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里悖论 第38章 第 38 章

单黑砚从没有这么直白地袒露过自己。

为什么，我明明看不到，却可以感到那些悲伤的无形的泪水化作了文字流淌下来。

我很遗憾不能在这个时候睁开眼睛，亲亲哥的额头，亲亲哥的脸颊，亲亲哥的唇角，亲亲他或许会变得湿润的眼，告诉他，哥哥，我一直在听，我很高兴听到这些，特别高兴。

不如往常的那种兴奋，我真的很高兴，幸福到想要落泪。

哥的真心话。

仅仅几句就勾起那些回忆。

哥曾经抚过我的手，哥曾经吻过我的唇，哥曾经贴上我嘴角的脸颊。

它们也让我这样高兴。

无法比拟。

我甚至觉得世间最大的欢愉也不过如此了。

我也一直喜欢你，哥。

爱是我无法触及你时的苦涩。

我窝成一团蜷在桌底，银灰色的眼睛里泛起雾来。

哥，我不后悔了。

我特别高兴拥有过读心术，发现你不一样的内心；我不再后悔解除读心术，去掉那层精神和物理意义上都隔绝我们的墙；我特别庆幸我变成了一只猫，遇见了你，让你从猫身上也看到我的影子想起我；我也不觉倒霉被这户人家买回来，被迫发现我的家世，因为这让我更爱你了，也更爱那个家。

我之前觉得杜阿姨并不喜欢我，但是怎么会呢，她甚至比一个真正的母亲更负责也更关心我，她甚至舍不得打我。

在我的母亲离开时，家里好像已经很穷了，但是我还是被当成了家的一份子，有了餐桌上多添的一双筷子。

我甚至觉得我生来就是个神经病，和别的小孩一点都不一样，我的想法并不正常，但是哥，你真的是很好的哥哥，我感觉我都快完全变成一个正常人了。

尤其我最正常的一点就是，我爱上你。

爱上哥是一种必然。

我想把这些全都告诉哥，但是我没法睁眼也没法张嘴，我的灵魂离他太远了。

猫会不会哭我不知道，但我感觉脸颊的毛发确实湿了一小片。

哥……

想你。想得心脏疼。

你那些看谁都像我的影子并不是错觉。

那只猫真的是我。

而那个人……那个傅忠……

一想到这个名字，以及他可能与我存在的令人恶心的关联，刚刚那点温情瞬间又被一种冰冷的烦躁和抵触取代。不，我不需要这种血缘。我有哥就够了。单家才是我的家。

我那些翻来覆去的情绪依然在反刍。

玄关处传来了钥匙转动和开门的声音。

大门打开了。

一个带着点随意哼唱但中气十足的男声响起：“我回来了！小薇呢？宝贝女儿有没有想爸爸？”

是傅忠？

他回来了！

我立刻竖起耳朵，屏住呼吸，透过沙发底的缝隙紧张地望出去。

一个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旁边的椅背上，动作随意洒脱。男人穿着剪裁合体的衬衫和马甲，勾勒出保持良好的身材。

面容……即使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真正看到真人时，那种震撼依旧强烈。

那张脸…那张脸…

我真的有种在看中年版我自己的诡异感啊！

尤其是眉眼和鼻梁的轮廓，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他的线条更硬朗些，被岁月赋予了成熟男人的魅力和一种玩世不恭的气质。

傅忠的眼神很亮，带着一种敏锐和漫不经心，嘴角似乎天生就带着点上扬的弧度，感觉很好相处，有点风流不羁的气质。

我有点意外。

他长得好帅啊，不对，我长的好帅啊。

好吧，还有他的笑，他的笑太恶心了好假，我绝对是遗传了他这点，看到他那副笑脸我就几乎可以肯定这个狗血的剧情是真的了——傅忠真是我亲爹。

女人冷着脸从厨房走出来，显然气还没消：“你还知道回来？你那些破事处理干净了吗？别又把麻烦带回家！”

傅忠似乎毫不在意她的冷脸，笑嘻嘻地凑过去想搂她：“紫萍别生气嘛，我已经处理好了。对了，我给小薇买了新出的限量版娃娃，她肯定喜欢！”

“少来这套！”女人甩开他的手，语气更冷，“傅忠我告诉你，单家那个项目你要是再给我搞砸了，你就……”

“知道啦知道啦…单总那边我肯定亲自盯紧，绝对万无一失！”傅忠立刻保证，语气轻松，仿佛这根本不是个事儿，“对了，听司机说你买了只新猫？在哪呢？让我看看。”

哦。

该我出场了。

机会。

我要和这个生物爹套套近乎，看看能不能通过他接触到单黑砚。

我立刻从沙发底下钻了出来，努力忽略掉刚刚被那女人踹的肋侧的隐痛，摆出最乖巧、最无辜的样子，刻意让银灰色的眼睛显得水汪汪的。迈着小碎步，主动走到傅忠脚边，然后用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裤腿，发出软绵绵的带着点依赖的叫声：“喵呜。”

傅忠低头看着我，明显愣了一下。

随即，他眼中闪过巨大的惊讶和一种毫不掩饰的狂热的喜爱。我几乎被吓了一跳。

“哟。”他蹲下身，毫不客气地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力道有点大，但不算难受，“这就是新买的小橘猫？这眼睛居然是银色的，真少见，真漂亮！”

他啧啧称奇，手指又挠了挠我的下巴，“挺亲人的啊。”

但是我被他挠的时候很想别过脑袋然后跑走。

忍了。

女人在一旁冷哼：“漂亮？漂亮有什么用？一来就砸了我的花瓶！就是个灾星！”

“一个花瓶而已，碎了再买嘛。”傅忠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注意力全在我身上，“跟只小猫计较什么。你看它多可爱。”他又把我拎起来掂了掂，“嗯，有点瘦，得给它多吃点。”

我觉得傅忠这人挺神奇的。

他对外的所作所为明明透着冷血无情、风流倜傥的底色，但真正接触这个人又讨厌不起来，我甚至有点理解他老婆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伸手不打笑脸人。

晚餐时，气氛有些微妙。女人依旧冷着脸，但傅忠似乎有某种魔力，能很快把气氛炒热，逗着小薇说话，仿佛之前的争吵不存在。

那只叫小颂的黑猫也被放了出来，安静地蹲在角落的猫碗前吃饭。

我蹲在它旁边，尾巴一晃一晃，看着它吃。

其实仔细看看这只猫还挺可爱的，皮毛乌乌黑，眼睛是温润的琥珀色，瘦瘦小小一只……如果我哥也变成猫……

嘿嘿。

应该也是一只黑猫吧。

如果哥变成猫我要天天给他舔毛。

他们聊着聊着话题不可避免地转到了工作上。

“……明天下午单家公司那边的人会过来最后敲定合同细节，”傅忠喝了口酒，语气随意却带着志在必得，“我亲自接待，问题不大。”

是哥的公司。

刚刚哥说他合作的对象长的像我，是说傅忠吧。

哥会亲自过来和他谈合同吗？

我的耳朵瞬间竖起来，心脏开始狂跳。

这可能是我最近唯一能见到哥的机会。

我立刻离开猫盆，凑到傅忠腿边，用前所未有的热情蹭他，尝试用前爪扒拉他的膝盖，发出急切的叫声：“喵喵喵喵！喵喵喵！”（我想去啊！带我走！）

这突如其来的、极其明显的撒娇让饭桌上的三人都愣了一下。

小薇惊喜道：“爸爸，小猫猫好像特别喜欢你呀！”

傅忠也乐了，哈哈大笑，一把将我捞起来放在腿上，手掌用力揉着我的脑袋：“嘿这小家伙，还真黏上我了？怎么？听说爸爸要谈大生意，也想跟着去见识见识？”

他完全是开玩笑的语气。

但我拼命点头，继续用湿漉漉的充满渴望的眼神看着他，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还真听得懂啊？”傅忠觉得更有趣了，捏了捏我的耳朵，半真半假地对女人说：“紫萍，你看它这么想去，要不我明天带它去公司玩玩？就当给我招财了！”

“胡闹！”那个叫李紫萍的女人立刻皱眉反对，“谈正事呢！带只猫像什么样子！”

“哎呀没事。单总那人看着年轻，但挺靠谱的，应该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傅忠不以为意，低头看着我亮晶晶的银灰色眼睛，似乎被取悦了，“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我明天带你去见见世面好不好？”

呵呵，呵呵呵呵，这可太好了。

我强压下内心的狂喜，乖巧地在他腿上趴好，尾巴尖愉快地轻轻甩动。

哥……

明天……我能见到你了吗？

以这样一种荒诞又意想不到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