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陈子期都在心里蛐蛐他。
咒他找不到女朋友,咒他买不到好吃的,咒他下次考试不及格,咒他孤独终老。
他的脸皱成了一团,看着跑在自己前面的祁砚修,他的双腿几乎要感受不到知觉了。喉咙里一股铁锈的味道糊着,就连大脑也变得迷糊。
“祁,祁砚修,我要死掉了。”
为什么要大早上的起来跑步,他不理解,也不想理解。
祁砚修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子往回走,看着脚步有些混乱的人,他无奈的把人揽住。
陈子期整个人几乎是挂在他身上,拼命的呼吸着。额头上冒着汗珠,垂在额头的头发被打湿,脸颊因为呼吸困难变得通红。
燥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颈,陈子期抱住他的脖子,让自己全身放松下来,他的头靠着他的肩膀。
感觉到脖子传来的呼吸,祁砚修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很快调整过状态。
陈子期实在是累得没有办法想其他的,他抱着脖子的手,也只是虚虚的挂着,支撑住他身体的还是那只揽着他腰的手臂。
“才跑了不到两公里。”他放缓了声音,“放轻松,你跟着我的呼吸慢慢调整。”
陈子期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过了好一会,那个混乱的脑子才慢慢恢复过来,感官也变得逐渐清晰。
他闻到了祁砚修身上的味道,和他不一样,身上没有汗味,而是洗衣液残留的淡淡香味。能感觉到脖子的脉搏,一下一下的跳动着,就像是一个有节奏的鼓。
自己急促的心跳,也正在慢慢和他的同步跳动。
陈子期松开了他。
“缓过来了?”祁砚修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传来。
“嗯……”陈子期闷声回答。
明明他们的年龄差不多,为什么他却没有祁砚修高。明明吃的也很多啊,每天晚上也有坚持喝牛奶。
为什么人和人的差距可以这么大。
“因为你太久没有运动,每周末出来跟我跑几圈,就好了。”
陈子期苦着脸,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祁砚修,“还跑啊?修哥、祁老大,你饶了我吧。我只是想当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而已,我真的不行的。”
祁砚修移开眼神,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牵着他的手往回走。
回到学校之后的陈子期彻底放飞了自己,他和祁砚修不在一个班级,除了去食堂的时候,平常两个人也几乎没有交集。
他哼着歌,从小卖铺出来。
“陈子期?”一个男生站在他的面前,侧着头看着他身后,空无一人,“你那个跟屁虫呢,今天怎么没有在一起?”
陈子期翻了一个白眼,正打算往旁边走。
但那个人没有想要放过他的意思,“你要不认我做大哥,我保护你。”说完,他还笑了出来。
看着他有些猥琐的脸,陈子期隔夜的饭都要吐出来了,他啧了一声,皱着眉头。
就这样,他往前走一步,那个男生就后退一步。
“到底是你黏着人家,还是人家黏着你啊,怎么每天都能看到你们在一块?”
陈子期握紧了拳头,死死地瞪着他,“是他黏着我,行了吧!可以了就滚,你知不知道自己很碍眼!”
男生正想要反驳,微张的嘴唇又闭上,然后转身就离开。
这不认为是自己功劳的陈子期,他转过身体,身后几米远站着祁砚修,他的眼睛望着这边。就算是有一段的距离,也能感觉到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朝着自己走过来,越走近越能看出他现在的心情有多臭。
“不需要我了,是吗?”祁砚修的声音如同蛇蝎,冷冰冰的爬上他的身体,然后一点点缠绕,让他窒息。
被定住身体的陈子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应该说对的,是吗?还是反驳说,刚才只是想堵住那个人的嘴巴。
但在这个时候,他的话全都噎在了喉咙。
陈子期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抓住,然后轻轻地揉捏着,上面的轻茧摩擦着他,以至于有些发痒。
他不动声色的挣脱开,眼神到处乱瞥,就是不看他,“其,其实他说的也没错,我们都这么大了,还黏在一起……”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冷笑打断。
祁砚修的视线还在他的身上,垂在腿间的手指狠狠地掐进手心,他的身体不由得颤抖起来,“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我说……”
陈子期的话噎住,虽然语气带着逼迫,但他看到了祁砚修眼里多了一丝落寞,这样的神情他好像在很久之前就见过。
但他和祁砚修并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大脑如同炸裂一般,闪过许多不同的画面,但在他想要抓住的那一刻,全都消失不见。
“系统警告,请不要做无谓的挣扎,那是假的。”
陈子期回过神来,那道视线还落在他的身上,却没有催促他的回答。
陈子期垂下了眼眸,声音很轻,“抱歉,我收回。”
声音不大,落在祁砚修的耳朵里,却是那样的响亮,他走上前,揉着陈子期的头发,“我们子期是一个知错就改的哥哥。”
“回家吧。”祁砚修牵上他的手。
阳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我说你们两个,真的不是亲兄弟吗?”
陈子期翻了一个白眼,指着自己的脸,又指着旁边人的脸,一脸嫌弃的看着他,“你看我们长得像吗?”
虽然他和祁砚修每天阴影不离,但他们长得的确不像啊,为什么每次都有人会问这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他微微抬头看着祁砚修,上了高中之后,这个人长得就越来越快,现在已经比他高半个头了!
他长得不矮,降临一米八,但这个人直逼一米九几。
陈子期酸得牙齿都痛了。
“你想什么?”祁砚修摸上他的脸,然后往两边扯,“脸皱成一团了。”
陈子期拍开他的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手上的笔还在打转着,陈子期戳了一下前面的人,有些不耐烦的说:“你赶紧转过去,等会就来检查了,我不想再被罚扫。”
李牧立刻转了过去,越想越不对劲,又转过了头来,“明明你被罚扫是你自己没穿校服,怎么就赖在我头上了?”
“你别管,赶紧转过去。”
陈子期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还有五分钟就十点了。最后这一天,他就再也不需要踩点摸黑回去了。
他撑着下巴,看着课本上的天文数学,忍不住思绪又飞向了其他地方。
“五分钟,你是在数上面有多少个字吗?”
陈子期回过神来,耳边说话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的双眼有些迷糊,原来已经下课了。
祁砚修帮他把桌上的课本都整理整齐,有些无奈的说:“上次班主任跟我说,你的数学又退步了。”
他停下了动作,把身子转向陈子期那一边,“你,怎么想的?”
见他没有接着往下整理,陈子期接上他的动作,把课本全都塞进了抽屉里,他一直低着头看着桌子上的课表。
“我想和你上一个大学,这是我很早以前就有的想法。”祁砚修说。
陈子期难得的没有闹,他的声音很轻,也顾不上旁边的人有没有听到,“但是我的成绩勉强可以上一本,有时候还达不到。”
“我说过,我会帮你辅导。考不了太高也没有关系,我会……”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陈子期打断,他的声音有些急促,“你会什么?你会委屈和我上一个一般的大学?祁砚修,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在拿自己的未来开玩笑吗?”
祁砚修的脸色没有变,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我没有说过委屈,我们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学校的。”也从来没有分开过。
陈子期气得呼吸都变得不平稳,他站起来起来,朝着角落的清洁区走去,“我们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一块,以后你有自己的生活,我也是。”
他拿起扫把,弯着腰从第一排开始。
“陈子期,你真的是在为我考虑吗?你有没有想过,我到底想要的是什么?”祁砚修朝着他走过去。
一直被注视着的人,根本不敢抬起头,他害怕这个时候看到他眼里其他情绪,万一是害怕,是厌恶,又或者是可怜。
他或许真的没有了解过祁砚修,从来不知道他想要什么。而那一个人,每次都能猜中他心里的事情。
那双修长的手覆盖着他的手,“我帮你。”
陈子期抽出自己的手,慌落而逃一般的离开。
由于祁砚修的帮忙,打扫起来很快,明明被罚扫的是他,每次祁砚修都会选择留下来,就这样和他一起。
祁砚修拿着垃圾袋,陈子期跟在他的身边,他第一次觉得,这个垃圾场可以这么远。
天已经很黑,只有路边微弱的灯还在照着。灯光落在他们的头顶,一半的脸都是处于黑暗之中。
陈子期盯着地面的石头,不知道是第几次了,他们吵起来,又沉默。
距离垃圾箱只有一段距离,想要开口打破这段诡异气氛的陈子期,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以什么开口,说对不起吗?可他没有说错。
路灯照在祁砚修的背影,陈子期看着他把垃圾袋丢进箱里,又看着他转过身来,看清了他现在脸上的表情。
很平淡,但平淡的诡异。
他生气到极点的时候,就是平淡,想要让人看不出来。用他那种散发出的冷意,一点一点冻住你,让你的思绪除了他,根本想不到其他的。
“我在害怕,我害怕永远达不到你们的预期,让你们对我失望。”陈子期开了一个头,打破了寂静,“你会感到害怕吗?”
虫鸣声不断,就像是为了和他一起打破这个氛围。
祁砚修和他四目相对,“是个人都会害怕,我怕的永远都是,你的身边会失去我的存在。”
“或许未来真的有那么一天,你会有自己的生活,但那个位置已经失去了一个叫做祁砚修的人。我会害怕,想着为什么这么多年了,我拼了命的想要挤进你的生活,最终还是会消失掉。我不甘心的,凭什么啊。”
祁砚修的目光还是落在他的身上,微弱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脸上的平淡早已消失,眼里是无尽的落寞。
“所以呢,你是怎么想的,你要帮我打破这个吗?你会选择继续把祁砚修这个名字,填写在自己的生活之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