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才赶到,就见皇城之内,火光冲天,杀声震耳。
萧岚与谢珩在精锐侍卫的护卫下,冲破层层阻碍,直奔乾清宫,沿途尸横遍地,既有叛军,也有禁军,显然已经历过一番惨烈厮杀。
越靠近乾清宫,战况越是激烈,二皇子萧景琛的叛军与冯铮率领的锦衣卫及部分禁军绞杀在一起,箭矢如雨,刀光剑影。
“殿下!前方危险!”侍卫长试图阻拦。
萧岚却推开他,目光死死盯着乾清宫前那混乱的战团。
冯铮一身染血,手持长刀,如煞神般护在殿门前,他脚下已倒下数十具尸体,但叛军依旧如潮水般涌上。
二皇子萧景琛站在叛军后方,厉声高呼:“冯铮!父皇已死,你负隅顽抗还有何意义?速速投降,本王登基后,许你世代荣华!”
冯铮啐出一口血沫,声音冰冷如铁:“陛下早有明旨,凡持械闯宫者,格杀勿论!萧景琛,你今日必死!”
“冥顽不灵!给本王杀!”萧景琛怒极,亲自提剑上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萧岚清冷的声音穿透喊杀声:“萧景琛!你弑君杀父,罪该万死!”
这一声石破天惊,混战双方都不由得一滞。
萧景琛猛地回头,看到萧岚和谢珩,先是一愣,随即狞笑:“我当是谁,原来是皇姐和谢相!来得正好,省得本王再去寻你们!”
他剑指萧岚:“父皇就是被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气死的!今日,本王就要清君侧!”
“弑君杀父?”萧岚一步步向前,无视周围明晃晃的刀剑,目光如炬,死死盯着萧景琛,“萧景琛,父皇究竟是如何驾崩的,你心知肚明!”
萧景琛脸色微变,厉声道:“你胡说什么!”
“本宫是否胡说,待冯指挥使拿下你,一审便知!”萧岚看向冯铮,“冯将军,陛下信你忠勇,赐你令牌,允你先斩后奏!如今逆臣就在眼前,你还等什么!”
冯铮眼中寒光一闪,不再犹豫,暴喝一声,如猛虎出闸,直扑萧景琛!他身手矫捷至极,手中长刀一道砍去,所过之处,叛军都倒下!
“拦住他!快拦住他!”萧景琛惊恐后退。
然而冯铮势不可挡,几个起落便已杀到萧景琛面前!
“护驾!护…”萧景琛的呼喊戛然而止。
刀光闪过,一颗头颅冲天而起!鲜血如泉喷涌!
萧景琛的无头尸身晃了晃,重重倒地。
冯铮提着滴血的头颅,目光扫过呆若木鸡的叛军,声如寒冰:“二皇子萧景琛,弑君谋逆,已伏诛!尔等还要助纣为虐吗?”
叛军见主将已死,顿时士气崩溃,纷纷弃械跪地求饶。
乾清宫前,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伤者的呻吟。
冯铮将萧景琛的头颅扔给副将,冷声道:“挂于宫门示众!”
他这才转身,目光先落在萧岚身上,微微颔首,算是见礼,随即,那冰冷的目光便转向了谢珩。
谢珩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冯铮的眼神,带着审视,带着杀意,仿佛在看一个死人,他手中那柄还在滴血的长刀,似乎在无声地警告着什么。
就在这时,乾清宫门缓缓打开,曹公公手持一卷明黄圣旨,颤巍巍地走了出来,见此血腥场面,他面色惨白。
“陛下…遗诏!”曹公公尖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清晰。
所有幸存者,无论是冯铮麾下的锦衣卫,禁军,还是投降的叛军,尽皆跪伏在地。
萧岚与谢珩也缓缓跪下。
曹公公展开圣旨,声音带着悲怆,却又异常清晰地宣读:
“朕以凉德,承嗣丕基,三十年于兹矣!忧勤惕厉,罔敢怠遑!近因北疆战事,忧愤成疾,自知大限将至,然国赖长君,社稷攸重,特颁遗诏于此!”
“朕崩后,凡持械入宫者,无论皇子皇孙,文武百官,皆以谋逆论处,着锦衣卫指挥使冯铮,持朕令牌,立斩不赦!名单如下!”
曹公公念出了一连串的名字,大多是手握兵权的将领,或是朝中权柄赫赫,素有异心的大臣。
每念出一个名字,谢珩的心就沉一分,这些人,今夜之后,恐怕都将从朝堂上彻底消失。
他屏住呼吸,等待着,等待着那个可能出现的,自己的名字。
然而,直到曹公公念完长长一串名单,合上圣旨,他也没有听到“谢珩”二字。
他竟…不在其中?
谢珩难以置信地抬头,恰好对上萧岚瞥来的目光,那目光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冯铮上前,单膝跪地,双手接过曹公公手中的圣旨和一枚玄铁令牌,声音铿锵:“臣,冯铮,领旨!”
他站起身,目光再次扫过全场,最后落在谢珩脸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眉头紧皱,随即转身,大步离去。
很快,京城各处传来了更加激烈的厮杀声,哭喊声和求饶声。
这一夜,冯铮手持皇帝遗诏和令牌,化身阎罗,血洗了半个京城,名单上的权贵重臣,无论是否参与今夜之乱,几乎被屠戮殆尽。
谢珩跪在冰冷的石板上,听着远处传来的惨叫,背心已被冷汗浸透,他明白,这是老皇帝为即将即位的新君,做的最后一次,也是最血腥的一次扫清障碍。
而他,因为某种原因,被从死亡名单上剔除了。
是因为长公主吗?
他看向身旁那个一身缟素的女子,火光映照下,她的侧脸清冷而坚定,仿佛这漫天的血腥,都与她无关。
萧岚在身旁,谢珩忐忑不安的心逐渐也变得平静,不过一死而已……
翌日清晨,整个京城笼罩在一片诡异的死寂与血腥气中。
昨日还繁华喧嚣的街道,今日只见斑驳血痕与尚未清理干净的狼藉。
冯铮一夜的清洗,让所有幸存者都噤若寒蝉。
活着的大臣们身着丧服,面色惶惶地步入依旧残留着厮杀痕迹的皇宫,连仅存的几位皇子,三皇子被囚,四皇子,五皇子等,也都低眉顺眼,不敢有丝毫张扬。
金銮殿上,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血液。
龙椅空悬,提醒着所有人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变故,百官垂首,心思各异,却无人敢交头接耳。
曹公公再次手持明黄圣旨,走到御阶之前,他眼眶红肿,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庄重:
“陛下…第二道遗诏!”
百官齐跪,屏息凝神。
“朕承天命,抚有四海,夙夜兢兢,唯恐陨越,今大限已至,念及国本,特颁遗命:皇太孙萧景宏,年幼聪颖,仁孝天性,可承大统…”
听到这里,几位跪在地上的皇子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震,尤其是四皇子萧景琰,袖中的手骤然握紧。
皇太孙萧景宏,年方九岁!
怎么可能是他?!
在场听完后,都觉奇怪,就连冯将领也眉头紧锁,他可是大皇子太子的遗孤,萧琰怎么会跳过总多皇子,把皇位交付给一个之前试探篡位的遗孤。
实在是太让人难以信服了。
一时间,些许窃窃私语声已经开始交付。
曹公公继续宣读:“然,皇子年幼,未通政务,朕心甚忧,特命丞相谢珩,总摄朝政,辅弼新君,一应军国大事,皆由谢相决断,待皇帝成年,方可归政。”
“另,着锦衣卫指挥使冯铮,统领京畿兵马,护卫宫禁,确保谢相与新君安危,不得有误!”
旨意宣毕,满殿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谢珩自己。
他跪在百官之前,只觉得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震得他耳畔嗡嗡作响。
皇帝…竟将摄政大权,交给了自己?一个外臣?而非任何一位皇子,甚至不是长公主?
这怎么可能?!
短暂的死寂后,是压抑不住的哗然!
“这…陛下怎会…”
“谢相虽德高望重,然终究是外姓啊!”
“岂有皇子尚在,而令外臣摄政之理?!”
“怎是……皇太孙萧景宏……”
质疑声,惊愕声低低响起,若非冯铮一身血腥杀气地按刀立于殿侧,目光冷厉地扫视众人,恐怕早已有人站出来激烈反对。
冯铮的脸色同样难看,他显然也未料到遗诏内容竟是如此。
让他护卫谢珩?他眼底闪过一丝不甘与屈辱,但皇命如山,他最终还是单膝跪地,声音硬邦邦地挤出:“臣…冯铮,领旨!”
曹公公看向依旧跪在地上,面色苍白的谢珩:“谢相,接旨吧。”
谢珩恍若未闻,直到曹公公又唤了一声,他才如梦初醒,深深叩首,声音干涩发颤:“臣…谢珩…领旨谢恩…然臣才疏学浅,恐负陛下重托…”
“此乃先帝遗命,谢相不必推辞。”曹公公打断他,将圣旨放入他手中。
谢珩捧着那卷沉重无比的绢帛,只觉得有千钧之重,几乎要将他压垮,他茫然地抬头,看向那空荡荡的龙椅,只觉得无比刺眼。
他不敢上前,最终,他只是在御阶之旁,命人安置了一张普通的梨木方凳,权作处理政务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