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莫回头 第11章 坦诚

……

胖丫头左手拎着点心，右手拎着食盒跟在表小姐后面，不过她才走了几步路，大风还没有停下，云层已经开始翻涌了。

“怪不得起风了，原来……是要下雨了。”

胖丫头刚抬头看了眼天色就听见表小姐开口了，她忙附和道：“表小姐，清明前后老天爷总是要常常下雨的嘞。”

程念姝笑了：“是。”

胖丫头听她的声音好似有些没力气，侧头关心道：“表小姐累了吗？”

“许是有些累了。”程念姝只觉这几步路都有些累。

胖丫头心想表小姐真是纤弱，坐马车回来还会累，可她瞧着，又觉着她合该是这般娇弱。

不觉又关心了句，“表小姐回去歇歇就好了。”

程念姝点点头，……“是。”

走了没多久就到了，在门口的时候刚好遇到拿着伞准备出去接小姐的怜心。

程念姝便拿了一把给胖丫头。

胖丫头将手上的东西递给怜心，推辞道：“表小姐，我回去也用不了多久的。”

“用不上回头再送过来就是了，不是什么大事。”

“谢谢表小姐。”

怜心又与她道了谢就拥着程念姝进了院子。

“小姐，以后还是一道回来吧，幸亏是还没下雨。”怜心回来后就一直在厨房里与夫人一起忙活，得亏夫人喊她，不然她连外头变了天都不知道。

程念姝点了点头：“也不是要天天买点心的。”

她刚抬头却看见母亲正在窗边筛米粉。

还不待程念姝蹙眉，怜心忙抢先告状道：“小姐，我说了夫人不听，她硬要帮忙呢。”

“早上帮不了你们的忙，还不许娘下午干点活了？”

染色后的米粉会抱团结块，程母正在用细筛打散，听到怜心的话头也没抬地笑着说道。

出乎怜心意料，程念姝也没那么坚决地反对，在她看来这个反而没有做针线费神。

她只是叮嘱道，“娘，您累了就歇息。”

“我跟怜心两个人也是来得及的。”

程母催促道：“知道了，快去用饭吧。”

“嗯。”

程念姝很快就回了屋。

“我本来还准备去厨房取饭呢。”怜心站在桌边将食盒里的盘子端了出来，只觉熟悉又陌生，像是梧桐苑里用的，看起来好像又比梧桐苑用的好一些。

菜式也不像厨房做的。

程念姝倒了杯茶，方才不觉，现下才觉得饿了。

菜肴还有热气，色香俱全，望月楼果然名不虚传。

程念姝又累又饿，却还是意兴阑珊地喝着茶，只是在看见怜心拿起碗要盛饭的时候开口了。

“换我自己的碗。”

怜心瞥到她看着自己手中小碗的眼神，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问道，“小姐在街上遇到世子了？”

程念姝不语。

怜心忙将荷叶样式的青瓷小碗原样放了回去，她以为她是累了才面无喜色的。

怜心很快就盛好了饭，将碗筷放好在程念姝面前。

程念姝吃了一块鹌子肉，又夹了一筷银鱼。

就连莲子羹都舀了几勺，可她用了几口之后还是用不下了。

她放下筷子，怔怔地看着桌上的菜。

“怜心……”

怜心轻轻地应了声“小姐？”

程念姝看着这些菜，心中只有烦扰。

或许该说出口的，可是，她在怕什么呢？

她攥紧了自己的掌心，低头呢喃，“怜心，我进不得……却也不愿意退。”

怜心握住了程念姝的手，她看着她脸上无措的神情，有些心疼：“那就不进也不退，”她强调道，“谁规定了要怎么做，该怎么做！？”

“那就呆在原地不动！”

这一刻，怜心突然觉得夫人的决定无比正确，她忽然好像就明白了夫人的苦心。

程念姝抬眸看着她，扯出了一个笑。

倏地，她想起了少时肆意的自己，恍惚到不知何时，她成了如今这个不敢进一步，却还心存贪念的这个自己，胆小又贪心。

她仿佛被这些情绪牵扯着，连自己都做不得自己的主了。

程念姝看着桌上的菜肴，“大表哥，很体贴。”

怜心点点头，心里却想着世子若是不这么体贴倒也好了。

她兀自拆开油纸，企图转移她的注意道：“小姐，我还没尝过陈家铺子的京八件呢。”

她拿了一块福字糕掰下一小块尝了起来。

“唔，好油……”

程念姝果然也上心地尝了一块。

京城里的点心比她们那里重油这也是程念姝早就发现了的，但她这次还是多买了几样。

怜心又拆开了其他的油纸包，程念姝依次尝了起来。

怜心眼睁睁地看着她用着用着就蹙起了眉，凑近了开心地道：“小姐也觉得不好吃吧？”

今日的生意不错，眼下用了别的点心怜心的信心又疯长了不知多少。

怜心着实吃不惯，觉得也不用比了。

程念姝的确也用不惯，可她还是摇了摇头。

怜心不解：“小姐？”

“咱们是南方人，南方人尝北方的点心，尝尝便罢了，要评价实在是有失偏颇。”

她们本就是南方的口味，不能接受也是有的。

“那咱们也找不出一个中间人来尝啊。”

程念姝失笑道：“多找几个北方人就行了。”多叫府里的人两样都尝尝就行了。

但眼下也没有必要了，她大体尝尝就够了。

只看明后日去郊外的回头客多不多就行了。

可她的目光触及一旁的食盒，须臾过后，还是吩咐道：“每样都切几块，请大家帮我尝尝。”

“小姐？”

“请梧桐苑里的下人帮我点评点评，顺便告诉大家我们要开店了。”程念姝起身，准备去厨房做几样。

怜心跟了上去，只是不懂她们早上还在遮遮掩掩的，怎么眼下就要昭告天下了？

程念姝往外走去，想起方才在裴珩面前撒的谎，撒谎的滋味实在不大好受。

反正早晚都是要知道的，“怜心，咱们是光明正大地赚钱，自己得先挺直腰板。”

自己如果都不接受，又如何在旁人面前抬起头呢？

不用藏着掖着了。

她跨过门槛，“再送一份给大表哥。”

……也不该骗大表哥，也该知会他一声的。

——

所以傍晚裴琅过来的时候等待他的又是跑腿的任务。

可是这一次他不准备乖乖地去了，话还没听完就重重地哼了一声大刀金马地在厨房里坐下不走了。

程母早已回屋，怜心去取晚膳了。

程念姝的事情也做得差不多了，她给裴琅倒了杯茶准备继续吩咐他。

程念姝见裴琅也不答应自己，反而愤愤地坐着，忙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怎么了？表姐反倒问起我怎么了！？”裴琅刚皮笑肉不笑地反问了一句，转眼就瞧见了橱柜前的蒸笼，数不清的模子，用笼布盖着的一层又一层点心。

整整堆了快半间屋子，他惊呆了，叫道，“表姐你做这么多点心干嘛？”

“去卖啊。”

“我准备在咸宜坊租间店铺，以后在那里卖点心。不过眼下准备先在郊外卖几天。”

程念姝给自己倒了杯茶，“大表哥雅人深致，我想请他给我一点意见。”

雅人深致，裴琅顾不得为她不叫自己给意见的不快，也顾不上与她计较搬家的事情了，他的大脑又片刻的凝滞，看着一大木盆又一大木盆的米粉，又看向她：“卖！？”

程念姝点了点头，在自己表弟面前倒是没有了那些所谓的顾忌，笑着抬眸瞅着他：“怎么啦，我不能出去卖点心吗？”

裴琅一怔，下意识地点头：“能啊。”

他想起她早上匆匆忙忙就出去了，又问道，“所以你是一大早就与怜心出去卖点心了吗？”

程念姝点点头，“对呀。”

积攒了一天的怒火早已不翼而飞，裴琅只觉喉头有些堵，他躲开程念姝的目光，视线落在堆成小山的糯米粉与粳米粉上。

须臾过后。

他才问道：“这么多，要做多久？”

“要不了几个时辰。”

是因为搬出去没法生活下去吗，他早该想到的，裴琅瞬间愧疚起来，他盯着米粉，她平日里做点心有多用心他知道。

平日里做的，跟这些简直是不能比。

裴琅脑海中已经自动想象出她起早贪黑的场景，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他皱着脸转头：“这也太辛苦了吧！？”

程念姝鼻子有些酸酸的：“也还好，有怜心帮我呢。”

裴琅充耳不闻，他打量着她的细胳膊，在他的心里表姐虽不是弱柳扶风，却也一直是需要保护的人。

去起早贪黑干活，裴琅只觉眼前一黑，他摆了摆手。

“不成不成。”裴琅一时间连姨妈跟娘亲都暗自责怪上了，他连连摇头，“要搬出去就单单搬出去，改日找个姐夫，然后你嫁给姐夫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要赚钱的话我去给你盘个铺子，你管管账就成了。”

裴琅眼前一亮，越想越觉得靠谱，仿佛已经看见了表姐在铺子里算账，然后姐夫过来接她归家的场景。

他激动地伸出食指虚点着，“对，对！”

程念姝轻敲了一下他的食指，羞恼道：“什么对嘛。”

裴琅哼哼地委屈：“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