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里悖论 第49章 第 49 章

病房里安静了几秒。

林深脸上的玩世不恭稍稍收敛，他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下单黑砚，又瞥了我一眼，忽然轻笑一声。

他随意地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姿态放松了许多：“行吧。既然这位普通人类已经自己推测到了这个地步，再把你完全蒙在鼓里也没什么意义。”

我哥默默看了一眼坐在病床上的我，不动声色地挪近，坐在一旁的陪护椅上。

林深微微垂眸，再次开口时语气变得稍微正经了些：“我们这个世界的运行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稳定。总有一些……嗯，超出常理的力量和因素存在。这些因素如果失控，或者被不该知道的人知道，很容易引发混乱和恐慌。”

他指了指自己，嘴角咧开，露出八颗白净的牙：“我的工作嘞大致就是处理这类混乱维持某种平衡。通常情况下，我们必须对不知情的普通人严格保密，这是为了保护他们，也是规则，不然他们知道了更乱啦是不是。”

“喔。”我鼓鼓掌。

“至于会读心术的那只小妖怪，”林深笑看着我撇了撇嘴，“它赋予你的本身就是一种破坏平衡的能力，是不该存在于普通人之间的混乱。它不仅不稳定，容易反噬，更重要的是如果这种能力落到心术不正的人手里，后果会很糟糕。你们想象一下坏人会拿读心术干什么事情。”

咋和幼儿园老师教书似的。

我敷衍地继续鼓了两掌。

单黑砚微微点头：“我明白。”

就像他第一次知道我有读心术这个能力一样，我感觉我哥对于这种玄幻事物的接受能力一直特别强。

太牛逼了。

忍不住想如果我哥有读心术会怎么办。

不过如果是对我的读心术的话，那其实好像也没啥用。

毕竟我对哥一直超坦诚。嘻。

我好奇地看向林深：“林深哥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深单边眉毛挑得更高，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我不是人。”

我：“……”我服了。

我想说正事呢。

就在我眨了一下眼的瞬间，林深周身的气质似乎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变化。

我敏锐察觉到一种不满的情绪从他的身体里溢出，又好像不属于林深本身。

那种外放的、略带狂野的气息收敛了，他的眼神变得更为沉静和礼貌，就像切换了一个人格。

“林深的确不是人类。”他用一种和方才完全不一样的语气说道，显得格外淡漠，“这部分具体涉及的内容，依然属于不能向未完全准入的个体透露的范畴，我无法详细解释。”

呃，我揉了揉眼睛，我感觉这他和上一秒不太像一个人，倒像是两年前第一次见到的那个林森。

这是人类林森吗？

精神分裂真牛逼。和切号似的。

不过这真的只是精神分裂吗。

我怀疑林森和林深真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毕竟他有那么神奇的能力了，这种变化不能用精神分裂来解释了吧！

我观察他。

“总而言之，”林森看向病床上的我，对上视线，慢慢走了过来，“我今天来找你，主要是为了把这个交给你。”

他在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了一样东西：“它来源于一面镜子。”

林森白皙的手掌摊开，手心中央是一片形状不太规则、边缘略显钝厚的碎片，但表面却异常光亮，反射着顶灯的光芒，更像是一块打磨过的钻石，而非玻璃。

我接过来，入手微凉，边缘并不割手，有种磨砂般的质感。

我下意识地用它照了照自己。

草。

“……？”

这玩意不是镜子吗。

里面怎么照不出我。

我揣着碎片，里面一片混沌，只有空荡荡的床背和枕头。

卧槽，难道我现在已经死了变成鬼了？

吓得我偷偷转向哥照了一下。

同样，碎片里空空如也，只有椅背和他背后那扇盈满阳光的窗户，没有我哥。

哦，这镜子照不出人。

吓死我了。

林森看到了我的小动作，了然地指了指自己：“对我试试。”

我将碎片的反射面对准他。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草！碎片清晰地映出了林森的影像。

但影像里的他和现实里完全不一样，嘴角咧开一个邪气到近乎癫狂的笑容，眼神里充满了野性和戏谑，更诡异的是……操，影像中的他特么的没穿衣服！

虽然关键部位被巧妙地隐藏在阴影或角度中，但那种未着寸缕的感觉非常强烈。

操！

草草草草草草草。

不是，你他么不是治理混乱吗，这是在？

这对普通人类的伤害值比读心术强多了吧老铁。

我猛地将碎片反转扣在手心，赶紧用另一只手擦了擦眼睛。虽然没看到什么不能看到的，但我还是感觉我的眼睛被玷污了。

尼玛，我哥的我都没看过。

里面那人是妖怪林深吧卧槽这东西怎么还有暴-露-癖呢。

什么恶趣味啊这人？！

“这东西干什么用的。”我哥在一旁皱紧了眉头，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耐，他应该是察觉到了我神色的不自然。

林森看了一眼我手里的镜子，脸上竟然露出不悦的神色，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低声含糊了一句：“搞什么。”

片刻后他调整好情绪，淡淡地回答：“这是吸妖镜。作用很简单，它能将妖怪，比如赋予你读心术的那只猫妖的灵魂吸入并禁锢其中，同时封存它在现实世界施展的所有能力。”

他又看了一眼我手中的镜子，不知看到了什么，戾气上来了，手呈握拳状放在腿上狠掐自己的虎口，那股气不是对我，大概是对于镜子里那位不听话的林深小哥哥而感到不满。哈哈。草。

吗的，这人和自己另一个人格的相处还挺有意思。

林森抽了抽额角，嘴里自言自语低声骂了几句。

然后他皱着眉头闭了闭眼，继续回答：“读心术这种能力一旦失控无法退化，只能进行转移、解除契约或者封印。两年前我提醒你读心术开始失控时，没有立刻给你这个吸妖镜，是因为时机不对。”

他的目光转向单黑砚又转回我，语气变得严肃了些：“当时，你哥头顶因为读心术而产生的气泡其实是灵魂受到干扰具象化，由于已经处于极不稳定的濒临崩溃状态，如果那时强行用镜子吸收妖怪，中断读心契约，那个失控的气泡会直接凝固在你哥身上。”

草。

这么恐怖。

我又想到那些两年前的魂牵梦绕，单黑砚被银灰色气泡遮住的再也无法触碰的半张脸，我们紧抿的唇，欲言又止的氛围，孤独而相互隔阂的家人。

还好，还好如今我解除了契约。

林森摊了摊手：“所以，抱歉，当时只能靠你们自己找到解决之道。不过好在，”他看向我们，眼神里似乎有真正的赞赏，“你们做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好。虽然花了两年时间，但结果是成功的，读心契约被安全解除了。现在收缴那只妖怪不再是难事。”

“不过我很好奇，以我从你哥口里听来舒白颂你的性格，不应该会等两年这么久啊。发生了什么？”

“……”

我和哥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两年前那个被意外撞破的导致一切急转直下的吻，顿时都有些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咳，”我干咳一声，拿起那片所谓的吸妖镜碎片，故作镇定地摆弄着，“所以现在的任务，就是用这个，把福星，那只罪魁祸首的妖怪抓进镜子里，对吧？”

“福星不是死了吗。”单黑砚突然开口。

我才意识到他还不知道福星是以灵魂借住在动物身体里的妖怪，简单向他解释了一下：“没，没死。它现在在傅忠那只猫身上，福星是借动物身体存在的妖怪。”

我哥：“哦。所以当年那只狗也是福星对吧。”

好强的类比能力。

“对。”

和聪明人说话不费劲儿。

我哥真是太有魅力了。

我揣摩了一下碎镜片，问：“这个该怎么用。”

林森：“操作很简单，只要让妖怪被这碎片照到，持续大约十秒钟，它就会被……”

他的话还没说完，裤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眉头抽了一下，随即又很快松开。

他抬起头，看向我，忽然提议道：“嗯……被封印进镜子……对了，你要不要顺便去看看林小树？他就住隔壁栋。”

我和我哥：“。”

草。林森。

等一下。

林小树和我之前的事情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啊，卧槽。

甚至没记错的话你弟说你喜欢他来着啊我们不是四角恋关系吗？！

我小心翼翼瞥了一眼身旁坐着的单黑砚，他的脸瞬间沉了下去，温度骤降。

“我弟现在醒了，还挺精神。他给我发消息呢，我刚回他说我来这里看你。”林森晃了晃手机，完全没察觉到我和单黑砚的神色，他瞥了一眼桌上还没开动的饭盒，“啊，饭，我们那儿有张大桌子呢，带过去吃吧？”

他手机又叮咚一声，林森看了眼，抬眸睨着我说：“小树以前老念叨着你唉，走去看看，多久没见了。”

哦，不。

我正打算拒绝。

单黑砚突然握住了我的手腕，眼眸暗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看去？”

我觉得。这是送命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