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仰着头跪在地上,脸上泪痕交错,一斑走-私红略过嘴角,像幅被暴力揉碎的画。空洞的眼里燃烧着一种似乎要把自己都献祭出去的绝望虔诚。
哥哥。
我等着你的审判。
或者……可以是救赎吗?
单黑砚站在墙边,阴影笼罩着他半边脸。他微微喘着气,唇上被我咬破的伤口渗着血珠,在昏暗的光线下红得刺眼。
哥抬手,指腹擦过嘴角,将那点血迹抹掉。唇缝左侧被晕染出一道淡淡的血痕。
他垂眸。
看着我。
那双黑眼睛里翻涌的情绪被强行按下,最终沉淀成一片冷冰冰的平静。
愤怒。厌恶。痛楚。这些该有的,或者说我应该看见的情绪,全不存在。
只有。疏离。
和那天晚上。
一样的。
就像遇见陌生人一样的。
他的内心气泡终于动了,而上面环绕我的神圣微光已经消失。
它像一滴水银重新悬浮在哥头顶。
「舒白颂。」
「你是我弟弟。」
「是我的家人。」
他的声音同步响起,似乎为了印证自己说的就是实话。
什么。
哥。
我有预感接下来的话会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
我不想再看那些气泡了,我实在分不清这些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只会加重我的怀疑恶性循环。
于是我低下头闭上眼,侧着头示意自己正在听他说话。
单黑砚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淡淡重复着气泡里的内容,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凿进我脆弱的耳膜。
“你是我的家人,所以我容忍你。”
“容忍你的任性。”
“容忍你的胡闹。”
“容忍你……一次又一次的越界。”
我听不下去了,绝望地睁开眼,泪水在我眼眶里打转,眼前模糊一片,哥的身影困在在我眼泪亮晶晶的反光里。
可是为什么气泡里的字这么清晰,穿越了我模糊的视野直抵颅内,我被动看着那些短小的字,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短刀,捅着我的胸口。
可是我甚至不愿意打断这段穿凿附会。
「容忍。」
「责任。」
「家人。」
「……仅此而已。」
我的心跳他吗的好像快停跳了。
哥。
我的血液像被单黑砚全部抽掉放进了冷冻柜。
我好冷。我在发抖。
寒气从膝盖窜起,瞬间席卷全身。
“你之前不应该这么做。”
哥淡淡地俯视我。
“你对我的感情……”
他顿了顿。那双漂亮又薄情的眼睛,乱七八糟剖开我所有的不堪和炽热扭曲的妄想,“不是爱。”
气泡里的字凶狠地扎进我已经变得混沌的脑子里:
「不是爱。」
「是依赖。」
「是移情。」
“是你从小缺乏安全感,错误地把对亲情的渴望,投射到了我身上。”单黑砚平静地佯装温柔,“你误会了。”
“小颂。”
这是哥哥第一次这么温柔地喊我小名,可接下来的话,却像利刃一样将我凌迟。
“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你只是……病了。”
它们轻飘飘的。
却狠狠砸在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轰。
我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
愤怒吗?不是吧。
悲伤?也算不上。
那是一种。荒谬到极致的凉。
哥好像拎着一桶冰水,浇灭了我所有残存的幻想。
也浇灭了爱的火焰、恨的火焰、**的火焰、亲昵的火焰、希望的火焰。
浇得我浑身发抖。
浇得我……想笑。
误会。
依赖。
移情。
哈哈?
嘲讽冲入喉咙,我仍旧跪在地上,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想笑。
真的。
太他妈好笑了。
我仰着头。
看着哥那张冷漠完美的仿佛在宣读圣旨的脸。
看着他头顶那行宣判我有病的气泡。
看着他唇上那点被我咬出来的还在渗血的伤口。
我病了?
好痛。我的视野变暗了,泪水的反光造成刺眼的空白。我看着哥还穿着他的赭色衬衣,但如今它在我的眼里暗成了熟褐。
熟褐。大地的颜色。
我的泪水涂抹了这片土地,大地的心脏会生根发芽吗?
不会。
这他吗是一块盐碱地。
“呵……”一声浓浓鼻音的冷笑,从我嗓子里挤出来。
哥的眉头微蹙一下。
气泡:「……」
我缓慢地从冰冷的地板上爬了起来,膝盖因为跪得太久而刺痛发麻。
但我站得很稳。背挺得如同一根被强行掰直的坏钢筋。
我抬手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脸,擦掉眼泪,擦掉血迹,擦掉所有狼狈。
我看着哥。
空洞的绝望。扭曲的疯狂。
不在了。
取而代之挟有嘲讽的平静。
有点像哥的平静。
“哦。”
我应了一声。
“误会了?”
我扯了扯嘴角,一个难看的笑容在脸上绽开。
“依赖?”
“移情?”
“病了?”
我喃喃自语地重复着他的话。
每一个字。
都像在咀嚼一块冰。
“哥……”
我再次深深望着他,眼神锋利:“你懂。”
“你真懂。”
“你特么真懂什么是爱。”
我点点头,嘴角的笑意更深也更冷。
“行。我知道了。”
我深吸一口气。
“我开学滚去住校。”
“至于你担心的。”
我盯着他。
“我的病。”
“我的移情。”
“我的误会……”
我的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
“哥你不是让我离远点吗?”
“我滚,滚得远远的。”
“然后,找几个人…”
“练、练、手。”
我的语速越来越慢,神经质的舍弃掠在字里行间。
“我会好好学学……”
“什么是……”
“爱。”
最后那个字。
我说得极轻极慢,飘飘然,贴着哥难捱的神色钻进他的耳朵。
哥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
也许……
白了一分。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只是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那层坚冰般的平静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震惊吗慌乱吗。
还是别的什么。
我好像不在乎了。
我转过身背对着他,不再看他那张令人作呕的高高在上的脸,不再看他头顶那片死寂的白。
我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向自己的小隔间。
“对了。”
在门口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哥。”
“生日礼物我刚刚送你了。”
“味道不错吧?”
我拉开门走了出去,只剩下轻飘飘的最后一句话:“以后会换掉的。”
砰。
门关上。
把我们隔开。
我的心跳声在隔间里震耳欲聋。
咚。
咚。
咚。
我抬手。
摸了摸自己依旧红肿刺痛的嘴唇,指尖沾上一点未干的血迹。我伸出舌头舔了舔。
咸的。腥的。
还有决绝的快意夹在里头。
哥。
爱?
我他妈……
这就去学给你看。
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