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晚芦虽然知道慕容翥的身份,但是在他跟前毫无惧色,甚至有几分怪罪,看起来礼数周到,实则连个正眼都没有看过慕容翥。
陆南之一向儒雅随和,永远挂着笑容,抱着顾知微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顾知微对慕容翥更冷脸了。
桓凝看下人都在,也不能太驳了陆南之的面子,只能微笑着看着慕容翥,暗自在桌下踹了他一脚,以作示意。
慕容翥心中有无数的疑问,当着人也问不出口,只能对陆南之的敷衍随意应对,对郗晚芦明显的责怪听之任之。
谁让自己的两个心肝都被这两个人拿捏着,自己只能吃哑巴亏。
陆南之与郗晚芦两个小学鸡旁若无人的继续斗嘴,一人一句‘这是我陆氏下任家主’‘这是我郗氏下任家主’,早已经气炸的慕容翥恶龙咆哮‘那是朕的太子!’。
在座的皆是一愣,气氛瞬间凝固,鸦雀无声,只有顾知微‘哇’的哭起来。
桓凝不悦蹙眉,抱着顾知微轻声哄着,语气不善道:“凶什么凶,吓到宝宝了。”
慕容翥被桓凝瞪的认怂,只敢闷不吭声。
夜里,桓凝哄睡了顾知微,回到院子,慕容翥面冷如霜,独自等在房间里。
桓凝左右看看,问:“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慕容翥清清嗓子,说:“我不是人?”
桓凝逢迎的凑上去:“您是夫君,是天来的。”
慕容翥挑眉,双臂抱在身前:“解释。”
桓凝自知理亏,眼珠一转,数落道:“陛下拓跋美人在怀,跑来这山野做什么?”
慕容翥果然中计,忙着解释:“那是谣言,我没有纳妃,我……”
看桓凝忍不住的笑起来,就知道这人根本没听信谣言,住了口,挽尊道:“昭阳君如今在外也有了家室,乐的不回京了。”
桓凝顾左右而言他,说:“陛下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我不信任?就料定我会信了那些传的沸沸扬扬的谣言,所以才不回去?”
慕容翥差点脱口而出:我真的怕你一走了之。
面上却端着架子,心道:虽然我是慌的马不停蹄跑来,也不能真的这么没面子。更何况你还瞒着我不少事呢,如此轻易原谅你的隐瞒,以后还不被你吃得死死的?
桓凝解释说:“我确实是南哥指腹为婚的郎君。”
慕容翥脸色黑了三分。
桓凝说:“当日他知道我要去黔蜀,派了人保护我,之后也一直注意我的行踪。”
慕容翥的脸色黑了五分。
桓凝继续说:“当他得知慕容翔要杀我,立马从平昌赶来长安,丝毫没有耽误,只是还是晚了一步,兰微已经死了。”
“是他救了我。”
慕容翥神色稍微柔和了一分。
桓凝回忆说:“当日看兰微为我而死,我心灰意冷。他虽然医术精湛救了宝宝,却解不开我的心结。所以和晚芦设计,自己重病,让我入宫盗药。”
他顿了顿:“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慕容翥心里还是不舒服,自家小郎君成了别人指腹为婚的郎君。
不情愿道:“你就是回来和他一起过年?还为了他抛弃我,不回来?”
桓凝拉着他的手,说:“当初他让我入宫盗药,怕我寻死,所以与我约定,要等我回去过年。”
又说:“下个月初七是宝宝两岁生辰,他一向疼她,哪里舍得她离开?我也不忍心看他伤心,所以答应他,宝宝过了生辰再带宝宝回京。”
慕容翥震惊的看着他:“你要带宝宝回来见我?”
桓凝歪着脑袋,反问:“不然呢?你是他的父亲,不见你,见谁?还是你不想见她?所以老黑着一张脸,把她吓哭。”
慕容翥欣喜异常,语无伦次:“我怎么会不想见她?我巴不得她叫我一声‘父亲’。之前我一直不敢问,是怕她不在,勾起你伤心。”
桓凝捏捏他的手心,点头,说:“我知道。”
他面露难色,说:“不过碍于身份,在平昌期间,只能委屈陛下住在那边小院了。”
慕容翥如今又惊又喜,浑身都泛着柔情,满脑子都是:我的小郎君没有相信谣言,他满心满意相信我对他的感情。
不仅如此,他还要带着我们的宝宝回来,要叫我‘父亲’。
登基翌日,父皇在终南别业母亲的冰棺前服毒自尽,我以为我终究是孤家寡人。
没想到阔别多年,我们一家三口终于团聚了。
心里美得很。
他兴奋的直到被桓凝忽悠着回到自己的院子,被林儿伺候了洗漱,躺在床上,才回过神来。
他双眼瞪着床幔:所以你不仅名义上是他指腹为婚的小郎君,连名分上也是,连宝宝名分上的父亲也不是自己!
救人而已,至于这么假戏真做吗?
这么久了,都没有告诉我宝宝还在,他一句舍不得宝宝,你就不管我多想念你,推迟回京。
不仅是救命恩人,还指腹为婚,你还叫他‘南哥’!
你都只叫我‘王爷’和‘陛下’。
气人。
下月初七是宝宝两岁生辰。
眉头紧锁,又是一阵心疼:宝宝终究是早产的,你受了这么多苦,却总是轻描淡写,一句带过。
是我,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桓凝知道,慕容翥只是被自己哄得昏头转向,等他回过神来,就会察觉不对。
比如为何他一直没告诉他宝宝的事。
名义上宝宝是陆南之的孩子,若是突然传出宝宝的父亲是慕容翥,对陆南之,对慕容翥声誉影响都不可谓不大。
而且流言如沸,到时候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样难听的话来。
这是其一。
其二就是,陆南之打心眼底喜欢宝宝。
宝宝是早产的,若不是陆南之废寝忘食的翻医书,衣不解带的照顾,宝宝或许已经夭折了,哪里还能像现在这般健康活泼,粉团一般?
桓凝不忍心将他们分开。
他看慕容翥从未提起过宝宝,猜测他是认为宝宝已经不在了的。
若不是陆南之这个老父亲一把鼻涕一把泪,边哭边说让自己抱着宝宝回去。他是真的想瞒着慕容翥关于宝宝的事,让宝宝就做陆南之的女儿的。
一大清早,桓凝就往慕容翥的小院去,顺毛。
慕容翥习惯早起,已经在院子里练武,见桓凝进来,心里憋着气,二话不说,就打去了。
桓凝被动接招,拆招道:“陛下,大清早怎么这么大火气?”
慕容翥勾起唇角,招式不减:“你说呢?”
又说:“宣之,反应慢了许多。”
“你们在干什么!”
郗晚芦恶龙咆哮,冲上来制止了二人的斗殴,把桓凝前前后后看的仔仔细细,毫不客气冲背后的人,怒道:“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你什么时候能长点心?”
口不留情道:“你这脑子是摆设吗?”
又指摘桓凝:“你也是,你现在什么情况不知道吗?敢动手?”
桓凝理亏,低头嘀咕:“最近被你和南哥都盯死了,人都废了。”
郗晚芦怒骂:“你当了两年多的废物,还差这几个月?”
慕容翥知道他紧张桓凝,以前确实是自己没把桓凝照顾好,害得他涉险,连兰微也丢了命,面对郗晚芦确实心中有愧。
这两年被他冷脸多了,也不介意,只是也没有像今日这般当面辱骂,活像自己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又见他把桓凝骂的低着头,可怜巴巴的,心里不乐意了。
压着怒火,耐着性子,讽刺:“郗家主好大的官威。”
郗晚芦俨然自己才是陆氏家主,反唇相讥:“关你屁事。您身份尊贵,赶紧回去,我平昌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陆南之听着下人汇报,赶紧赶来,问:“出了什么事?”
郗晚芦面不改色道:“这位爷打宣之呢。”
慕容翥十足无语,心道:我算是知道宝宝这颠倒是非,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是跟谁学的了。就郗晚芦这张嘴,往城门口的大槐树下一坐,不知道多少人要身败名裂。
谁知道陆南之居然单方面相信了郗晚芦,都没有多问一句,劈头盖脸就是一阵说教:“宣之好本事,听说昨夜陪人说话熬了大半夜。”
“如今贪睡,不到晌午不起身,今日居然起个大早,顶着黑眼圈还来打架。”
面带微笑:“出息了。”
和风细雨的话说的桓凝心里发麻,手足无措:“我那个,就是活动下手脚,没敢,没敢真的动手……”
毫无底气,声音越说越小。
陆南之笑容不落:“嗯?”
桓凝低头,认错态度十足好:“是,我错了。”
慕容翥见这二人没头没脑的一阵说教,人都被说自闭了,连忙护着:“行了,多大的事?何至于如此小题大做地说他?”
“小题大做?”
陆南之反问,看着慕容翥,温柔淡定,皮笑肉不笑,审问桓凝:“今晨的安胎药喝了吗?”
桓凝登时脸色微红,头低的更下去了:“还,还没喝……”
慕容翥瞳孔地震,心里一紧,才反应过来郗晚芦话里的意思。
拉着桓凝小心护着,焦急的很,关心的问:“是我大意了,可伤着?你怎么没说呢?”
桓凝摇头,说:“忘了……”
……………………
大魏宣和九年,后宫首次大选。
“张兄,幸会幸会,你也是来参加本次大选的?”
“那当然。还以为我这种寒门子弟出头无路,没想到还能遇到这般天恩。”
“听说若能被昭阳君选入后宫的,出将入相,前途无量呢!”
“这还用你说,你看近来全国各地翘楚都往长安赶,谁不是摩拳擦掌,只求被昭阳君看上一眼?”
龟兹远道而来和亲的王子和大将军在长安外的茶棚歇脚,有些好奇的问向一旁:“小哥,一路上都听着大家在讨论后宫大选,怎么,陛下要纳妃吗?”
小哥一愣,看他们是外国装扮,解释说:“看你们的装束,不是大魏附近的国家吧?”
王子点头:“我们是龟兹来的。”
小哥恍然:“隔着万里呢,怪不得你们不知道。”
小二凑上来说:“后宫大选不是陛下纳妃,而是昭阳君选拔人才呢。大魏后宫乃是昭阳君所掌,选出来的人也是归昭阳君所属,陛下是不管的。”
龟兹二人更好奇了。
小二说:“你们隔得远,所以不知道。咱们大魏后宫和别的后宫不一样。”
龟兹王子本就是来和亲的,本着知己知彼的心态,请教问:“如何不一样?”
小哥说:“昭阳君本是陛下为燕王时的军师,出谋划策,文武双全,与陛下有辅佐之功,陛下登基时便立他为昭阳君。后来昭阳君闲来无事,训练了一些人,替陛下监督朝政。”
“再后来,就成立了督御省,这个机构设在三宫六院,独立于朝堂,只归昭阳君所管,专门监督朝政。但凡朝政有误,或者官员贪污舞弊,皆由督御省查实,直接办理。”
其他人也凑上来说:“以前,督御省的人才都是昭阳君暗访民间,亲自选拔。这次大放天恩,全国有识之士皆可报名参加。昭阳君亲自主持,选拔公平公正,分设六艺等各科目。这不,大家都来了。”
龟兹大将军惊讶道:“昭阳君竟然有如此大的权利,对大魏陛下的决策也敢置喙?陛下不怕他趁机招兵买马,逼宫篡位,取而代之吗?”
一阵哄堂大笑,小二说:“若是昭阳君想篡位,陛下估计会马上下诏禅位,亲手为他穿上龙袍。”
“听说玉玺拿给太长公主敲核桃,太长公主还嫌玉玺笨重,不称手呢。”
小哥附和:“就是。听说近日有不知道哪个国家的王子,吃了熊心豹子胆要来和亲的。依我说,趁早打道回府才好。”
“谁不知道当年拓跋公主入魏,传言陛下要纳妃,也就是下朝下的晚了些,没来得及解释。昭阳君直接带着长公主,离家出走,美名曰‘挪位’。急得陛下连夜追到了平昌,才把昭阳君追回来。”
“听说昭阳君那时候还怀着二皇子呢。”
“可不是?真乃帝君恩爱佳话。如今谁还敢说来和亲?若真敢来,信不信陛下能当场翻脸的。”
龟兹二人面面相觑:此番和亲,能顺利吗?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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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纵一世难得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