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霖回去后,刚才那个差点被砸到的“路人”,此刻兴趣盎然地向岳昭汇报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哇,头儿,你是没看见,俞霖真有两把刷子,也不知道他那单薄的身板怎么把张开抡出去的。”
“说起来还是头一次见这人发作,看起来跟以前完全判若两人啊!”
岳昭听完却没什么反应,长期以来的刻板印象让他没这么容易对俞霖的改变发生改观,只是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不能放松警惕,他有这样的改变不排除有被感染的可能,伏风,去查查他最近都干了些什么。”
刚刚还口若悬河的伏风闻言皱了皱眉,也正色起来。
确实,一个人能在短短时间发生这么大的改变,也确实有被精神类感染体感染的风险。
他立马领命离去。
—
第二天一早,天光未亮,俞霖就被生物钟硬生生从深度睡眠里拽了出来。
他顶着一头略显凌乱的发丝坐在床边,眼神放空了三秒,才认命地爬起来出去洗漱。
冰凉的水拍在脸上,驱散了最后一点睡意,也让他对退休生活的向往达到了顶峰。
失策,真是失策。
俞霖看着镜子里满脸写着“被迫营业”的自己,内心长叹。
就不该一时心软。
为了十年的假期,忍了。
不早点起来说不定会赶不上岳昭出任务。
小柿子的提醒在脑海响起:[老大,岳昭已经在物资库那边清点装备了,看样子马上出发。]
俞霖没什么要带的,他的拟态仓库里什么都有。
把人带上,就是最该带的。
当他出现在训练场时,原本正在做最后检查、低声交谈的队伍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齐刷刷聚焦在他身上,充满了惊讶、探究,以及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岳昭见到他,原本还算平静的脸瞬间写满厌恶:“你又来干什么?不是让你滚?”
伏山见状拦住要发作的岳昭。
他面上笑意不达眼里,带些许疏离地询问:“有什么事吗?”
俞霖直接无视了那个浑身冒黑气的炸药桶,对伏山淡然点头:“确实有事。这次任务是去围剿西区废弃工厂的‘仓管员’。”
伏山眼底闪过一丝讶异:“消息挺灵通啊你?”
“到处都在传,想不知道也难。”俞霖坦然,随后自然地补充道:“我也要去,带上我。”
闻言,原本被拦下的岳昭瞬间发作,他毫不掩饰恶意地讥讽:“带你去?连异能都没有,你去干什么?活腻了赶着去投胎?我告诉你,不可能,没你的位置。”
俞霖没说话,目光平静地扫过旁边那辆改装过的越野车,标准的六人座。
岳昭这次只带了伏山和另外两名队员,加上他自己,明明有空位。
他垂下眼睫,沉默不语。
意识海里却在快速交流:
“小柿子,我不坐他们的车,自己掏辆车出来跟着,符合世界法则吗?”
小柿子的语气带着难掩的难过和气愤:[可以的,老大……只是岳昭他……唉,这样也行!气死他了!]
得到允许后,俞霖安慰它:“没事,别担心。”
片刻后,他抬起眼眸,目光平静地看向岳昭,语气清晰地划清界限:“不用占你的位置,我自己有车,会跟着队伍。所有行动我自己负责,出了任何事,都与你、与基地无关。”
他顿了顿,看着岳昭那双喷火的眼睛,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补充道:“不过,这不正合你意吗?我若是运气不好,真死在外面了,岂不是正好如了你的愿,再也没人来纠缠你了。”
他的语气太平静了,面色也太淡然了,跟以前那个一被拒绝就哭天抢地、死缠烂打的“俞霖”完全是两个极端。
岳昭听了莫名觉得心里不爽,冷哼一声:“随你。”
说完,像是多看一眼都嫌脏,猛地转身,拉开车门重重坐了进去,将车门摔得震天响。
得到默许,俞霖不再多言。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他取出一个巴掌大小、像是遥控器的黑色装置,手指在上面快速点按了几下,然后将其轻轻放在空地上。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那黑色“遥控器”如同拥有生命般,瞬间分解、延展、重组,伴随着一阵极富科技感的轻微机械运转声,在短短几秒内,竟变成了一辆线条流畅、造型酷炫、通体漆黑的重型机车!
“卧槽……”有队员没忍住,低呼出声。
伏山也瞪大了眼睛,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收了起来,看向俞霖的目光里充满了惊异和审视:“觉醒异能了?你是……空间系?”
能凭空取出这么大件装备,除了空间系,似乎没有更合理的解释。
俞霖没看他,自顾自地拿出一个同色系的头盔戴上,利落地跨坐上机车,才隔着护目镜,模糊不清地回了一句:“算是吧。”
毕竟他的东西都是从拟态仓库中调出来的,说成是空间系也没错,只不过比较特殊。
“你们很闲吗?还不滚上车!” 岳昭压抑着怒火的低吼从车里传来,车窗被他降下一条缝,能看见他紧绷的侧脸线条。
伏山回过神来,又忍不住多看了那辆拉风到极点的机车一眼,这才利落地钻进副驾驶。
人员到齐,岳昭毫不耽搁,猛地发动引擎,一脚油门到底,越野车如同脱缰的野马般咆哮着冲了出去。
他有意将车速提到极限,在基地内部道路上几乎是飙了起来,明显是存了心思,想把后面那个碍眼的家伙甩掉。
然而,透过后视镜,他能清晰地看到那辆黑色机车如同幽灵般,不紧不慢地跟在侧后方,无论他怎么加速、变道,对方都能轻松地与他保持并行,甚至姿态看起来还游刃有余。
这破车!
岳昭狠狠捶了一下方向盘,心里更不爽了。
这人到底从哪儿弄来的这种好东西?
车厢内的气压低得可怕,伏山和后排两名队员默契地缩了缩脖子,眼观鼻鼻观心,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成了组长怒火下的炮灰。
而机车上的俞霖,感受着耳畔呼啸的风,看着前方那辆仿佛在赌气的越野车,护目镜下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扬起。
呵,幼稚。
小本本上:
[故意别车,危险驾驶,疑似路怒症]
再记一笔。
—
从基地到西区废弃工厂的路程不算远,约莫一小时车程。
越靠近目的地,周遭的景象越发荒凉,残破的建筑物如同巨兽的骸骨,零星几个行动迟缓的丧尸在废墟间游荡,发出如同卡了浓痰般的嗬嗬声,给死寂的环境增添了几分阴森。
然而,那座巨大的、锈迹斑斑的废弃工厂却安静得有些反常,如同一个沉默的陷阱。
“‘仓管员’的危险程度不低,在没确认好状态之前,不能轻举妄动。”
岳昭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惯有的冷硬和谨慎。
他在工厂不远处一片视野相对开阔的空地停了车。
队员们训练有素地迅速散开,占据有利位置进行警戒,形成一个小型的临时休整区。
俞霖的黑色机车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停在离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
他利落地下车,手指在车身上某个不起眼的位置一按,酷炫的机车瞬间收缩变形,重新化作了那个巴掌大小的黑色遥控器,被他随手收起。
他没有凑到岳昭小队那边去,甚至没有多看他们一眼,自顾自地走到旁边一块还算干净的水泥块上,直接席地而坐,姿态随意中透着一股与末世格格不入的闲适。
有岳昭这尊煞神在旁边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即使队里有人觉得让俞霖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那边有些于心不忍,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去触组长的霉头,开口邀请他过来。
当然,俞霖本人对此毫不在意。他甚至乐得清静。
他摊开手掌,下一秒,一盒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香烟凭空出现。
他抽出一支,动作娴熟地用手指一弹,那支烟便稳稳地落在了中指与无名指之间。
不同于大多数人习惯的食指与中指夹烟,他这个姿势带着点独特的漫不经心的味道。
“咔哒。”
一声轻响,幽蓝色的火苗从复古式打火机中窜出,点燃了烟卷。
俞霖微微低头,吸了一口,然后仰起头,缓缓吐出灰白色的烟雾。
他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带着几分易碎感的脸上,在此刻竟浮现出一种与他外表年纪极不相符的看透世事的淡漠与沧桑。
那眼神仿佛穿越了无数世界的壁垒,沉淀了太多无人知晓的故事。
小柿子感知到他周身那瞬间沉寂下来的气息,那一抹虚无缥缈的意识都泛起了担忧的波动:[老大……]
俞霖眉梢微挑,在意识里回应,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淡然:“怎么了小家伙?”
[您……您是不是不开心了?都怪岳昭!] 小柿子气鼓鼓地抱不平。
俞霖看着指间明灭的烟头,轻轻笑了一下:“没有。只是突然想起来,在局里连续加班处理完三个S级维度崩溃案后,我也是这样,找个没人的地方抽根烟。”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自嘲:“那时候想着,赶紧退休就好了。没想到最后一个任务竟格外不待见我。”
尤其是,还要应付一个脾气暴躁并且明显看他不顺眼的气运之子。
这根烟,抽的不是尼古丁,是打工人的辛酸
泪。
就在这时,一道阴影笼罩了下来。
俞霖没有抬头,也知道是谁。
岳昭不知何时走到了他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部分光线。
他皱着眉,看着俞霖指间的烟,又看看他脸上那还未完全散去的、与病弱白莲人设截然不同的疏离沧桑感,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感又升腾起来。
与之前的“俞霖”截然不同,这个人不管在不在人前都是这副疏离沧桑的样子。
不是装的,但他又会是谁?为什么要冒充之前的俞霖来到这里?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能是嘲讽他又在装模作样,也可能是质问他的烟从哪里来的。
但最终,他只是硬邦邦地扔下一句:“把烟灭了,准备行动。”
说完,也不等俞霖回应,转身就走回了自己的小队那边。
俞霖看着他的背影,慢条斯理地又吸了一口,才将还剩大半截的烟摁灭在旁边的石头上。
啧,管得真宽。
小本本上:
[多管闲事,干扰私人休闲时间]
再记一笔。
(^▽^)
也不知道是谁明明来之前还一副不想管的样子,来了之后又开始忘本。
—
几人靠近废弃厂房附近。
周围依旧没什么动静,整个地界显得杂乱又凄凉,偶有几只变异鼠类被惊动逃窜,发出异响,在空荡的厂房内产生回音。
岳昭的异能能够操控阴影,这个厂房的环境正好能够让他极大的发挥出最大的优势。
就在他准备下达分头行动的指令时,俞霖却先一步开口,语气平淡无波:“我去另一边。”
他指的是厂房侧面一个相对独立、入口较小的区域。
岳昭闻言,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讥讽道:“怎么,这么着急去送死?嫌我们碍着你投胎了?”
刻薄的话语掷地有声,他甚至没给俞霖一个还嘴的机会,冷哼一声,便带着伏山和另一名队员,身影迅速没入厂房主入口的深沉黑暗之中,仿佛多停留一秒都会污染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