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便用力挣扎起来,身上的铁链哗哗直响,但绑得太紧,根本无法挣脱。
云卿不理他。这个宅子是他来京城之前就托人买下的,那人是江湖中的掮客,专门为江湖人办各种琐事。来这里的当天晚上,他就绑了薛仁扔在了这里,不给吃不给喝,就这么绑着。已经过了一整天了,他的嘴巴干得开裂。
他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火折子,吹燃了,点燃了桌子上的两只蜡烛,但屋子里还是很黑,也很安静,静得好像坟墓,任何一点细微的动静,都能震起涟漪。
薛仁都快疯了,他什么都看不见,也发不出声音,只有听力格外发达,他听到有人进来了,听到那人关上了门,又听到他点燃了蜡烛。自始至终,那个人都一声不吭。他想说话,但是嘴里堵得太严实了,舌头都一动不能动。以前他一直觉得如果被堵上嘴,只要用舌头把它顶出来就可以了,现在他才知道,如果嘴巴里堵满了,他的舌头都动不了。
但他很想知道对方是谁,到底为什么要抓他!
他听到对方拖动椅子的声音,这时他才注意到,对方没有脚步声。他仔细听了听,一点脚步声都没有听见。
然后他又听到火折子的声音,接着有香气传来,是檀香混合着别的香气,他分辨不出来。
嘴里的布突然被抽走了,他立刻合上嘴巴,只觉得下巴都僵硬了。然后眼上的黑布被扯了下来,他眯了眯眼,看到了面前的男人。屋子里太黑,看不清男人的面貌,只觉得他五官很普通,转个脸可能就忘了。
“你是谁?你到底要干什么!”他刚问出口,脸上就狠狠挨了一记。嗡的一声,他只觉得半只耳朵都在耳鸣,眼前金星直冒,有一会儿他什么都听不见,差点直接晕过去。
等他终于好受了一点,就听面前的人平静地开口:“从现在起,我问什么,你说什么,不该开口就不准开口,多说一个字就一巴掌,你要相信,你抗不过十巴掌。”
这个声音嘶哑,听不出年纪。
“柳家的事你交代一下。”
“我就知道是那个臭……”他的话话没说完,脸上又重重地挨了一巴掌。这一次,他只觉得大脑都晃动起来,一阵阵眩晕,忍不住吐了出来。但是他一整天什么都没吃,什么都吐不出来,只吐出一些酸水和两颗牙。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忍过那一阵阵眩晕感。半张脸已经麻木了,只有火辣辣的疼。
“记住了吗?”对方平静地说。
“……记住了。”他不敢了。他知道这个人没有说谎,十巴掌,他绝对能把自己打死。
“那就说说柳家的事吧,你是怎么把人家全家人害死的。”
“我没有!这和我无关!”
“真的无关?”
“……真的。”他有些害怕他打他,但是对方没有。这说明只要他回答问题,就不会挨打,不管说的是不是真的。他突然胆大起来。柳家的事本来就和他无关,他家的钱大部分都归了那人的手,自己根本没留下多少。
“他们家是自己出事的,与我何干!”
“你带你的大舅哥去欢月楼,他只是去喝酒,你故意灌醉了他,让他和一个染病的女子发生关系?”
薛仁心里一惊,“我……我没有!”
“你本来答应给那女子一百两银子,但后来那个女子被你们勒死了,尸体扔进了乱葬岗里。是你亲手勒死他的吧?她那时候的眼睛是怎么样的?嘴角流血了吗?是不是舌头也伸出来了,皮肤变得青紫。你用多久勒死她的?用绳子?还是腰带?那腰带你还留着吗?”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薛仁疯狂地大叫,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那个妓女死时的样子。他虽然纨绔,但从没杀过人,也不知道人被勒死有多可怕。他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你买通了赌场,让他们把二舅哥当猪养,引诱他有了赌瘾,一点一点掏空了他的钱,他被家人关起来之后,你又派人把他放了,然后把他淹死在河里,伪装成自杀。当时也是你动的手吧?淹死人很好玩吗?看着他一点一点窒息而死,身体沉在水里,再也升不上来,是不是很好玩?”
薛仁瞳孔剧震,头上冒出了冷汗,下意识地喊道:“我没有动手!”
对方表情不变,依旧淡淡地看着他,他却觉得这双眼把自己看透了。
“所以说,这次杀人你是让别人干的,谁干的?你的小厮?不是,是外面的人。是江湖人?我听说京城有个乌衣社,只有有钱,什么都干,杀人也没关系,你买了他们,对吧?”
薛仁要崩溃了。他觉得脑瓜子疼,疼得他要爆炸了,过去的种种在他他脑海中不断涌现,他想忘都忘不了。他杀的每一个人,每一双眼睛都在盯着他,让他毛骨悚然。
“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他大叫着,把锁链摇得哗哗直响。他呼哧呼哧得喘着气,觉得自己好像喘不过来了一样。
男人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虐待他,也没有打他,只是静静得看着他,不悲不喜。让他想起庙里的佛像,他们就是那么平淡地看着众生,无悲无喜。
“你到底要干什么,干……”他的话音未落,脸上又重重地挨了一巴掌,他直接晕了。
等他醒过来时,看到地上有一炉红通通的炭火,炭火上烧着一个铁壶,铁壶已经烧开了。男人坐在炭火旁,将壶里的水倒进一个茶杯里,很快,一股茶叶的清香便传了出来。
他舔了舔嘴唇,他渴了,渴得嗓子冒烟,心里抓肝挠肺地难受。他轻咳了一声,说:“能不能,让我喝点?”
男人回过头。他心里突然一紧,想起他之前说过的话,他问话他才能说,不问他不能说。他立刻后悔了。
男人却提着茶壶走了过来。
他舔了舔嘴唇,眼睛盯着茶壶。说不定,他能给自己一杯水。
男人走到他面前,然后掰开了他的嘴,直接卸掉了他的下巴,将灼热的壶嘴伸进他的嘴里,滚烫的开水直接灌了下去。
惨叫的闷哼都被堵在了门口,薛仁疼得睁大了眼睛,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烫坏了。从嘴巴到胃都想火烧一样剧痛,这种剧痛还不像是刀伤,忍过一时的激痛就好,这种痛是持续性的,而且越来越痛,痛得他都要打滚。但是他一动也不能动,嘴里又被堵上了,只能疯狂地摇晃,发出呜呜的闷响。
在这个过程中,他却根本晕不过去。太疼了,太疼了,这个人是魔鬼吗!
男人就这么看着他,慢慢吹凉了杯子里的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不知过了多久,薛仁终于平静下来,呼哧呼哧地喘气。他什么都没吃,饿得前心贴后背,又折腾了一番,更是虚弱得瘫软了,连头也无力抬起。
男人把他嘴里的布掏出来,开了口,“来,说说你是怎么害死柳家的。”
“我说了你就能放过我吗?”
“可以。”
“真的?”
“对。”
“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四个巴掌如期而至。
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有人了。他的嘴再次被堵上,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右边的耳朵钻心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