开,尽量涂匀。上午天不亮就起来跟高荣珪习武,作为交换,给康里布达上药的事交给沈书。高荣珪说他自己笨手笨脚弄不好,其实纪逐鸢都跟沈书咬过耳朵了,每天吃完午饭,高荣珪带着他的两个兄弟,就会去军营和郭家的府上找门路,下午便在那些士兵常去的茶馆子待着打探消息。

由于休兵,且天寒,滁阳不似高邮四通八达,加上闹饥荒,成天各处都有流民,这些流民大部分是从北方南下,带来北面的消息。

“你问我,我也什么都不说。”

“那是什么人伤了你?”

“这我也不能说。”康里布达语气十分和善,被他绑架过一次的沈书甚至觉得他人还不错,“要不然你问我点可以说的,你可以问我大都的情况。”

沈书乏味道:“肯定也在闹饥荒。”

“听谁说的?”康里布达背面的伤上完药,转过身来,沈书继续给他的正面抹药,答他:“行中书省全靠江南的粮税养活,黄河年年泛滥,便是贾鲁治水有些成效,也不能立竿见影,终究要靠江浙一带。要把南方的粮运送到北方,靠运河,如今京杭大运河在张九四的手里,各个河段都有水贼出没,粮食不够吃,自然闹饥荒。”

康里布达沉默片刻,说:“已经到了父子相食的地步,还有人抓蝗虫烤着吃。”康里布达言谈间并无什么特殊的情绪,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沈书据此推断,康里布达的亲族并不在大都。

给康里布达上完药,沈书让他赤身坐着,下榻去把火盆烧得更旺,两面墙上的窗户都关着,只留下半扇透气。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沈书道。

康里布达笑说:“你已经问了我不止一个问题,你可以问,我不一定回答。”

沈书想来想去,今日也是机缘巧合,就剩下他和康里布达两个人在家,朱文正叫纪逐鸢过府去,纪逐鸢本来要带沈书一起,沈书说不想去。最后离开的穆华林也并不放心留下他和康里布达,万一康里布达突然把沈书给杀了。

于是穆华林给沈书的短刀喂了毒,只要割破一个小口子,便能当即要人命。穆华林离开前,特意把刀拔|出来向康里布达展示上面闪耀的青蓝光泽。

康里布达不仅不生气,还说承蒙穆华林看得起他。

两人颇有礼节,令沈书哭笑不得,李恕则是去找地方送信,他给舒原写了一封信报平安,本来想捎些滁阳的土产,结果转了几天也没什么好买,被四五万大军消耗数月,滁阳几乎是完全空了,不少民户也悄悄出城,投奔还有得吃的亲戚去了。

于是趁着无人,沈书把那枚银币掏出来,递给康里布达。

纪逐鸢千防万防,没防备那日穆华林单独朝沈书说过康里布达的背上有个狼头,他也不知道康里布达能坐起身来后,都是沈书在给他上药。而沈书因为纪逐鸢不喜他管康里布达的闲事,总是在纪逐鸢不在的时候才来找康里布达。

“你认识这个吗?”说话时沈书退到桌边坐着,康里布达仍很虚弱,但沈书面对他时还是保持着警惕。

“狼头……”康里布达侧身朝自己的肩头瞥去。

“对,同你背上的一样。”沈书道,“这是你们族中的标志吗?”

银币在康里布达的指尖翻了个转,他凝神看着上面的文字,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你从哪里弄来的?”

“你先告诉我这是什么?”

康里布达眼神犹豫,终于缓慢地开口道:“百余年前,我们族中曾分裂为两派,其中一派的王带领他的族人逃亡,被迫进入卢特沙漠,新王的手下没有继续追击,那里被我们称为死亡之地。狼头不足为奇,我们部族以狼为勇气之神,很多人会将狼头刺在身上以示敬畏。”

他的手指慢慢摩挲过银币上古老的文字,表情古怪地说:“这银币上的文字,只在误入死亡荒漠的这一代王执政的六年之中使用过,你看这里。”康里布达把银币立起来,示意沈书看银币侧面的几笔刻痕,“这符号表示,是王室赏赐之物,代表这不是交易用的钱,而是赐给贵族的荣耀。”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