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方糖 第37章 雨一直下

雨已经下了整整三天。

窗外的天空阴沉得像是被泼了墨，雨水顺着教学楼的排水管哗啦啦地冲刷而下，在水泥地上砸出无数细小的水坑。许昼坐在生物教室的角落里，面前摊开着那本发黄的实验记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其中一页上的照片——照片里的母亲穿着白大褂，神情冷静得近乎陌生，而玻璃舱中的温言紧闭双眼，苍白的皮肤上布满了细小的传感器。

许夜站在窗边，黑色护腕已经被取下，露出小臂上那个狰狞的【S-03】烙印。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扭曲的河流，倒映着她紧绷的侧脸。

"所以，"许昼的声音有些发涩，"我的能力……是实验产物？"

许夜转过身，雨水的反光在她脸上投下流动的阴影："不完全是。"她走到许昼身边，手指轻轻点在记录本的某一页，"这里写着你出生时就表现出联觉倾向，实验只是……加强了它。"

许昼的舌尖泛起铁锈混着苦橙的味道——这是母亲做记录时最常用的墨水气味。她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总会在她尝到奇怪味道时迅速记录下来，眼神中闪烁着某种她当时无法理解的热切。

"那温言呢？"许昼抬头，"她是第一个实验体？"

许夜沉默了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玻璃方糖放在记录本上。方糖内部悬浮着几丝金色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发亮。

"听听看。"她说。

许昼将方糖贴近耳边，刹那间，一段模糊的录音流淌而出：

"S-01适应性良好，听觉范围已扩展至超声波频段……"——这是母亲的声音，冷静而专业。

"停下！求求你们……"——一个稚嫩的、带着哭腔的女声，毫无疑问是年幼的温言。

许昼猛地拿开方糖，呼吸变得急促："这是……"

"养父实验室的监控录音。"许夜的声音很轻，"温言的能力是后天植入的。"

窗外的雨声突然变大，一道闪电划破天空，刹那间照亮了整个教室。在那一瞬的亮光中，许昼看清了许夜眼中的情绪——那不是愤怒，也不是悲伤，而是一种深深的疲惫。

"那你呢？"许昼轻声问，"你的听觉过敏……"

许夜摇了摇头，伸手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露出锁骨下方那个与温言一模一样的菱形疤痕："我是第三个成功案例，但养父对我的改造更……彻底。"

疤痕下方，隐约可见细小的金属反光。许昼突然意识到，那不是什么伤疤，而是一个植入式接口。

"他能通过这个控制你？"许昼的声音发颤。

许夜重新系好纽扣："以前可以。"她指了指耳后的银色小点，"温言帮我切断了主控信号，但植入体还在。"

雨点疯狂地敲打着窗户，像是无数细小的手指在焦急地叩门。许昼突然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等等，"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如果温言也是受害者，为什么她会有我母亲的信？为什么她知道那么多实验内幕？"

许夜的目光落在教室门口："你可以直接问她。"

门被轻轻推开，温言站在那里，白衬衫被雨水打湿了一半，黑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她的手里拿着一个防水档案袋，上面印着第三医院的标志。

"因为我是唯一醒着的实验体。"温言走进教室，雨水从她的发梢滴落在地板上，"你母亲在实验失控前，把我送了出去。"

她将档案袋放在实验台上，从里面取出一叠CT片。许昼凑近看去，那是温言大脑的扫描影像——在颞叶区域，密密麻麻的微型植入体组成了一张精密的网。

"感官增强是有代价的。"温言的声音平静得可怕，"S-01到S-05，只有我活过了十八岁。"

许昼的胃部一阵绞痛，她尝到了胆汁般的苦味："S-05？还有其他人？"

温言和许夜交换了一个眼神。

"齐夏，"许夜说，"她是S-05。"

这个答案像一记重拳击中许昼的胸口。她突然想起齐夏那些看似胡闹的发明，想起她血液里超标的铅含量，想起她总说"本天才的大脑构造不一样"时的嬉皮笑脸……

"她的能力是什么？"许昼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忽不定。

"空间感知。"温言从档案袋底部抽出一张照片，"她能在脑海中构建三维模型，精度堪比3D打印机。"照片上是年幼的齐夏站在一堆机械零件中，眼神空洞得不像个孩子，"这是她七岁时设计的第一个发动机。"

许昼的膝盖发软，不得不扶住实验台才能站稳。窗外的雨声、档案袋的塑料味、CT片的冰凉触感——所有感官信息突然如潮水般涌来，在她的舌尖炸开无数混乱的味道。

"呼吸。"许夜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别让联觉失控。"

许昼大口喘息着，试图抓住一个稳定的焦点。她的目光落在许夜小臂的烙印上，那个丑陋的【S-03】此刻显得如此刺眼。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这些？"她艰难地问。

温言将一张磁卡放在实验台上："因为时机到了。"磁卡上印着【第三医院-地下实验室-权限S】，"你母亲留下的最后一份资料在那里，包括……"她顿了顿，"终止实验的方法。"

许昼拿起磁卡，塑料表面冰凉得像是某种警告。她看向许夜，发现对方正凝视着窗外的大雨，侧脸线条紧绷如刀。

"我们会失去能力吗？"许昼突然问。

温言摇摇头，雨水从她的睫毛上滴落："不会。这些能力已经成为我们的一部分，就像……"她指了指许昼的舌头，"你的味觉，许夜的听觉，齐夏的空间感。我们要终止的是实验的控制系统。"

一道闪电劈过，刹那间照亮了三人的脸。许昼突然意识到，她们正站在一个巨大谜团的中心，而答案就藏在那场永不停歇的雨后面。

"什么时候出发？"她听见自己问。

许夜终于转过头，雨水在她的瞳孔里投下细碎的光斑："现在。"

窗外的雨滴滴答答三天三夜都还在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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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雨一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