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顾辞霜呓语中带着哽咽,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姜小满俯身时,发间的步摇轻晃,流苏扫过顾辞霜发烫的脸颊。
褪去外衫的刹那,月光正巧漫过窗沿,落在对方手臂间那道淡粉色的旧疤上——是她们在现代争吵时,顾辞霜被花瓶碎片划伤的印记。
“是我。”姜小满贴着她耳畔呢喃,温热的呼吸惊得怀中人一颤。
绣着鸳鸯的喜被缓缓裹住交叠的身影,帐幔在夜风里轻轻起伏。
她吻去顾辞霜眼角未干的泪,将数月来的委屈与思念,都化作掌心的温度,一寸寸覆过熟悉的轮廓。
廊下铜铃叮咚,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却都被隔绝在这方天地之外。
晨光照入新房,在满地红烛残泪上投下细碎光斑。
姜小满迷迷糊糊伸手去捞身旁的温热,却只触到一片冰凉锦被。
抬眼时,正对上顾辞霜裹着外衫扣袖扣的背影,月光白绸缎衬得她身姿笔挺,与昨夜在身下辗转的模样判若两人。
“阿辞?你昨晚说原谅我了!”沙哑的呼唤里还带着**的尾调,姜小满撑起身子,腕间的红绸喜结随着动作滑落。
顾辞霜扣纽扣的动作陡然凝滞,镜子里映出她冷硬的下颌线:“姜小满,清醒点。如今之际,我们应该想的是怎么回去!”
“你说什么?”姜小满感觉后颈炸开一片寒意,昨夜耳鬓厮磨的温存还在皮肤下发烫,此刻却被顾辞霜冰冷的话搅得支离破碎。
“我说,别把酒后乱性当深情。”顾辞霜倚着檀木梳妆台:“我们在现代闹得还不够难看?”
她深深地看了姜小满一眼:“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顾辞霜握着茶盏的指节泛白,窗外雨声响愈发急促,却盖不住屋内骤然沉重的呼吸。
姜小满攥着被角坐起身,被顾辞霜刻意冷硬的语气,感到心颤。
以及那些对视时她别开眼的瞬间,都在提醒她这具躯壳下依然跳动着熟悉的心脏:“车祸那天。”她哑着嗓子开口,“你电话刚拨过来,车就……”
“所以你也不知道怎么回去。”顾辞霜打断她的话,茶盏重重磕在案几上:“这个世界的天乾地坤体系、信息素机制……所有数据都在表明这是个独立时空。”
“阿辞,你查过?”姜小满猛地抬头,却撞进对方骤然回避的目光。
顾辞霜的耳垂泛起可疑的红,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她们在现代常去的古玩街淘的,此刻却挂在陌生嫁衣上。
“不过是为了自保。”顾辞霜别过脸去,声音却不自觉放软,“你连自己分化成中庸都不知道,在这地方……”话尾被雷声吞没,她顿了顿,又恢复成冷硬的腔调,“总之,找到回去的办法前,你最好别给我惹麻烦。”
姜小满突然笑出声,笑得眼眶发红。她赤脚下床,任凭冰凉的砖块刺痛脚掌,径直扑进顾辞霜僵直的怀里:“口是心非的家伙,明明担心得要死。”
怀中的身躯紧绷如弦,却始终没有推开她。
“谁担心你……”顾辞霜的反驳弱得像叹息,最终化作一声妥协的叹息。
她抬手悬在姜小满发顶,犹豫片刻,终于轻轻落下,“笨蛋,下次别再浑身是血地出现在我面前。”
窗外惊雷炸响,雨声里,两个身影在摇曳的烛光中渐渐融成温柔的轮廓。
“小主!该给夫人敬茶啦!”门外婆子的敲门声混着尖细嗓音,惊得屋内相贴的身影猛然分开。
顾辞霜后退半步,耳尖泛红,转身去拾散落在屏风上的外衫,衣角扫过妆奁,将半支未用完的口脂撞得骨碌碌滚到姜小满脚边。
姜小满弯腰去捡,余光瞥见顾辞霜紧绷的后背,突然起了玩心:“顾总,这算不算我们的‘嫁妆’?”
“闭嘴。”顾辞霜咬牙扣好最后一颗盘扣,铜镜里映出她泛红的眼角,“再贫嘴,信不信我把你丢出去应付那群婆子?”话虽凶,却顺手将姜小满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擦过耳垂时,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二人收拾妥当打开房门,早有丫鬟捧着铜盆候在廊下。
姜小满对着铜镜整理发冠,瞥见顾辞霜正低头擦拭嫁衣上的褶皱,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珍宝。
晨光穿过雕花窗棂,在她侧脸上镀了层金边,恍惚间又成了记忆里那个在总裁办公室伏案工作的身影。
前厅里,苏婉云端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身后立着捧着红绸包裹礼盒的侍女。
姜小满捧着茶盏跪下时,余光瞥见顾辞霜跟着屈膝,脊背却挺得笔直——这是她在现代谈判时的标志性姿态,看似顺从,实则暗藏锋芒。
“母亲请用茶。”姜小满的声音带着忐忑。
苏婉云接过茶盏抿了一口,目光在二人交叠的影子上停留片刻,忽而轻笑出声:“瞧瞧这对璧人,倒比我年轻时还恩爱。”
她将沉甸甸的红包塞进两人掌心,金红绸缎上绣着的“囍”字硌得姜小满手心发烫。
出了姜府,日头已升到中天。
青石板路上人来人往,商贩的吆喝声、马蹄的踢踏声混着香料铺飘出的沉香,织成一片陌生的市井繁华。顾辞霜捏着红包边缘摩挲,突然开口:“这红包的分量,够我们在客栈住上半个月。”
“然后呢?”姜小满踢开脚边石子,“总不能真的在这儿当对平凡夫妻。”话落才惊觉不妥,偷瞄顾辞霜时,却见她耳尖泛红,低头将红包揣进袖中。
顾辞霜恢复了往日的冷静,目光扫过街边张贴的告示,“这世界的文字与现代相似,天乾地坤等级制度……这些线索里或许藏着回去的秘密。”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别乱跑,你路痴。”
姜小满正要反驳,却被街边糖画摊飘来的甜香勾走了注意力。
金黄的糖稀在老艺人手中化作栩栩如生的凤凰,她鬼使神差地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挂着手机,此刻却悬着枚青玉坠子。
“想要?”顾辞霜不知何时掏出几枚铜钱,在摊主惊诧的目光中,换了支画着并蒂莲的糖画。她将糖画递过来时,故意板着脸:“别误会,只是怕你饿死在找路途中。”
姜小满咬下糖画的花瓣,甜意漫上舌尖。看着顾辞霜装作不在意地扭头观察街景,却悄悄往她这边挪了半步的模样。
突然觉得,就算暂时回不去,有这个人在身边,这陌生的世界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姜小满舔着糖画甜腻的边缘,正听顾辞霜低声分析街边告示上的线索。
忽有阵腐臭的香粉味裹着热浪扑来。抬头时,那对曾将顾辞霜塞进花轿的老夫妇正摇着破蒲扇堵在糖葫芦摊前,老头缺了门牙的嘴裂出贪婪的笑纹:“哟,这不是我们的好女婿吗?”
老妇人颤巍巍伸出枯枝般的手,金戒指在阳光下泛着廉价的贼光:“也不来拜见岳丈岳母?我们老两口可穷得揭不开锅了。”她故意往姜小满跟前凑,领口散出的汗酸味混着香粉,熏得人作呕。
“当初的聘礼早被你们拿去赌坊!”顾辞霜攥紧腰间隐藏的小刀。
老头突然笑了:“那不正好?女婿这么风光,分我们几两银子抵债不过分吧?”
他身后窜出两个膀大腰圆的混混,腰间短刀若隐若现。
姜小满将最后半块糖画塞进嘴里,甜味却抵不过胸腔翻涌的怒意。
她想起新房里顾辞霜腕间未愈的鞭痕,想起迎亲那日花轿里传来的压抑呜咽。
“要钱?”她突然笑出声,从袖中掏出苏婉云给的红包晃了晃,“先说说,你们把顾辞霜卖给姜家时,收了多少黑心钱?”
老妇人的瞳孔猛地收缩,枯手如毒蛇般扑向红包。
顾辞霜眼疾手快扣住她手腕,骨节捏得对方发出惨叫。
老头慌忙摸向短刀,却见姜小满已抽出腰间暗藏的银簪,寒光抵住他喉结:“听说顾家祠堂供着你们祖宗牌位?要是有人知道两位在外面干的勾当......”
混混们面面相觑,脚步不自觉后退。老夫妇涨红着脸还想狡辩,顾辞霜突然凑近老妇人耳畔,声音冷得像淬了毒:“再敢纠缠,我便把你们卖女儿换钱、勾结赌坊的证据,送到衙门。”说罢猛地甩开手,老妇人踉跄着撞进糖葫芦架,山楂滚了满地。
看着那对狼狈逃窜的身影,姜小满长舒一口气。拽着顾辞霜往人潮深处走去。
不料刚走出几步,身后传来老妇人尖锐的咒骂:“你们这对贱人!不得好死!下十八层地狱!”
老头也挥舞着拳头叫嚣:“别以为能逃得过!咱们走着瞧,下次见面,定要你们好看!”
恶毒的话语如毒蛇吐信,在空气中盘旋不散,预示着这场恩怨远未终结。
姜小满想起昨晚看见顾辞霜身上的伤口,眼眶瞬间发烫。“是不是被欺负了很久?”她声音发颤,小心翼翼地触碰那些伤痕,
“从被关柴房到被逼着嫁人……”顾辞霜垂眸避开她的目光,发丝垂落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我和你一样,都是车祸后才到这里。”她顿了顿,喉结微微滚动,
“只知道他们嗜赌如命,为了钱能把亲生女儿卖给瘸子富商。
前几日还想把我卖给人做媳妇,就是姜府……”
话音未落,姜小满突然将她拽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人揉进骨血里:“还好是我,一切都来得及!”
姜小满不敢细想,怪不得昨日顾辞霜看着昏昏沉沉,被架进婚房的。
姜小满紧紧抱着顾辞霜,感受着怀中熟悉的温度,突然想起昨日那荒诞的婚礼。
她抬起头,眼底带着几分委屈与狡黠:“昨天成亲,你迷迷糊糊的,都没正儿八经和我拜堂。”
她晃了晃顾辞霜的手臂,像只撒娇的小猫,“不行,你得赔我。”
顾辞霜耳尖泛红,想要推开怀中的人,却被抱得更紧。“胡闹。”
她佯装生气,声音却软了几分。姜小满却不依不饶,仰起脸直直地盯着她:
“我不管,回到现代你得重新和我结婚,还要三书六礼,明媒正娶。”说着,又往她怀里蹭了蹭,“我可亏大了,你得好好补偿我。”
夕阳的余晖洒在告示墙上,姜小满仰头盯着“大将军姜怀瑾班师回朝”的字迹,
眼神里满是向往:“听说这位将军是顶级天乾,信息素威压能震慑千军,到底是什么样的威风啊!”
她转过身,上下打量着顾辞霜,眼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阿辞,你在这里有没有分化?是天乾、地坤,还是……”
话未说完,她突然泄了气,踢着脚下的石子:“唉,像我说不定就是中庸了。
既没有天乾的强大气场,也没有地坤的特殊能力,平平无奇,走到哪都不起眼。
快说说你,总不能也和我一样吧?”
姜小满还踮着脚凑近告示,叽叽喳喳说着对天乾地坤的新奇感受,
顾辞霜看着她发顶晃动的珠花,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不过半日时间,倒像在这里生活了半辈子。”
她伸手轻轻敲了敲姜小满的脑袋,带着几分调侃,“怎么,以前在现代没见你对这些身份这么好奇?”
姜小满揉着脑袋转身,正巧撞进顾辞霜含笑的眼底。“那不一样嘛!”她嘟囔着,“这里的世界完全不一样……对了,阿辞你在这里也是中庸吗?”
“嗯,和你一样。”顾辞霜敛起笑意,目光变得认真,伸手握住姜小满的手腕,触感真实得让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