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6虽然被不知何时埋在体内的定位器背刺,但他一直都是清醒着感受体内有异物移动、扎入,最后发出刺耳尖锐蜂鸣声的痛苦的。
当然也包括安俞在意外出现后的茫然无措,害怕和坚强,都被他看在了眼里。
他很想开口去安慰对方,但是在他身体里乱窜的电流让他全身的肌肉都在不停痉挛着,也包括喉部的肌肉,他只能感受着自己的失控和安俞的无助。
在那极短又极长的时间里,他想到了很多,想起在实验室里试药的痛苦,想起了安俞每次见到他就会变得很亮的眼睛,想起自己还没有找回丢失的记忆,想起还没有成功把安俞送出去。
他知道在这个情况下,如果安俞不及时离开,他们只会被一网打尽,所以在安俞试图带他走的时候,他选择了拒绝。
安俞的体能并不好,只有他自己都不一定能逃走,带上他更是死路一条。
但是,出发前还在犹豫怀疑他的安俞,听到了自己保证会垫后才同意行动的安俞,居然那么死心眼。
所以最后他从半空坠落的时候,他其实并不觉得意外,甚至还有心情想对方是不是觉得留着他半死不活的也不行,干脆把他摔死一了百了。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一点也不怨恨对方,只是觉得对不起他。
其实他一点也不能确定他们能不能逃出去,他一直以来的自信都是装出来的,只是觉得,如果他们有信念,或许天会知道,天会给他们一条生路。
可到了这个时候了,那群恶犬已经守在门口,随时可能闯进来把他们撕成碎片,他失去了所有的行动力,安俞又没有什么脑子,他们的活路在哪里?
有一瞬间他想到了在安俞的实验室里感受到的陌生气息,只有一瞬间,很快就消失不见。
就像是鼻子忽然失灵产生的错觉
他还是自作多情地认为是救兵,说了那么多内容表忠心。
实际上他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又听到了多少,信了多少。
他这一路也有在留意后面,但那陌生的气息再也没出现过,他心里打着鼓,在想对方是不是早就已经离开了?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无论能不能有救兵,他都必须硬着头皮往下走。
他很明白,如果这一次漏洞他没能抓住机会,哪怕现在不暴露,以后实验室的守卫只会更加严格,恐怕在他被药物折磨死之前,都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他必须破釜沉舟!
可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所想的原来还是太过理想化了。
无声的叹息自他嘴边溢出,606没有再睁开眼去看安俞绝望崩溃的模样,只在心里祈祷:“快逃吧,逃出去就有希望了。”
但——
想象中与坚硬物体相撞的冲击和疼痛没有出现,他掉进了蓬松干燥,带着他所不熟悉的温暖味道的柔软物体上。
那个味道,在后来,他终于回忆起来,那是属于阳光的味道。
他听见肉垫下传来一个闷哼声,好像有人在他耳边呲牙咧嘴了一下。
再然后,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
“砰——”
小小的门被暴力踹开,走廊的灯光争先恐后闯进了这间狭小的杂物间。
负责人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为森寒阴沉的恼怒。
“该死的畜牲!老子都好心好意给出活路了,还敢给我跑!”
杂物间里不详的红光早已消失,残留在耳边的尖锐示警声也在逐渐远去,他期待的两只畜牲惊慌失措,在被他发现后磕头跪地痛哭流涕,请他原谅的场景也没有发生。
肥厚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负责人扭曲着脸,从牙缝里挤出字词,“这两只小畜牲就在离你们那么近的地方藏了那么久都没被发现,你们可真的是——哼!”
他看着在里面在杂物和灰尘里热火朝天翻找的场景,捂着鼻子扭头就走,“一队给我沿着定位器的位置追,其他的把这附近所有的洞都给我守着。”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停住脚步,转头看向身旁亦步亦趋的助理:“那只会做实验的畜牲不是身体素质很差吗?它是怎么带着一只失去行动能力的畜牲逃走的?你确定只有一只实验体不见?”
助理连忙点头,就差对天发誓,“我确认过了,其他实验体都关得好好的,一只不少!还有那些研究员和其他的,全都确认过了,整个实验室就少了那么两只畜牲。”
负责人看起来并不是很相信,他继续往前走,还在不停地琢磨这一残一弱是怎么从他们的包围圈里消失的。
难道……
一个不妙的想法闯进了他的脑海。
难道有外面的人偷溜进来了?
负责人脸色大变,急忙掉头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他要赶紧去联系外面,确认外面的情况是否还在他们的掌控范围之内。
*
秋年不得不感谢一番实验室的设计师,居然把大门附近的通风管道做宽了一些。
不然他就得用巴掌大的身体拖着老弱病残里的弱和病逃命了。
606身上的追踪器在刚进入管道时就已经被他解除了。
想到当时的场景,秋年现在还觉得有些不适。
在帮606分开紧贴着的头部和尾巴根部的时候,他几乎都不敢直视那血肉模糊的场景。
606的尾巴根部埋着一个可以发送定位和发光发声的定位器,而定位器有一个长长的开关,一直从尾部沿着脊柱向上,直到头顶的位置。
被启动之后,类似电线的玩意会穿破皮肤裸露出来,然后寻找距离最短的方式重新连接上定位器,也就是让头和尾根直接相贴,电线重新穿入皮肤,跟皮下或者是肌肉下的定位器本体形成闭合回路。
在这之后,定位器就会开始运作。
执行它最基础的功能,以及,释放电流让宿主无法行动。
606被电线穿出和穿入的地方已经被烧光了毛,连周围的皮肤都是一片焦黑,甚至隐约带着熟肉的味道。
秋年几欲作呕,他无法想象那么残忍的定位方式。
他花了一点时间把606身上还在制造噪音的定位器断电,将其重新放回背上,又把有些呆愣但努力跟上脚步的安俞也叼起来甩到背上。
他现在的身形比原先要翻了两倍,勉强能把两只小苦瓜放背上。
秋年沉默地行进了一段路,连既明也没有出声,管道里静悄悄的,连脚步声也几乎不存在。
他先前并没有和连既明详细描述自己看到的场面,只是简单说了自己发现了定位器的运作方式,并且已经解决。
好在男人大概是猜到了什么,并没有追问。
大门附近的通风管道不似其他地方那样只有一条连接着不同的房间,而是显得更加复杂,不同管道交错着。
秋年想不明白这样设计的目的是什么,也没打算细想。
刚才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接住606并叼着安俞跳上杂物间天花板上的通风口后,因为时间紧迫,他都没来得及辨认方位,只能随便找了一个方向就跑。
所以他现在也不清楚自己跑到了哪里,只好放慢脚步,开始在脑里询问起连既明,“你能感知道我现在的位置和刚刚的杂物间的位置关系吗?我有点找不到路了,不知道哪边更靠近大门。”
连既明的回答来的很快,“你现在的位置,与你之前的行进路线有了重合。”
这话有些委婉,秋年把话在脑子里转了两圈,脚下步子都放慢了些许。
“……你的意思,不会是我走回头路了吧?”
“我想应该是的,先前你的路线虽然曲折甚至偶尔会往相反方向,但总体是朝着东北方向的,但现在你正在朝西南方向走。”连既明耐心解释自己的分析,语气温和,丝毫听不出有坏心思的意味。
秋年炸毛,“那你怎么不早说!”
砰然炸起的背毛扫过安俞的脸,将浑浑噩噩的小鸭子惊醒,他猛地站起,惊慌失措地喊着:“怎么了,怎么了,是被追上了吗?”不然怎么炸毛了?
安俞的反应让秋年一僵,给自己顺毛的同时顺便安抚对方,“没有,只是我突然发现走错方向了。他们不会那么快追上来的。”
安俞也才注意到管道里依旧是安静无声的,此刻的黑暗包裹这他们三个,却不显得恐怖,反而是让他觉得又些许安心。
于是他顺从地蹲坐回去,把头往依旧昏迷不醒的606的方向探了探,听到了那微弱但平稳规律的呼吸声后才缩回脑袋。
安抚好安俞后,秋年掉转方向,没有选择直接原路返回,而是在心里跟这个坏心眼的男人抱怨:“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我走错方向了!你是不是想看我笑话?”
“怎么会呢,我只是以为你发现了其他路,不需要我的指挥。”连既明十分诚恳,并且主动提出补救措施,“大门的位置我们都不清楚,但依照606原先的行动轨迹,继续往那个方向走应该就能到,我现在在这附近搜寻,然后指引你往这边来,应该很快就能汇合。”
秋年也知道自己想当然了,连既明又不在实验室里,刚才他自己又有些走神,没有及时和对方交流,出了这种小差错也很正常。
明明应该是他来主动反馈才对。
想明白后,秋年也不再纠结刚才的事情,在遇到岔路口后选择没走过的一条,根据连既明的反馈,在下一个路口选择合适的方向来矫正路线。
同时也在自己脑子里构建一个大致的地图。
这样一心多用下,他也就逐渐忘记了先前看到的可怖场景。
*
能感觉到秋年的情绪好转的连既明也缓缓舒出一口气。
他能预料到这种非正规的地下实验室对于实验体会有多残忍,自然也不会使用较为平和的定位器,想来秋年看到了也是某种残忍血腥的场面。
生于和平时期的小崽子自然是没办法轻易接受的。
好在最后转移注意力的方式有成效。
他站在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堡前,一边指挥着秋年往自己所在的方向移动,一边发出消息让月焘带人缩小包围圈。
在沙漠里形成的形似城堡的石山其实是很壮观的,但说他眼前这个平平无奇,是因为在它的周围,还存在着数个更大更巧夺天工的石堡。
而这一个,就显得质朴平淡,像是被风粗制滥造出来凑数的。
连既明嘴角浮起一抹冷笑,这群藏头露尾的家伙倒也聪明,知道就地改造风险更大,就自己人工制造了一个新的藏在石林深处。
几座高大的石堡相互交错着,只有特定的角度才能发现石堡夹缝中还藏了一个小的。
他有八成把握这个实验室的大门就开在这里,但想要从这良好的伪装中找到正确的入口,怕还是会惊动到里面的人。
想到这,他手指微动,将一条简短的信息发了出去。
另一边似乎一直在等,即便是午夜最容易犯困的时间,依旧几乎是秒回了消息。
他重新收起手机,开始专心致志给秋年当起了导航员。
*
忙音从听筒中传来,急促的音节让听到的人心中的烦躁翻涌上腾到几乎难以抑制的程度。
“该死!”
负责人恨不得要把手机砸了,但他不能那么做。
错杂的脚步声时不时从门外的走廊处传来,让他突突直跳的额头痛得愈发厉害。
他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着那群没用的妖,说好的24小时都能联系上,可这个要紧的关头却死活打不通。
负责人不是没考虑过他们此刻不便接听的可能,但他都在这等了十多分钟了,再忙也该抽空回个电话了吧。
总不能真的被抓了?
可他一点风声也没听到,他们才搬到这里没多久,怎么会那么快又被发现了?
他不敢也不愿去相信这个可能。
他再次拨通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就在这漫长等待的时间里,他已经无法控制地考虑现在就撤离的必要性。
一滴汗从他的下颌处滴落,在布料上留下个又大又圆的印记。
好在这一次好运降临,忙音在即将响到尽头时忽然中断,随后是细碎的衣料摩擦声,一个含糊朦胧仿佛刚睡醒的声音在手机那头响起。
“喂,大半夜的有什么事?”
负责人只觉压在胸口的巨石猛然移开,他又能呼吸了。
“就是想问问外面是怎么个情况,没暴露吧?”
他屏着呼吸期待答案。
倒霉作者傍晚要出门,结果没看清路给崴了一下,长那么大第一次崴脚,真的是痛彻心扉,两眼发黑,直接把灵感都痛跑了[爆哭][爆哭][爆哭]
但是感觉对疼痛有了更深一步的认知,下次写痛感大概会真实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宝们走路一定要看路啊!尤其是有高度差的地方!!!
每天都在祈祷第二天能够怒码万字,结果每天都说明天一定。
这回明天不能出门了,那确实是明天一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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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第 8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