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晓梅探究地盯了她一会儿,摆摆手:“算了我不问了,你出去吧。”
陈晓看着贺冬玦进去,好奇地问:“刚刚那说话的女的是她小姨吗?”
“应该是吧。”许听禾回答。
她“哦”了一声,然后感叹:“听声音好年轻哦。”
“嗯。”许听禾又开始发呆了。
陈晓侧头看了她一会,也不再说话,安安静静地看着下面。她已经习惯许听禾总是会频繁走神了。
贺冬玦走出来,抽了张纸擦手,随即好像早就知道有人在看她一样抬头望向站在栏杆后面的二人。
贺冬玦:“……”
被抓包的陈晓灰溜溜拉着许听禾回到位置上。
看到那两个人坐回去,贺冬玦端起放着两杯饮品的餐盘想了一会,随机逮住一个服务生把盘子给他。
“送到20号去。”她小声说。
服务生不明所以地点点头,上了二楼。
服务生把餐盘放在桌子上,说完“请慢用”便离开了。许听禾小声说了句“谢谢”,他似乎没有听见。
许听禾有些尴尬,低下头准备喝,陈晓赶紧阻止:“老规矩,我先拍个照发朋友圈。”
她乖乖收回拿咖啡的手。
陈晓举起挂在胸前的相机,摆弄一番后对着饮品按下快门。
“OK,你喝吧。”陈晓调出刚刚的照片仔细查看。许听禾这才把自己的咖啡移到自己面前,插上吸管喝起来。一抬头,陈晓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你干嘛?”许听禾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没事啊,你慢慢喝。”陈晓还是盯着她。
“……”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许听禾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侧头又看向窗户,对着附着在玻璃上的水滴继续发呆。
直到听到相机的咔嚓声,她才无奈地回过头,“你要拍就直接说,鬼鬼祟祟的干嘛?”
陈晓嘿嘿笑着:“我这叫光明正大。而且告诉你你怎么会自然点。”
“你就算不说,一直盯着我我也自然不起来啊。”
“这样吗,那不好意思哦,”话是这么说,她眼里却没有丝毫歉意,“走,去一楼拍。”
许听禾叹了口气站起身,说:“我咖啡都没喝几口,你的成品最好好看点。”
“我你还不相信?又不是第一天被我拍。”陈晓拉着她下到一楼去。
一楼的最角落有几处布景,各风格都有,是特意为喜欢拍照的人布置的。她抉择了一下,指着其中一处摆满布娃娃和人偶的布景,对许听禾说:“这个适合你,进去。”
许听禾朝她指的方向看去。
墙上挂着有掉漆相框的黑色挂画,里面画的不知名怪物丑得和竹节人一样,铺着血色桌布的圆桌上,刀叉泛着诡异的银光。涂着血红色涂料的烛台放在上面,显得有些瘆人,在咖啡厅复古温馨的氛围中显得格格不入。
“我?真的吗?”许听禾有些怀疑。
“假的,”陈晓爽快地承认,“我只是单纯想拍而已。”
“……”
许听禾走进去,僵硬地站着。
“别傻站着啊,”她扶额,“算了,你坐着吧,坐人偶中间。”
许听禾坐下。
“就这样,右手撑地左手抓住摄像头……要不你还是别笑了。”陈晓一会站着一会蹲着,甚至趴在地上扭成一条蛆。为了出片她连面子都不要了。
可我要啊……许听禾生无可恋地想,尽量不去看身边的人有些好奇的眼神。
“好啦好啦!”过了一会儿,陈晓把她拉起来,“我第一次拍这种,感觉好好看!”
“没事,你开心就好。”看着她兴奋的样子,许听禾微微扬起嘴角。
回到位置,许听禾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上来,是贺冬玦。她单手撑着餐盘底部,另一只手把上面的华夫饼轻轻放到桌上。“慢用。”她说。
“谢啦,”陈晓说,“你刚刚去哪了,怎么没看见你?”
“在后厨。”贺冬玦想了想,觉得有点敷衍,又补充,“休息。”
她注意到陈晓胸前挂着的相机,“你们刚刚在拍照?”她问。
陈晓点点头。
“拍谁?”
“拍我……”本以为贺冬玦这种人应该不会对别人的照片感兴趣,许听禾没想太多就承认了。
贺冬玦的手一顿,直起身问:“我能看吗?”
“?”
许听禾有些尴尬地想拒绝,旁边的陈晓却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好啊好啊,我今天超常发挥!”说着把相机递给了她。
……你们能问问我吗?!
贺冬玦接过相机,看了好了好一会儿,面无表情,欲言又止。
许听禾吞吞口水,观察着她的反应。
“是不是……很丑啊?”她小声问。
“不是。”
“可、可你看了好久。”
“我不会开。”
“……”
同样忐忑的陈晓松了口气:“你早说啊,不说话怪吓人的。听禾你给她开一下,我尿急。”说完就直奔厕所。
许听禾拿过相机,捣鼓几下后给贺冬玦。“那个……切换照片的话按这里就好。”
贺冬玦点点头,只是看了一眼,就又还回去了。
许听禾眼泪汪汪:“果然还是丑么……”
“不是,”贺冬玦依旧平静,“很好看。”
“……倒也不必这么昧着良心说话。”
“我没有。她是你朋友?”贺冬玦问。
许听禾点点头。
“关系很好?”
“额,大概吧?”许听禾有些不确定。她不知道在陈晓眼里自己算不算朋友。
女孩垂眸:“叫陈晓?”
“对。你怎么知道?”
“点名册上有写。”
“哦。”
“……”
“……”
气氛有些尴尬。
她正想说什么,耳边忽然传来一个沙哑难听的声音:“现在的小姑娘啊,年纪轻轻就打扮这么成熟,也不知道给谁看。”
许听禾扭头寻找声音的来源,是坐在不远处的男人。他一身赘肉,一条很深的疤横布大半张脸,他无视周围人的目光,正不怀好意地盯着她。
虽然有些不满,但许听禾没表现出来,努力提高声音:“我穿得有什么不得体的吗?”
男人大笑起来,脸上的横肉跟着他的动作一抽一抽。“有没有我还看不出来?小小年纪就穿成这样自己不觉得恶心吗?我看啊,就是出来勾引男人的!”
一旁的贺冬玦皱皱眉,什么都没说。
许听禾刚想继续反驳,余光瞥见有人从桌上拿起拿铁,毫不留情地泼在中年男人身上。
冰块从他头上砸下,给男人砸得一愣。定睛一看,是旁边那个一直没说话的高个子姑娘。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椅子上一脸懵逼的男人,冷冷开口:“你和他废什么话,泼他不就行了?”
她看着中年男人,话却是对许听禾说的。
反应过来的男人一怒:“你他妈敢泼我!你知道老子是谁吗?!”说完就对着贺冬玦挥拳。
她眼里闪过一丝惧意,但又很快消失。下意识躲避的同时一手抓住男人手腕,一手压住他的脊背把他按在地上,让他的脸贴着地板。
男人试图用另一只手松开贺冬玦的手,她用膝盖抵住男人的脊背,空出手控制住男人的另一只手将他反剪。稍一用力便让男人发出痛呼。
控制住男人后,贺冬玦抬眸扫视四周,对一个呆在原地的服务员说:“愣着干嘛,过来帮我按住。”
几个服务员把中年男人带走后,贺冬玦注意到客人们的目光。本来想说点什么道歉安慰的话,奈何实在不会说,就解释了一句:“他先打我的。”随后问旁边许久不吱声的许听禾:“怎么不说话?”
许听禾回过神来,说: “谢谢……我就是在想,平常只能在手机上看到的人,竟然在现实中遇到了。”
卫生间门早被打开,陈晓看着地上一片狼籍,又看到桌上的拿铁早已不见。“我的宝贝拿铁!你经历了什么?!”
“抱歉。”贺冬玦象征性地微微鞠了个躬,“钱我会赔你。”
许听禾自动屏蔽陈晓对拿铁念的悼念词,“你刚刚好厉害,”她小声说,“是学过吗?”
贺冬玦睨了她一眼,说:没有,只看过电视。”她拿起拖把,赶开还在对着拿铁悼念的陈晓,冷静地拖着地,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是身边人的低声细语能反映出来,刚刚发生了一件不小的事。
听完事情经过后的陈晓还有点云里雾里,却非常崇拜贺冬玦,拉着她问东问西,拿铁钱也没让赔了。
“你是不是练过啊?”她问。
“没有。”
“哇塞,没练过都这么厉害,你好牛啊!”
“哦。”
“你力气一直都这么大吗?”
“你有点吵。”贺冬玦收起拖把,无语地看着她。
“是吗,那我不问就是了。”陈晓依旧笑嘻嘻的。
一楼,贺晓梅大喊:“冬玦人呢?下来一下!”刚坐下准备休息一会的贺冬玦马上站起来准备下去。临走前,她提醒许听禾:“下次别穿这么少。”
许听禾面色一怔。
下次别穿这么少?什么意思,她也觉得自己这样有问题吗?许听禾反复确认自己的衣着。现在都快冬天了,哪也没露,裙子也没有短到哪里去,只到膝盖上面一点的长度。
必须得问清楚,她这么告诉自己。
“等等!”她难得声音大了点。
贺冬玦停下来,回过头看她,眼神已经从刚刚的冷意转变成平静。
“还有事么?”
许听禾刚想开口,楼下的催促声又响起来。女孩看了眼楼下,撂下一句“待会儿再说”就匆匆下去了。
……溜得真快。
说是待会儿,许听禾还真的默默在咖啡厅等了很久。怎么都劝不动的陈晓最终放弃,一边叮嘱一定要注意安全一边离开咖啡厅。
七点,咖啡厅关门。许听禾走出咖啡厅,身边同样没带伞的人要么打车回去,要么直接跑出去。
她在咖啡厅门口站了很久。一方面是等贺冬玦,一方面是等雨停。咖啡厅到家的距离不过一公里多,打车太浪费。
她不相信贺冬玦会说出那种话。如果她真的是那样的人,那起码也要当面放几句狠话然后潇洒离开。
贺冬玦还没出来。回头看一眼,她还在里面扫地。
……她估计还得再晚点吧。许听禾抬头望向天空。现在在下的其实是今天第二场雨,四点多的时候停过,但六点的时候又开始下了,虽然相比前一场不算大,但要是硬闯也会全身湿透的。
“不等了。”许听禾打算直接冲出去。
这时,咖啡厅的门终于被拉开,贺冬玦和贺晓梅走出来。
“你在这干嘛?”贺冬玦问。
许听禾站住脚,“我没带伞,等雨停。”她小声说。张晓梅看起来很年轻很亲和,但毕竟是第一次见,许听禾还是有些紧张。
“哦。”贺冬玦应了一声。“你刚刚要说什么?”她又问。
“没……没什么。”这种话还是不要当着她小姨的面说吧。她想。
贺冬玦微微蹙眉:“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贺晓梅杵了她一下:“怎么跟人家说话呢?”贺冬玦闭上嘴。
许听禾不想再浪费时间,直接了当地问:“你刚刚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贺冬玦有些疑惑,估计是没想起来说了什么。但是看许听禾有些愤怒的表情,她没有打断。
“就是你刚刚说让我别穿那么少的那句,”她眼神里的胆怯逐渐被坚定取代,“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为什么?”贺冬玦还是不理解。
“因为今天这件事和我的穿着根本没有关系,”许听禾有些激动,“无论我今天穿的多与少,那个男的他还是会这么说的!
“错的不是穿裙子的女生,是那些唤裙摆为“恶心”的、思想龌龊的人吧!连你也觉得我今天穿得很恶心?”
贺冬玦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许听禾低下头轻声说:“我先走了。”然后准备冲进雨幕。
突然,许听禾听到一声轻笑,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面前的人。
此时的贺冬玦嘴角上扬些许,“你误会了。”她说。
“啊?”
“我的意思是,下周降温,多穿点。”她的声音还是发冷,语气却柔和了几分。
许听禾愣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她回过神来,尴尬地捂住脸。“对不起……我理解错了还那么对你说话……”
贺冬玦摇摇头,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边说:“对于这种事,我和你的看法一样,
“不然我也不会在我姨的店里揍人。”
“……”
许听禾不记得后来是怎么回来的了,只知道自己身上没有雨水,手里拿着一把滴着水的黑色雨伞。
那是贺冬玦给她的。
看到许听禾离开,贺晓梅又杵了一下她,一脸好奇:“你今天好不对劲,又是送吃的又是借伞,为啥?”
“我闲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