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州乃是黔蜀道东南一州,乃是庹氏所掌,以苗寨城为基,势力辐射全州。
“王爷,过了前面的南贵村再走30里就是苗寨城大本营了。”
罗景敏驱马跟在慕容翥身旁,沿着山路行走,说:“远远看起,那村寨依山而建,自然相连成片,四面环山,重连叠嶂,梯田依山顺势直连云天,河水穿寨而过,倒像是个世外桃源。”
慕容翥露出笑容,说:“确实是个隐居的好去处。”
他环视四周地形,说:“四面群山高耸,倒是这一片地势稍缓。”
冷哼:“眼看就要到苗寨城了,若是我,不在此处要了本王的命,一旦让本王接触庹氏,时局就不好掌控了。”
罗景敏笑道:“这一路过来,截杀少说数十场,都被王爷巧妙设计化解,看来对方实在是黔驴技穷了。”
慕容翥冷笑:“便在此处稍作休整,被逼到穷途末路,就容易心急,心一急,露出马脚就越多。”
罗景敏点头,示意跟随的骑兵就地休息,把自己和慕容翥的马匹递给士兵。
说:“庹中进空有庹氏家主之称,毫无主见,被王道招三言两语便忽悠的找不到方向。只要王道招一死,王爷恩威并施,拿下越、盘、利三州,和二位李将军兵合一处,北上问罪官氏,大事可成。”
慕容翥但笑不语,俯瞰南贵村吊脚楼随着地形的起伏变化,层峦叠嶂,远眺梯田依山而起。
说:“罗将军,闲来无事,本王有一事请教。”
罗景敏一听便知道又要当个阵前解语花了。
心道:自清明那日起,王爷身边的桑先生、胡先生换了人,说是郗氏暗部的翘楚。可瞧着,差桑、胡二位可远了。
那日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王爷回来之后又变得郁郁寡欢,成日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又把将士们往死了操练,真是怨声载道的。
该不会王爷移情别恋桑先生后又失恋了?
啧啧啧……王道招说得对,你们这些情啊爱啊的,真麻烦。
慕容翥说:“有一个人,在我朋友面前总是不敢露出真面目,他说他面具戴久了,忘记了自己是谁。可是他在另一个人跟前,却能肆无忌惮的玩笑打闹。”
他顿了顿:“你说,这是为何?”
罗景敏摸摸鼻头,心道:欲盖弥彰啊这解释,您和郗大人真的在抢桑先生?
这话不好好回答,感觉会死无葬生之地。
他想了想,问:“不知这人对其他人如何?”
慕容翥说:“要么礼数周到、谦虚谨慎、甚是妥帖,要么唯利是图、冷眼旁观、睥睨众生。”
罗景敏:唯利是图桑先生,不过他什么时候礼数周到过?前面这形容,倒像是鄢归王子。
算了,就当桑先生也心仪王爷这么来说吧。毕竟他和郗大人之间,怎么看也不像是有那么回事。
倒是看着王爷的眼神,啧啧啧,都能拉丝了
他说:“不知王爷可曾听过‘近乡情更怯’?”
慕容翥蹙眉,看着他,示意他继续。
罗景敏说:“越是离家近,越是不敢回去。怕自己离家太久,回去后格格不入。”
“就像王爷说的那个人,越是肆无忌惮的露出真容,说明越是放松,越是无关紧要;越是掩藏,说明越是在意。”
慕容翥反问:“在意?”
罗景敏点头,本着骗过敌人就要先骗过自己的态度,满脸诚恳。
“越是面对在意的人,越是在意自己在他心中的模样。生怕真实的自己让他失望,所以才会拘束,才会谨小慎微。”
慕容翥心中豁然:怪不得你总是说你配不上我如此待你,总是说你没有资格接受我的爱。
怪不得你会在城墙上问我,若你并非宣之那般完美,只是满口谎言的桑槲,会否这般待你。
你不敢承认宣之就是桑槲,是怕宣之在我心中完美的形象坍塌。
我也好,世人也好,对桑槲那副唯利是图的卑鄙行径的偏见让你毫无自信,你怕被我嫌弃……
傻瓜,不管是宣之,还是桑槲,都是你啊。
我爱的,是你本身。
若你得知我来了黔蜀,会担心我吗?
呵,郗晚芦现在可是把我恨惨了,眼里想要将我碎尸万段的心思藏都藏不住。大约是你在背后压着,不然他肯定会鱼死网破,拼了郗氏不要,也不让我好活。
这次我说要亲自来黔蜀道,若是考虑大局,他怎么也要阻拦。
可他却二话没说送我上路,大有一副自己不能亲自动手,就借王道招的手,让我死在黔蜀道的意思。
他应该根本不会让你知道我的消息,他把你保护的那么好,真好,我便放心了。
那夜之后,不管我怎么派人去查,都没有你半分消息,仿佛你从人间蒸发了。
宣之,那夜的伤可好些了?
“王爷小心!”
罗景敏与骑兵们已经秣马厉兵,翻身上马,将慕容翥挡在身后。
慕容翥一跃上马,走到队伍之前,镇定自若。
对面约莫百来号打手,皆身着官氏服饰,蒙面,手拿弯刀。
慕容翥冷笑:“倾巢出动了?王!道!招!”
为首之人也不遮掩,扔了弯刀,提起惯用的白缨长枪,大吼:“一个不留!”
说着马蹄阵阵,罗景敏亲自带人正面冲击,慕容翥与十数人以箭术辅助掩护,倒也相得益彰。
只是他们低估了对方的实力。
这次王道招亲自带来的杀手实力雄厚,之前任何一次截杀都毫无比拟性。
他们视死如归,拼命砍杀,即便被砍断四肢,也绝不回头的气势把罗景敏都吓了一跳。
罗景敏一行被杀手包围,艰难缠斗,身负多处刀伤;王道招突破了护卫,直接围攻慕容翥。
眼见不敌,桑槲带着陆大快速赶来。
他快马冲开杀手,手拿匕首直接将砍向慕容翥的弯刀连刀带手臂直接削下,溅了慕容翥一身鲜血。
他只身挡在他身前,冷哼:“王道招,想动他,先问问你外公!”
英姿飒爽,把慕容翥看的失了神。
耳边短兵相接,他赶忙回神,再次投入战争。
一阵拼杀,对方损失不过十分之一,慕容翥所带五十骑兵去了十之七八,陆大手下也损失二三人。
他们被团团围住,警惕看着四周。
陆大眼见对方实力惊人,早已经放了信号弹,他气喘着,问:“大人,这些人是什么来历,怎么这么厉害?”
深知轻敌了的桑槲咬着后槽牙,说:“我哪儿知道?你问你家陆半仙去,他不是什么都知道吗?怎么没算到这些人这么本事?”
他目视前方,问:“不是说官氏派人前来接应吗?人呢?”
陆大被呛的无言以对,连忙说:“就在三里外。”
桑槲破口大骂:“三里?来收尸吗?奶奶的。”
慕容翥十分不适应现在的桑槲,有些愣神,看四周山势高耸,计上心头,说:“敢不敢赌一次?”
桑槲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勾起唇角,阴沉了双眼,说:“王爷您到底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还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罗景敏心道:这桑先生怎么这个时候还嘴上不饶人?打什么哑谜?
王道招看他们你一言我一句的,冷哼:“死到临头了还斗嘴,拿下!”
慕容翥左手持弓,右手持刀,作势避开王道招,冲击侧面,往山下跑。
果然吸引了王道招拦截,桑槲紧随其后,站在马上,手持三羽箭,弯弓射箭,将上山的薄弱处三人一击即中。
慕容翥立马调转马头,往山上跑去。
桑槲、兰微、罗景敏、陆大紧随其后,分散三队,往山上跑去。
“声东击西!”
王道招暗骂了,立马命令:“先杀慕容翥,其余人不足为患!”
说着带着全部兵马,对慕容翥穷追不舍。
罗景敏几人见此计不通,只得再次冲向慕容翥,与他们汇合。
山高林密,越是往山里走,露深雾重。
慕容翥几人在林子里一阵疾驰,看向身后,却是浓雾弥漫,连东南西北都无法辨识。
王道招明显对地势十分熟悉,算准了慕容翥会置之死地而后生,往山里跑,早已经在林中设下陷阱,将计就计将他们赶入陷进,又抄近路埋伏。
见他们已经落入圈套,四周暗器被启动,箭如雨下,慌得陆大等人自顾不暇。
一人自天而下,弯刀伶俐,直杀慕容翥。
桑槲耳力极好,一根短针发出,电光火石之间,那人已经在地上。
谁知王道招留有后手 ,这人不过也是声东击西,真正的杀手埋伏在地下,弯刀砍了慕容翥□□马匹的腿,慕容翥毫无防备落下马去。
杀手趁机砍来。
桑槲大惊失色,连忙驱马过去,匕首比人快,把地上的人一刀致命。
慕容翥就地滚了一圈,拔出马鞍上的剑拼杀。
陆大几人以人身为盾,抵抗四面八方来的暗器,二三十名杀手破地而出,身手矫健,防不胜防。
桑槲的马被砍了个头,他趁机一跃而起,拉着慕容翥背对背,用脚挑起地上那人的弯刀,手起刀落就是一个人头。
他单手捂着左腿,冷汗直冒:“王爷,您都招惹了些什么人?”
慕容翥听着他的气息混乱,看他腿上鲜血直流,急道:“你受伤了!”
桑槲忍着疼,说:“无妨,他砍我一刀,我杀了一命,算赚了。”
又带着几分戏谑,对慕容翥说:“此番我若是死了,王爷您记得要愧疚一辈子,不然小可便亏了。”
说着,便奋力拼杀去。
“杀!”
震天的冲杀声由远及近。
原来是郗烈和官容带着官氏骑兵前来接应,冲散了激战的队伍,也进入混战。
王道招几人越战越勇,简直杀红了眼,对远不及慕容翥骑兵的官氏骑兵抬手就砍。
王道招审时度势,心道:我等虽然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但终究是血肉之躯,力战到如今,多有疲惫。
官容的兵马虽然不如我们武功高强,但人数众多,在这么耗下去恐怕就要全军覆没。
官容怒道:“尔等何人,竟敢假借我官氏之名,行凶作恶!”
王道招大吼:“送你见你祖宗之人!”
桑槲腿上过重,流血过多,脸色惨白,力有未逮,慕容翥与他隔得略远,心下着急却自顾不暇,焦急上火。
眼见桑槲拿着弯刀的手有些发抖,郗烈就近躲闪着过去,猫着身子,将杀手握着弯刀的手臂拦腰斩断。
谁知那杀手竟一声不吭,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左手拿起腰间备用弯刀,直接往郗烈头顶砍去。
桑槲眼疾手快,双手抱着郗烈往一旁闪躲。
地面实脆,二人一起砸出了好大一个洞来,滚入深渊。
“宣之!”
“烈烈!”
王道招见状,大吼一声,带着残兵迅速借着浓雾消失了,以图后招。
慕容翥和官容二人快步跑去,看着深不见底的洞穴,焦急万分。
慕容翥抬手拉住就要攀着地面往洞穴里寻人的官容,说:“郗将军虽然年少,但自小在军营里长大,并非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桑先生自不必说。他俩,一定能自救……”
劝人,更像是劝己,说:“大局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