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莫回头 第7章 差距

距离太远，程念姝只瞧见了几个丫鬟婆子急匆匆地走着，下一瞬就瞧不见人影了。

怜心静静地陪她站着。

“回吧……”

程念姝只分神了一会，就收回了视线。

——

“金城坊盐儿胡同里的李家院子只要一贯，小姐，咱们住那儿倒是可以，铺子还是要选一个地段好的。”

怜心将她册子上记下的各处院子租金看了又看，还是觉得盐儿胡同的最顺眼。

无他，金城坊是京城最西边的街巷，而李家院子又是金城坊最靠里的小院子，所以一旬的租金很便宜。

“好是好，只是太偏了每日走到铺子怕是要花不少时间。”程念姝低头算着新家大抵要买的东西。

碗碟要买新的，瓢盆也要多添三四个放铺子里，砧板要两个，一个放家里，一个放铺子里。厨刀至少先买三把，放一个家中，其余两个她与怜心一人一把在铺子里用。

勺子、剪刀、漏勺、笊篱、石臼和木槌、箩筐……

各式模具多备几套，蒸笼至少要先买六个。

茶具茶炉要添一套。酒壶酒杯也要准备，姨母姨父过来的时候好招待。

花瓶也要买三四个。

桌椅暂时不用买，但是得给母亲买一个滚凳，还要添一个宽一些的圈椅。

怜心不时地为她查漏。

好一会功夫程念姝才将所有要买的东西写完：“有些东西日后再添也不迟。”屏风香案香炉这些东西她暂时没考虑进去。

余光中，屋里珍贵的玉器、书画更是她暂时买不起的。

“是。”怜心低头看着自己的小册子，“咸宜坊和……”

她说着就抬头看了程念姝一眼，“阜财坊的地段不错，也比小时雍坊和大时雍坊的租金便宜些。”

阜财坊与咸宜坊的位置一前一后，而阜财坊则紧靠在大时雍坊的东侧。

最要紧的是……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就在阜财坊里，她摸不准小姐是否想定在阜财坊。

然而怜心没等到程念姝的回答，先是等到了她的一句：“算算统共要花多少钱。”

程念姝撂下笔，考怜心的算术。

怜心无暇他顾，忙拿起算盘开始打算盘。

算珠噼里啪啦的声音中，她显然进步了许多，没多久就算出来了。

“小姐，大抵要准备八十三两银子。”

“那就先准备九十两银子吧。”

这还只是一部分，程念姝忍住扶额的冲动，回答怜心先前的话：“就租咸宜坊车儿胡同里陈娘子家的院子吧。”

虽然咸宜坊与阜财坊的位置一后一前，但价钱上还是有些差距的。

怜心忙去找陈娘子家的信息，称得上是简单的一个小院子，租金是两贯铜钱。

“金城坊的院子，我自然也愿意住，”手头紧张，程念姝不觉得角落里的院子有什么不好的，同样都是可以住的，不过每日多走些路罢了。

“可是咱们搬出去于姨母姨父的面上本就不算一件好看的事，”届时要是还叫旁人知道她们搬去了在别人眼中那么偏僻的地方，“金城坊略偏了些，不能叫姨母难做，就是老夫人她们，届时也难免不被咱们影响。”

怜心忙点头道：“还是小姐想得周全。”

“铺子也租咸宜坊的，就租红庙儿街上的那间铺子。”

可以租的空院子多，但是空着的铺子并不多，这家铺子已经算矮子里的将军了，而且虽说在一个坊里，但是一个在街头，一个在街尾，距离也并不近。

当然这个街头的位置也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街头。

“六贯！”

怜心准确地报出租金。

……

八贯，也就是说每旬要固定支出这么多。若是一日赚上四百文，那么也就是一旬里前二十日她都先要为两个房东赚够钱，接下来的十日赚的钱才是自己的。

……

程念姝终于没控制住自己，长长地叹了口气。

“哎——”

她叹着气，声音却还是低低的。

怜心忙贴心地侧耳听了一下外头有没有夫人的动静。

“小姐放心，我将房门关上了。”

“好怜心。”程念姝看着怜心圆溜溜的双眼，仿佛自己与怜心起早贪黑却只得了四两银子的场景就在眼前。

她摇了摇头，一定是哪里不对，赚的应该不止四百文吧，当然，也可能连四百文也赚不到……

还要交不少闷儿钱。

程念姝顿时觉得自己的气势又矮了几分，她想了下，还是犹豫道：“怜心，要不我们先……”

先在外面摆点心摊。

然而程念姝还没说完就先收起了这个念头。

院子都要顾念姨母，摆摊更是不行了。

事实上就是卖点心或许也要被人瞧不起的……

怜心疑惑地看着她。

程念姝觉得还是要更稳妥些，毕竟她们的银钱真的不多。

“不行，得先再确定一下咱们姑苏的点心在这里可不可行。”或者说她的手艺得先接受更多人的考验。

“小姐，那咱们怎么试呢？”

“这些日子去近郊踏青的人应该不少，咱们挑个……”程念姝这才想起后日就是清明了，“后日做些糕点，去郊外先试着卖一卖。”

怜心的眼前一亮，夸赞道：“还是小姐聪明！”

还不是怕届时忙活了一通之后关门大吉，程念姝给自己倒了杯茶，她努力忍住打退堂鼓的冲动。

也没有打退堂鼓的余地。

先去远一些的地方试试。

“行的话再先将铺子定下来了。”

“嗯！”怜心点头。

两人正商议着，外头的院门却突然被谁敲响了。

怜心赶紧起身去开门。

程念姝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晚霞正在消退。

这个时辰是谁会过来？

——

片刻之后，来到正屋的程念姝与同样听到动静而出来的程母见到了来人。

裴西棠没带丫鬟只身一人跟在怜心后头进来了。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程念姝用眼神问她。

裴西棠眨了下眼，先同程母问了安：“姨妈安好。”

程母笑着应了，她自然不会不识趣地站在这里打扰她们，刚出来便准备回房。

程念姝便拉着裴西棠准备带她去自己的屋子。

然而程母刚转身便又准备吩咐怜心晚点多取些饭菜回来：“西棠晚间便在留这里用饭吧。”

裴西棠忙带着歉意恭敬地回道：“还请姨妈见谅，今日大伯与大伯母回来了，又逢昨日大哥回来家里还不曾相聚。祖母今儿便吩咐大家晚间都去她那里用饭。”

程念姝想到下午府里的动静，原来是公主与侯爷回来了。

听到公主与侯爷回来了，程母眼中的神色仿佛未变。

须臾，她笑着说道：“既然今晚有家宴，那姨妈这里就不多留你了。”

裴西棠忙笑着回应。

……

茶香缭绕中，程念姝不解她有家宴怎么还过来。

“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呢。”

裴西棠一点都不觉得时间紧张，她刚喝了口茶就说出了来这里的原因，“过两日我与妍汐要去参加吏部尚书家的赏花宴。”

“你今儿去哪儿了？”

“大伯母下午带回来了两只白黇鹿，可漂亮了。”

不等程念姝回答，她继续说回赏花宴，“宴会是他家大女儿宋卿落举办的，大伯母叫大哥到时候送我们去。”

程念姝低头喝着茶，须臾过后，才轻轻地“哦”了一声。

裴西棠看着她轻垂的眼睫，逗她：“只是一个‘哦’？”

怜心看不下去，纵然三小姐是好心过来，她还是又上前给她添了茶，试图堵住她的嘴。

“三小姐请用茶。”

好一个护主的丫头，裴西棠顺着她的意又饮了口茶，然而她撇到程念姝有些勉强的笑意的时候口气又放软了些。

她提议道，“后日就是清明，大哥肯定会休息，要不咱们一同去郊外踏青？”

然而程念姝也只是摇了摇头，她很羡慕裴西棠没有那么多顾忌的提议，她浅浅地笑着。

眼中的笑意却不多：“清明那天我有事。”

有事？

程念姝将桌上怜心已经收起来的纸拿了过来。

怜心瞳孔微缩地看向小姐。

裴西棠接过了她手中的纸。

程念姝知道怜心在惊讶什么，便宜的院子或许在别人眼里只是一点存在，但是两贯一旬的院子，是她自己亲自撕开了那层薄雾。

昨夜辗转的不舍，压下去的情绪，在此刻都化成了刺向自己的利器。

疲惫、差距，一切的种种好似突然叫程念姝不能再向前动弹一步。

果然，裴西棠吃惊到差点叫出来：“咸宜坊？要搬出去？”

程念姝点头，她试图叫裴西棠也能明白她与大表哥之间的差距。

试图通过这个唯一支持她的人，来浇灭她心中还未熄灭的火。

然而，裴西棠却只是惊讶了一瞬思绪就跑到了别处，“咸宜坊离我们这里有点远啊……不过也没有远得过分。”

可下一刻她的脸就皱巴了起来。

怎么就要搬走了啊！？

太突然了……

可好一会裴西棠却没有问为什么，她想到几乎从不出门的程姨妈，仿佛在她的心底深处，她们选择搬出去仿佛是早晚都会发生的事情一般。真是奇怪的感应。

程念姝看着她紧蹙的眉头，不想反被再次勾起了心里的不舍。

“又不是不见面了，你不是可以来找我吗？”

“不一样的。”

这次程念姝没再否认，是不一样，很多东西都会不一样了……

接下来的时间裴西棠完全忘了自己的提议，两个人只是默默无言地待在一处。

而程念姝则是直到裴西棠离开后，才从那些情绪中抽离。

裴西棠回去用晚膳了，怜心却不急着去厨房取晚膳，她拎着茶壶，在汩汩水声中想着裴西棠的话。

怜心将茶杯递给程念姝，踌躇了会，还是开口道：“小姐，不若咱们明日去郊外，后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