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绣花鞋静静停在原地。
巫允献也没有动作,她的心脏剧烈跳动,紧张到手心冒汗。
“别慌。”万俟微水低声说道,她从袖中抽出一张黄符,猛地站起身,一个箭步来到书架前。
她挥出手中的黄符,可黄符并未贴在那人身上,而是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面前空无一人,万俟微水难以置信:“鬼呢?”
巫允献也站了起来,她诧异地说:“我一眨眼,她就消失了。”
两人正要迈步出门,墙角的阴影中突然窜出一道黑影。
那黑影快如闪电,直直扑向巫允献。
巫允献大脑一片空白,眼睁睁看着黑影逼近。
千钧一发之际,身旁的万俟微水迎面而上。
黑影即将触碰到万俟微水时,她迅速收了手,并旋身绕过,再次攻向巫允献。
万俟微水侧身挡住黑影的攻击,右手成掌直劈黑影面门。
黑影后仰躲避,与万俟微水打得有来有回。
而巫允献知道自己实力不行,她老老实实地站在远了些。
她站在一旁观战,黑影似乎并不想伤害万俟微水。
巫允献思索了几秒,手往乾坤袋里探了探,转身推开门跑出。
没跑几步,身后就传来万俟微水的声音。
“阿允,小心!”
巫允献早有防备,她利落侧身,扬手甩出手里的那张爆炸符。
砰!
爆炸声响彻整座玄机书院,巨响震得屋檐发颤,赤红的火球在空中炸开,把半个夜空都映成了橘红色。
刹那间,玄机书院斋舍的灯火接二连三亮起,被惊醒的书生和师长们慌忙披衣起身。
弥漫的硝烟中,那道黑影倏地消散无踪。
院墙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似乎正往西学堂这边来。
万俟微水一个箭步上前,她握住巫允献的手腕,急忙道:“先走,待会儿再向院长说明情况。”
两人猫着腰,借着树影掩护溜出西学堂,她们直奔满春的院落。
只见满春披着外衫站在院门口,她镇定地指挥几位师长。
巫允献和万俟微水躲在树干后,直到师长们都领命散去,两人才从树后快步走出来。
满春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还以为是师长,结果一转身,正对上两张沾着烟灰的脸,她被吓了一跳。
她定了定神,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语气怀疑:“刚才的动静是你们搞出来的?”
万俟微水点点头,然后将方才遭遇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不过她并没有说出那道黑影,而是将爆炸归在女鬼身上。
“……情急之下,我们只好用了爆炸符自保。”
说完,万俟微水话锋一转,问:“院长,玄机书院最近……有没有死过书生?”
“没有。”满春回答得毫不犹豫。
“这么笃定?”万俟微水眸子微眯,审视的目光落在满春脸上,不放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满春迎上她的目光,语气平和却带着些许不容置疑:“书院里登记在册的书生一共一百一十五位,加上你们两位刚来的,便是一百一十七位。”
“每日清晨学子们前往各自学堂修习,我都会亲自巡查点数。”
她顿了顿,继续道:“若有书生亡故,此等大事,我身为院长,岂会不知?”
巫允献察觉到两人之间隐隐约约的紧绷气氛,她道:“院长,那……玄机书院上一次发生书生伤亡是什么时候呢?”
满春闻言,露出思索的神情,几秒后才开口:“玄机书院已经开了近百年,而我接任院长之位才二十余载,在我任职期间,书院内未曾发生过任何伤亡事件。”
“再往前的事情,就需要查阅书院的史籍才能确定了。”
“好。”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月光如水,万俟微水将巫允献送回书生斋舍。
卧房里,巫允献蹙起了眉头:“水水,刚才那个黑影…………”
万俟微水低头思索,那黑影是直接扑向阿允的,还特意绕过了她…………
她抬起眼眸,语气平静且笃定:“黑影是来找你的。”
“黑影为什么会来找我呢?”巫允献不解地歪着头。
“我也不知道。”万俟微水摇着头,她没有看清黑影的脸。
不过,她倒是有些熟悉黑影出招的招式。
巫允献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万俟微水见状,语气柔和了几分。
她伸手抚摸上巫允献的发顶,轻声安慰道:“好了,别想了,快睡觉吧。”
巫允献闻言,瞬间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她拉着万俟微水的衣袖摇晃,说:“我害怕………”
万俟微水板着一张脸,说:“不可以,现在你是书生,我是师长,要是被别人知道,是会惹来麻烦的。”
巫允献垂下眼眸,掩盖住眼底的失落。
这句话确实很有道理,她只能打消和万俟微水一起睡觉的念头。
见巫允献这副模样,万俟微水叹气,最终松了口。
“等你睡着好吗?”
“好!”巫允献立刻展露笑颜,眼中满是欢喜。
巫允献躺在床榻上,乌黑的长发铺散开来,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脸庞。
她侧躺着,还紧紧握着万俟微水的手。
万俟微水坐在床头,她低头凝视着巫允献的睡颜,被握着的手一动都不敢动。
卧房内很安静,安静到万俟微水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动声。
[今日你们二人下山历练,人间纷扰,红尘万丈,需谨守道心,切记不可妄动私念,更不可在人间留情。]
这句话不知怎得就从万俟微水脑中冒了出来,她猛地回过神。
许是回神动作太大,睡梦中的巫允献下意识收紧了手。
万俟微水感受到手传来的力量后,她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而脑中一直回想着下山前,铃岚师尊说的这句话。
她叹了口气。
直到巫允献的呼吸声变得绵长且平稳后,万俟微水才小心翼翼地抽回手,她站起身离开了卧房。
次日,巫允献紧赶慢赶地来到学堂,险些被门槛绊了个趔趄,她掐着点坐在位子上。
“听说,昨夜西学堂发生了爆炸声?”红袖好奇地询问道。
提到爆炸,巫允献有些不好意思,她心虚道:“对呀。”
红袖打量着巫允献闪烁的目光,她压低嗓音问:“不会是你们干的吧?”
“意外意外。”巫允献摸了摸鼻尖,干巴巴地笑了笑。
随着铃声响起,第一堂课正式开始。
昨夜的惊天动地的的动静让书生们个个昏昏欲睡,不少书生为了抵抗睡意,纷纷抱着书站到课堂后方听讲。
而巫允献强撑着沉重的眼皮。
一个接一个的书生走向后方,巫允献迷迷糊糊回头望去,后面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还有许多书生都聚精会神地听课………
不对,周围的课桌前都坐满了书生,没有一个空位置,可后面怎么还站着那么多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师长的讲课声戛然而止。
整座学堂瞬间陷入死寂当中,连窗外的蝉鸣声都悄然消失。
巫允献僵在座位上,只觉得后背窜起一股寒意。
就在这个瞬间,端坐在课桌前的书生们齐刷刷转过头来。
浓密的黑发如瀑布般垂落,严严实实遮住了她们的面容。
“啊!”
巫允献被吓得尖叫出声,她猛地睁开双眼,彻底清醒过来,胸口剧烈起伏着。
周围嘈杂的声音重新涌入耳中,仿佛方才那令人窒息的死寂从未存在过。
台上的师长被打断了讲课节奏,她放下手中的书卷,温和的目光落在了巫允献身上,开口询问:“巫允献姑娘,你可有什么疑问?”
巫允献慌乱地环顾四周,一切如旧,书生们虽然都转头看着她,但每张脸上都带着关切或好奇的神情,她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住声线:“抱歉师长,我没事…………”
满春特意与各位师长打过招呼,不要管新来的阿允,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师长也没为难阿允,只是微微颔首便继续讲解书卷上的内容。
巫允献惊魂未定,指尖仍在微微发颤。
身侧的红袖戳了戳她。一张纸条被红袖悄悄挪了过来。
纸上写着:“你没事吧?”
巫允献写字回道:“没事,就是刚才打盹做了个噩梦。”
红袖看完纸条,也不再回复,她端坐着,重新将注意力投向了师长。
巫允献却仍觉得后背发凉,她忍不住又悄悄环视了一圈教室,见毫无异样才稍稍安下心來。
巫允献强撑着熬到下课铃声响起,她立即趴在案上小憩。
第二堂是习字与背诵。
今日的课业是抄写《诗经》三遍,并在下课前向师长背诵。
既要字迹工整,又需熟记经文内容。
巫允献最拿得出手的便是她的字,她的字是万俟微水亲手教的,写出来的字迹与万俟微水如出一辙。
正当她聚精会神地写字时,突然察觉笔端渗出的墨迹竟然变成了暗红色。
指间传来的触感变得异常冰凉黏腻,她抬眼看去,发现自己握着的是一根青灰色的手指。
“啊——”
巫允献猛地甩开手中的手指,那截手指落在纸上,晕开一片猩红。
惊呼声被背书声淹没,唯有身侧的红袖闻声扭头。
红袖蹙眉打量着她,“你怎么了阿允,怎么感觉你今天怪怪的,脸色也不是很好。”
巫允献强自镇定:“没事,就是昨夜睡得不好。”
当她再次看向那截手指时,手指已经变回了毛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