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溪的手指落在身上睡衣的衣角,触感柔软顺滑,显然是价值不菲的料子。他理了理有些歪斜的领口——睡衣本身就放量,加之陆明宴体魄更宽阔一些,所以尺寸偏大。于是松垮地敞着,露出半截锁骨,【陆明宴人呢?】
7458悄悄看了一眼存档的最新照片,不久前,陆明宴在离开房间前,俯下身,用额头轻轻贴了贴岑溪的额头,姿态是不自知的、全然自然的亲昵。
它很是遗憾它的cp不可能这个事实,尽管它认为陆明宴的行为完全超越了正常社交的界限。【他去洗漱了。】
为了防止宿主以后可能跟着“破产炮灰”过苦日子,7458决定尽量少提陆明宴对宿主做的这些越界行为。
毕竟,陆明宴怎么看,都对它家宿主太有意思了啊!
岑溪微微点头,随即,一个更重要的念头砸下来,【我是不是旷课了?】
【没关系哦宿主,】7458的声音听起来毫不在意,【作为大学生,旷课不是很正常吗?体验逃课,也是大学生活的一部分嘛!况且你还是因病旷课,理由充分,完全情有可原!】
岑溪:【……】他沉默着,没有回应系统的歪理。现实中的他因为身体不好,曾经上小学的机会也是园长妈妈四处奔走、苦苦求来的。
于是他自小就很珍惜读书的机会,每一个能坐在教室的日子里都像是命运的额外馈赠。以至于后来上了大学,甚至没有旷过一节水课。
其实,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旁人或许生来轻易就能得到,于是便不屑一顾。但对岑溪而言,却总要很费力气,跌跌撞撞才能触碰,因此总是倍加珍惜。
他垂下眼睫,伸手在附近摸索,终于从枕头附近摸到手机。面容解锁,屏幕亮起,白莹莹的光芒在黑沉的室内有些刺眼。岑溪有些不适地轻轻眨眨眼,努力适应光线。
界面上,除了几条无关紧要的APP通知,最显眼的是来自宋先生的一连串未读消息。宋秉麟意识到岑溪不接电话,转而开始了消息轰炸,言辞从最初的疑惑不悦,到后来的隐含威胁。
岑溪皱皱眉,有些头疼,他太“忙”了,以至于还没来得及处理与宋秉麟有关的事。宋秉麟给岑溪那张卡,只要宋秉麟愿意,完全可以将钱转走。毕竟宋秉麟才是卡主。
而且岑溪接过那张卡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根本不会动。
这时,门被推开。陆明宴走了进来。他现在只穿了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柔软的面料极大地柔和了他身上的冷硬感,整个人也终于看上去没那么有距离感。
他似乎刚洗过澡,还带着湿意的头发随意垂在额前,发梢末端还有细碎的水珠坠下。陆明宴看了岑溪一眼,走到床边,拉开了窗帘。
窗外依然在下雨,连绵的秋雨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将世界切割成丝丝缕缕。天色是灰白的,光线并不刺眼,却足以驱散满室的昏暗。
“摸黑玩手机,对眼睛不好。”陆明宴转过身,声音平淡,没有太多情绪,而只是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但不知为何,岑溪感受到了关切,
他询问7458:【女主小叔,人似乎还挺好的。对于我这么一个算不上朋友的人都这么关心,那对于女主也不会太坏吧,为什么会成为反派炮灰?】
7458立马调出陆明宴的人物小传,语气夸张,【宿主!你千万不要被表象迷惑!陆明宴此人深藏不露,野心勃勃,冷酷无情,后期会彻底黑化!他的终极目标就是要抢夺原本属于女主陆青羽和她哥哥陆青眠的陆氏集团继承权!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将陆氏彻底改名换姓,据为己有!对了,他还是私生子!】
岑溪沉默了几秒,真是…十分典型、甚至模版化的反派绊脚石设定。不过除此以外,这些错综复杂的利益纠葛,本来也不是他这个过客该关心的问题。
他掀开身上轻薄却温暖的被子,语气诚恳而认真,“谢谢你照顾我,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晕倒在楼道里。打扰你了,实在不好意思。”
陆明宴定定看着他,似乎想从岑溪眼睛里看出些什么。
但是,没有,都没有。
既没有心底人程湛曾被提起的掩饰与慌乱,也没有因为压进自己怀里的不自在与羞怯。
昨夜,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被那种异样情愫折磨太久。
他洗的是冷水澡。
三十分钟。
“没事。”陆明宴移开眼光,又看了一眼雨,“外面雨没停,等雨停了再走吧。”这句话不像是个提议,更像是一个被做好的决定。
“可我还有课。”岑溪试图挣扎一下。
“你的烧还没完全退,需要休息。”陆明宴的语气更加不容置疑,“我已经给你请假了。”
岑溪微微一征,“你帮我请假?”
“嗯。你没去上课,点名时被老师注意到了。你舍友打电话过来,我接的。”
岑溪一时不知该做何种反应,只能点点头。他看了一眼通话记录,看见了最近的一条接入记录,是闻晔。尽管岑溪现在在外租房,但寝室的床位仍是保留的。寝室原本住四个人,岑溪、孟回川、闻晔、王奇。孟回川本也不在寝室住,现在估计只属于寝室长王奇和闻晔了。
“那我在这里打扰你,会不会打扰到你。”岑溪换了个角度,继续尝试离开的可能。毕竟,他和陆明宴确实不相熟。这样待在对方家里,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不会,”陆明宴的回复再次切断了他的退路,“我这几天休假。”
也正是因为休假,他才有空闲去探望他舅舅。
才意外将岑溪捡回家。
“饿了吗?”陆明宴不再给岑溪纠结去留的机会,“我去准备早餐。”
岑溪看着陆明宴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犹豫了片刻,还是跟着下了床。陆明宴没骗他,他确实还有些低烧,因此还是有些没力气。
陆明宴站在料理台前,熟练地处理着食材。家居服的袖子被挽起,露出的小臂肌肉线条流畅他切吐司、打鸡蛋、煎培根,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看起来竟像是很会做饭的。
岑溪站在一旁,轻声问:“需要我帮忙吗?”
就在这时,陆明宴的动作顿了顿。他轻轻皱眉,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怎么了?”岑溪注意到了这个异样。
“没什么,木刺。”陆明宴的语气依然很平淡。他抬起右手,看了一眼指腹,又很快放下,“我去处理一下。”
身体的本能快过思考,岑溪下意识走到陆明宴面前,“我看看。”他来到陆明宴面前,很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拉起了陆明宴那只受伤的手
偏热与偏低的温度碰撞在一起。
岑溪低着头,专注地寻找那根木刺。陆明宴垂眼,就能看见青年乌黑柔软的发顶。
很想摸一下。陆明宴想。
“在这里,”岑溪找到了,那确实是根十分细小的木刺,需要凝神细看才能发现。“有镊子吗,我给你弄出来。”岑溪问。
陆明宴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客厅电视柜旁的收纳盒,那里面常备着一个家庭药箱。
他们就近坐在柔软厚实的地毯上。
岑溪从药箱找出镊子,动作轻柔而稳定,镊子尖端精准地夹住了那根微小木刺的末端,又轻轻地将它拔了出来。
木刺被夹出来后,岑溪下意识地对着那处微红的地方,轻轻地、安抚性地吹了口气,就像是习惯性地完成了一个收尾动作。
那触感很微妙。微痒、奇异,直接钻进陆明宴的心底。
岑溪抬起头,朝着陆明宴笑笑,笑容清浅干净,语气是无意识的温柔。“这样就不疼了。”
……
“这样就不疼了。”
这句话,曾经,岑溪也对程湛说过。
那是一个安宁静谧的夜晚,窗外的月光很柔和,于是将夜晚都映得温柔。
程湛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水果刀,在削苹果。泛着冷光的小刀擦过果皮,于是果皮便连绵不断地垂落。
就在最后一刀即将收尾时,刀锋不知怎地微微一偏,不小心划过皮肤,在虎口留下一道细小的伤痕。
程湛低头看了眼伤口,冷静地评估了一下,不大,不深,不吓人。于是他放下刀和苹果,来到岑溪面前。
如果程湛还是单身的程湛,依照他的性格,根本不管这道划痕。
如果伤口是很严重的伤口,依照他的性格,根本不会给岑溪看。
但恰好的深浅大小,刚刚好能不让爱人太过心疼难受,又能去索要一点额外的关怀。
岑溪就窝在地毯上看书,暖色的光晕笼罩着他,整个人看起来柔软而朦胧。察觉到程湛走近,他抬起头,睫毛一挑,眉眼瞬间弯起。
程湛心中一片柔软,他在岑溪身旁坐下,将整个人都往怀里轻轻一带。而后,才将手伸出来,“被刀划了一下。”
岑溪立即放下书,握住他的手仔细看,眼里是明晃晃的心疼。他轻轻挣脱程湛的怀抱,迅速取来医药箱,拿出碘伏、棉签和生理盐水。
“可能会有点疼。”岑溪用棉签蘸取生理盐水,小心翼翼地清理伤口周围,做完这一步,他又换了根棉签,蘸上碘伏消毒。
等到一切处理完毕,最后,岑溪低下头,轻轻朝他的伤口吹了吹气。然后扬起睫毛,朝着程湛笑,“这样就不疼了。”
这个习惯源于岑溪的童年。那时,因为疾病,岑溪身上总是难免有些大大小小的伤口,院长妈妈总会这样,一边处理,一边轻轻吹气,“吹吹就不疼了哦,小溪最勇敢了。”
温热的气息拂过皮肤,带来一阵痒意。并不安分,仿佛顺着伤口,悄无声息地钻进心尖。
程湛到眸色深了深。
岑溪却恍然未觉。
程湛笑了。
目光稳稳落在岑溪的唇上。他被程湛养得很好,唇色红艳,就像是沾了晨露的玫瑰花瓣。
他说:“岑溪,我不是个七八岁的孩子。”
岑溪抬眼,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似乎不太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程湛继续,声音却低沉了一些,“我是个二十四岁的男人了。”
岑溪想了想,还是不太明白程湛的意思,犹豫地说了句,“本命年快乐?”
程湛笑得更深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点无奈的纵容。“岑溪,你二十三岁了。”他顿了顿,“超过十八岁,所以不违法。”
话音刚落,受伤的那只手拢住岑溪的后颈,缓缓压住,“要不要试试接吻。”
岑溪下意识地想往后缩,却又立刻顾忌到程湛左手上的伤,不敢真的用力挣扎乱动。
只能看着程湛垂下眼,压了下来。
程湛吻了岑溪。
因为拢住岑溪后颈的动作,原本不再流血的伤口又重新溢出了血。
……
他有点想得到他。
陆明宴想。
在他的家,穿他的睡衣,还……靠得这么近。
看起来,不就是他的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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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chapter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