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谁?!”
袭峥猛地转身,几步跨到宋芝身边,动作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仓皇。
宋芝的身体软绵绵的,毫无生气,嘴角还在不断溢出暗红的血沫,鬼面人死后,绿色鬼火灯笼暗淡消失,红色的喜服在月光下越发鲜艳。
他瓷白色的脚背**在月光下,沾上了乌黑。
禁言咒封死了声音。
招魂幡带走的听觉和触觉,即便宋芝想给反应也无能为力了。
袭峥双臂穿过宋芝的腋下小心翼翼地将那轻得吓人的身体抱了起来。
送至满手是血染红了袭峥胸前的衣襟,温热的,带着铁锈般的腥气。袭峥的手臂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他低头,死死盯着怀中人那张苍白如纸、沾满血污的脸,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说实话好不好?”
怀里的人,毫无反应。
宋芝如同一个破碎的琉璃人偶,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脆弱的阴影,对外界的声音、质问、甚至被抱起的动作,都毫无感知。
然而,就在袭峥将他抱稳,手臂习惯性地箍在他腰后,怀中那具毫无知觉的身体动了。宋芝的头在袭峥的臂弯里极其轻微地蹭了蹭,似乎在寻找支撑点。紧接着,他那被喜服覆盖的、纤细的腰肢,微微向上蛄蛹了一下。同时,一只冰冷的手,无意识地搭在了袭峥托住他腰背的手臂上,指尖带着微弱的力道,轻轻往下压了压。
这个动作微小而流畅,如同呼吸般自然。
袭峥喜欢抱着他,但抱人的姿势总是令他难受,他也懒得与他细说,每次袭峥抱过他后,他总会蛄蛹两下,再将腰上的手往下压一压,调整到他舒服的位置,顺便松松手臂箍着他的力道。
这算是他们之间不足为外人道的默契了。
袭峥的身体猛地僵住!所有的侥幸在熟悉动作面前,被击得粉碎。
他抱着宋芝的手臂,如同被烙铁烫到般,禁锢得更紧了。
而几乎是同时,怀中那具一直如同死水般的身体,也几不可察地……僵住了!
那微微挺起的腰背也瞬间卸去了力道,重新软了下去。
袭峥唇齿间,艰难挤出话来:“你……就是沈珩之,对不对?!”
宋芝茫然地眨了眨眼。那双漂亮的凤眼,因为重伤和失血而显得雾蒙蒙的,映着塔顶惨淡的月光和袭峥剧烈翻涌的金色眼瞳。他似乎感受到了对方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激动和无措,一种近乎本能的安抚欲,驱使着他抬起手。
粗糙、染血的劣质喜服袖子滑落,露出布满可怖鞭痕和淤青的小臂。那只伤痕累累的手,带着一种虚弱的执拗,颤巍巍地向上探去,最终,冰冷的指尖,轻轻抚上了袭峥的脸颊,触碰到了那对熔金般的眼睛。
十年了。
时光在这张曾经张扬桀骜的脸上刻下了沉稳与冷硬。眼尾有了细微的纹路,非但不显老态,反而更添几分沉淀的威严与难以言喻的沧桑。清瘦、毫无血色的拇指,如同从冰冷塘泥里意外扒出的一小段新藕,带着格格不入的脆弱与柔软,贴上了袭峥棱角分明的脸侧。
“唔……”宋芝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只发出气流摩擦的嘶嘶声。
袭峥终于反应过来,双指滑过宋芝的咽颈解了禁言术。
“你可以说话了,与我说话好不好?”
“好……”一个干瘪、沙哑得如同破旧风箱摩擦的音节,艰难地从宋芝唇间挤出。那声音比锯子锯木头更加刺耳难听,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化形水与真言散早已摧毁了他的声带,禁言术解不解已经不重要了。
袭峥强忍怒意,额角青筋暴起。
是他没认出他。沈珩之经受酷刑,沦为诱饵,又被他的攻击逼入绝境……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鬼面、我、不认识。”宋芝呢喃着,声音越来越小,“我,宋家养我……为我治病……”他努力解释自己“宋芝”身份的由来,又像是在交代后事。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袭峥猛地收紧手臂,将怀中冰冷破碎的身体紧紧嵌入自己滚烫的胸膛,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渡给他。他低下头,滚烫的唇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痛楚,贴上了宋芝冰冷汗湿的额角,“我会好好处理的,你在意的一切我都会好好处理的。”
宋芝似乎听懂了,又似乎只是被那怀抱的力道和温度所安抚。他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然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只有身体在袭峥怀中极其细微地颤抖着,像一片即将被寒风彻底撕碎的枯叶。
“你,就没有话要与我说?”袭峥问出这话时已经咬牙切齿,但抬起他下颌的手仍旧轻柔,没有半点逼迫。
他在害怕。怕他恨他,怕他怨他,怕他……连最后一句话都不愿留给他。
宋芝涣散的目光似乎凝聚了一瞬,落在了袭峥那双翻涌着痛苦与哀求的金色眼眸上。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燃血自戕,留他一人承受?
对不起改头换面,让他遍寻不得?
对不起此刻……又要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再次死在他面前?
他只知道,再次穿着婚服死在这个人面前,他该有多难受。
“是我!是我的错!是我没认出你!是我让你……”后面的话,被巨大的痛苦堵在喉咙里,化作灼热的泪意,在眼眶里疯狂打转。他深吸一口气,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珩之……你坚强一点……好不好?撑下去!我会想办法……我一定会想办法再找到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无论你在哪里!我一定会找到你的!到时候……到时候你一定要认我,好吗?”
他像一个在万丈悬崖边抓住唯一藤蔓的绝望旅人,卑微地乞求着一个来世的承诺。
宋芝的唇微微抿紧,没有立刻回答。
他无法立刻回答,亦不舍说出“不”字。
继任家主之位后,他所有的时间精力都放在了家族上,神经紧绷地处理各方恶意,与他而言所有人只分四类“有用无害”“有用有害”“无用无害”“无用有害”。
对“有用无害”的多加亲近,对“有用有害”的敬而远之,对“无用无害”“无用有害”划清界限。
显然袭峥是第二类。
习惯了如此行事后,他对待感情也逃不出这个框架。
而袭峥则在第一类、第二类之间来回摇摆。
他的态度也忽远忽近。
不过有一点是不变的,他的心里从来没接纳袭峥,对他更没多少信任。
原因很简单,他太强了,自己目前接受不了来自他的背叛。
为了不翻船,不知道是否可信的人,他统统不信。
沈珩之从不觉得这有什么错。这是他生存的法则,是他保护自己、保护沈家的铠甲。
直到……
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滴落在他冰冷的手背上。
宋芝涣散的目光微微一凝。
又一滴。
温热的,带着咸涩的气息,在他布满血污的手背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他极其缓慢地、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袭峥的脸。
那张冷硬如铁、威严深重的脸上,此刻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湿痕。金色的眼眸里,痛苦被汹涌的泪水淹没,沿着紧绷的下颌线不断滴落。
这个高高在上、掌控生杀的袭尊主……竟然在哭。
“好。”酸酸凉凉的难受劲儿涌上心头,沈珩之当即答应,“我等着你来找我。”
说罢,抚在袭峥脸上的手,无力地滑落。一直紧绷着的身体,彻底软了下去,最后一丝微弱的气息,如同轻烟般消散在冰冷的夜风中。
*** ***
青池居内,万年玄冰的寒气依旧凝结不散,空气仿佛都被冻成了细碎的冰晶,无声悬浮。
冰棺那光滑如镜的棺盖内侧,不知何时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就在这极致的死寂中——
冰棺中,那交叠在胸口、被大红婚服映衬得愈发苍白的手,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覆盖着薄霜的眼睫,如同被惊动的蝶翼,开始细微地、脆弱地颤动。
一下。
又一下。
终于,那浓密如鸦羽的眼睫,缓缓掀开。
一双眼睛露了出来,因初醒的懵懂而显得异常纯粹。
他醒了。
沈珩之眨了眨那双过分纯净的眼睛,里面充满了巨大的疑惑。
他尝试着动了动脖子,似乎不太适应这具身体的沉重感。目光茫然地扫过四周的玄冰,环绕的雪莲,还有身上这身奇怪又沉重的红色衣服。
狠狠打了个哆嗦。
好冷。
他拨开周身的雪莲有些费力地抬起手,好奇地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又笨拙地曲了曲腿。长手长脚,好陌生。
他想坐起来。
双手撑在冰棺光滑的内壁,他努力地、有些笨拙地挪动身体。宽大繁复的婚服衣摆成了最大的阻碍。当他终于半坐起身,试图跨出冰棺时,长长的、丝滑的衣摆毫无预兆地缠住了他的脚踝!
“咚!”
他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地从冰棺边缘摔了下来,结结实实地砸在冰冷坚硬的玄冰地面上!
钻心的疼痛从手肘和膝盖传来,沈珩之瞬间疼红了眼眶。
他吸了吸鼻子,努力想把眼泪憋回去,却更显得可怜巴巴。
这是哪里?
他在地上蜷缩了一会儿,才慢慢爬起来。
赤着脚踩在刺骨的冰面上,冻得他脚趾都蜷缩起来。他茫然地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了不远处那扇紧闭的、布满霜花的大门上。
他提起裙摆摇摇晃晃地走过去,踮起脚尖,用尽全身力气才拉开了那扇对他而言过于沉重的大门。
门外,是通房间的石阶。一个身着玄甲的守卫正背对着他,笔挺地站在石阶入口处值守。
沈珩之小心翼翼地靠近。
近到守卫甚至能感受到一股冰冷的、带着雪莲气息的呼吸拂过自己的后颈!
守卫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他猛地回头!
一张脸!一张苍白得毫无血色、漂亮得不似真人、却又带着一种非人般诡异纯净的脸,几乎贴着他的鼻尖!
“呃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猛地撕裂了庭院的死寂!守卫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向后疯狂弹跳!一脚踩空。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伴随着更加凄惨的嚎叫响起!守卫直接从数级高的石阶上滚落下去,抱着明显扭曲变形的腿在地上痛苦哀嚎翻滚!
沈珩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眼中满是惊惶和无措。他看看地上痛苦翻滚的人,又看看自己的手,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出于一种懵懂的善意,他犹豫着,朝那守卫迈出了一小步,似乎想伸手去扶他。
“别过来!别过来!鬼!鬼啊!” 守卫看到他靠近,如同看到了索命修罗,拖着断腿拼命向后蹭爬。
“来人啊!快来人啊!!诈、诈、诈尸了!!沈家主他诈尸了——!!!”
凄厉的尖叫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引爆了整个袭府后院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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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诈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