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臣见过长宁公主殿下、见过永乐公主殿下。”
赤衣少年梳着利落的发髻,踏步而来,在二人面前行礼。
“江枫渔,你怎么认出来的?”李昭棠将他行礼的动作打断,看着自己的打扮,疑惑问他。
江枫渔上下扫过她的装扮:“你们换了男装,乍一看确实挺像那么一回事,但面容又不会变,小臣眼不拙,自然认得出。”
有过扮男装的经验,这次林惊雁扮的男装更严谨了,连走路姿势也是故意模仿男子的。
李昭棠:“好吧,你怎么会来?”
江枫渔调笑:“小臣可不像您到国子监听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今日休沐,趁着好天气,自然是要来赏景怡情的。”
李昭棠嗔地轻哼一声,看他身后仆人牵了个马,便问:“你也来骑马?今年秋猎你参加吗?”
“你要参加呀,那我就不参加了,正好闲着。”
江枫渔撩了撩衣服下摆,找了个石头坐上。
李昭棠听出他的揶揄,声音拔高:“你什么意思?”又挑眉,故意道:“莫非是怕比不过我?”
江枫渔偏头笑:“和别人比赛哪有看谁丢脸有意思?我就在那吃吃葡萄,吃吃茶水,快哉快哉!”
“嘁,分明就是怕比不过人吧。”李昭棠扬起下巴:“不管你了,阿姊,你在这休息,我先走了,今日要玩得尽兴。”
又对准备跟上的下人道:“我骑马,你一双腿跑不过,谁也不用跟着!”
说罢,利落上了马车,后扭头,露出贝齿朝他们笑,似阳光下的花仙子。
江枫渔坐到石头的另一边,仰起头,迎着日光,对她吃吃地笑着。
李昭棠把头扭回去,小腿轻叩马腹,赤色骏马便如箭般窜出。
一旁的林惊雁把江枫渔的表现全看在眼里,不由有些窃喜。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这个叫江枫渔的虽然嘴巴挺毒的,但分明是对李昭棠有意思。
她本就决定继续完成任务,只是大病初愈还没精力。
亏她辛辛苦苦找那么久,现在算是看明白了,劝李昭棠去国子监,自己找那个合适的人,才是她做过最明智的选择!
不过这江枫渔的为人还是要多考究考究,可不要像系统提供的三位备选嘉宾那样令人咂舌。
且很明显,他们两个本就对对方有意,她可不要再像之前那样过多介入,傅离绡就是个教训,现在她就默默看二人造化吧。
马已走远,不见踪迹。
林惊雁主动找话题:“江公子今日你穿的这件衣服可是神采奕奕,颇具风华。”
“多谢,公主亦是……”突然发现她穿的是男装,惯用顺口的客套话使不出来了,便问:“长公主何不去骑马潇洒?”
林惊雁:“我大病初愈,有些累。”
“那长公主您可要好好养身体,多吃点人参汤之类补品,您可是金枝玉叶,万不可糟践了自己。”
林惊雁听出了他话里隐隐的讥诮:“你平日里和别人说话都是如此夹枪带棒的?”
江枫渔有些傲娇:“臣无冒犯之心,只是性子使然,最看不得那种拐弯抹角说假话的做派。”
林惊雁微笑:“此品性极好,不过过刚易折,日后你要上朝为官,恐怕要吃亏。”
江枫渔:“臣可不怕,为官者本就该直言敢谏。”
林惊雁不语,淡笑一声,他的品行无疑是纯粹正直的,可惜年纪轻不懂宦海沉浮。
她问:“若是你当官了,最想要的是什么?”
他答:“法天地以正心,安黎庶而立命,承圣贤之学,致海内升平。”
林惊雁凝视他片刻:“愿你今后,得偿所愿。”
身侧忽又传来一道温雅之声:“长公主殿下。”
来人一身月白长袍,风清云淡。身后还跟着一身素服的少年。
是傅离绡和薛兵。
林惊雁看薛兵如此心里纠了纠,但看到傅离绡那副假笑的脸,就被不美好覆盖。
“你们二人怎么也在这?”
傅离绡浅笑:“今日休沐,出来揽胜舒心。”
林惊雁摆上副淡笑,颇有敷衍之意:“哦,这样啊,那还不快去,现在时辰正好,晚了可就热了。”
他靠近一步:“是我这徒儿连日来心情不好我带他出来踏青,他正要去骑马,我在此等候。”
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转,看向江枫渔时不经意带上了些寒意,便是假笑的幅度也变小了。
“我看长公主和江公子聊得愉快,可否告知微臣在说什么趣事儿?”
林惊雁只想离他远远的,他一靠近她就有应激反应,本能地抗拒:“没什么,就瞎聊。”
然傅离绡偏偏不识趣,也踏步而来,挤在二人中间,对着左右两边温笑:“长公主与江公子聊得这般热络,不如让我也凑个趣?横竖这儿地方宽敞,多个人也不挤。”
他对薛兵使了个眼神,薛兵便识趣地自己去骑马去。
薛兵也不知道师父为何突然关心起他的心情了。
师父说他心情不佳,便连着三日从玄真阁一回来就带着他来骑马,连有人求他捉妖也没去。
奇怪的是,师父只让他骑马,自己也不知去哪。
眼看薛兵骑马离开,坐在石头上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一个人开口说话。
林惊雁脚趾扣地,打破沉默:“你们两个怎么会认识?”
傅离绡:“臣参加过许多宴会,自然见过江公子,上次京郊赈灾也见过。”
林惊雁:“哦。你怎么不去骑马,一个人骑马多无聊呀,我看你徒儿心情不好,万一失神了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长公主说的有理,可惜只带了一匹马,下次吧,而且,乐游原是名胜,哪里会有什么危险?”
打脸来得总是快。
话刚说完,便听跑牌郎惊呼大喊:“不好了,驰道上有一匹马受惊,引得众马惊群,快来人与我去救人!”
林惊雁心里一紧:“云容!”起身便要骑马去找。
却见一旁的江枫渔风驰电掣般行动,矫捷地立在马上,口中呼喊:“永乐,昭棠!”
看来有人能把李昭棠救回来。
林惊雁松了口气。
可下一瞬想到薛兵也在骑马,心又悬了起来。
薛兵是因“李仲”的消失心情低落,她本就觉得对不起他的真心。
如今看他那副状态恐怕真的会失神,一时控制不住马匹或者若是被马匹带着乱闯,进入乐游原北麓野生林地的话,恐会遇到更多危险。
便还是上了马,疾驰而去。
她循着刚才他离开的方向前进,果然听到前面有阵阵混乱的马蹄声。
她一边环视,一边呼喊:“薛兵,薛兵你在哪?我来救你了!”
林惊雁骑马越走越深处,始终没有得到回应,正有些气馁地想要骑马回去,却听一阵激烈的马蹄声在身后响起。
她的马未停下,只疑惑地转过头去看。
这一看不要紧,看了便见那月白长袍的男子骑在马上,正拿着弓箭,勾唇,阴湿湿地对准她。
果然还是要杀她?
她知道他箭术了得,之前几次人多不好动手,如今深山老林,岂不神不知鬼不觉?
林惊雁瞳孔微缩,夹紧马腹,往隐蔽性大的古树丛深处奔去。
身后之人穷追不舍,锋利的箭“唰”地插入两旁的树干,似催命的鼓点。
林惊雁不敢停下,心跳越来越快,只胡乱去往一处。
身后之人仍紧追不舍,大吼着说什么“死”之类的话。
林惊雁吓坏了,这下更不敢停下。
然下一瞬,箭矢破空之声直标标传来,“嘭”地一声,马匹痛苦嘶鸣。
身下的马腿一软,巨大的身躯骤斜,倒在地上,林惊雁也被甩开跌落。
好在这里的土地松软,她并不痛,眼看身后的马匹愈来愈近,她撑起身子,头也不回地往前跑。
可惜,跑着跑着她就发现人生的路总是崎岖的,她停住了。
眼前没有什么悬崖,也没有秘境之湖,只有一不高不低的土坡,跳下去不会死,却也会骨折。
可骨折之后呢,继续强忍着疼痛爬走?她怎么就落到如此田地了?
然而现在她根本没有路可选,只能拼死一搏。
她转过身,倔强地看着从马上下来的月白身影,冷笑一声,指尖快速捻了道御火术抛去,转身毅然决然地跳了下去。
身后之人眉头微皱,身体一侧,敏捷躲开御火术,更快地前进几步,如鹤般飘然而来。
男人的手臂将她扣在怀中,自己的身躯朝下,从土坡上旋落下去。
只听沉重的一声“扑”声,伴随着他喉间一声闷哼,他们二人便三横四叉地倒在土坡下。
林惊雁惊愕住,不明所以地从他身上爬起来:“你……你在救我?”
只有他们二人,傅离绡习惯性地不做虚礼。他双掌放身后,撑起身子,讥讽:“不然呢?你是傻子吗?跑什么?非得让我把你的马射中了才肯停下?”
“你是要射我的马?我以为……”林惊雁尴尬地挠了挠头。
他舌尖轻抵腮一瞬,挑眉闷笑:“你以为我想杀你?还用御火术?你竟还自己学了御火术?上次,也是如此逃脱的?”
他的连珠炮发让林惊雁无言以对,他又冷嘲一声:“我要是想杀你,可不用如此卑劣的手段。”
说得好像他之前做的事是君子所为似的。林惊雁在心里翻白眼。
片刻后,咽了咽口水:“你我之间的关系都心知肚明,不必再说什么虚话假话。”
漂亮的桃花眼不卑不亢地盯着他:“以前是我对不起你,不过,你后面对我做的事情也算不得清白。不如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从此两清,井水不犯河水。”
“两清?”他鼻尖轻嗤一声:“长公主你可真会占便宜,你对我做的那么多,我不过小惩几次,就想两清了。”
仍是慵懒地坐着,却用手指轻轻勾住她的发在指尖绕几圈,声音低哑带笑:“哪有那么容易?就像藤与树,缠绕纠缠,不死不休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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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