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梦起·听雨 第7章 “我来月事了。”

大娘子得知女儿成人的消息欣喜异常，私下偷偷转告了寇衡。

寇衡闻之愣怔了半晌未作声，大娘子举手杵了他一下才回过神，口中念着年份，反问大娘子：“小雨自此就成人了？她才多大年纪……怎的我这心里头不是个滋味儿呢。”

大娘子闻言亦叹道：“是啊……女儿家成了人就快及笄了，及笄后就要嫁人了。你怕是已经舍不得了罢。”

寇衡点头：“是了，她是没几年就要嫁人离府的，真真儿是一想就心头刺疼。要不咱们往后拖拖多留她几年……你看如何？”

大娘子抬手又杵了他腰间一下，睨了寇衡一眼：“纵使你用不上她与人联姻助你仕途交际，她自个儿呢？若是先行有了欢喜的人儿错失了你待如何？”

寇衡连连点头：“是了是了，你说得不错，看她自个儿罢。我们在她出门子前多多亲近些，也是咱们二人老来慰藉了。”

大娘子不认为寇听雨月事来得早，只因大娘子自个儿也是十三岁那年来，母女相随，也是有个中缘由的。

叫来一众妈妈女使们细细嘱咐，小娘子月事期间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做，多多劝慰着小娘子些，不可听之任之的惯宠着。

寇听雨只刚来期间肚子微微有坠痛感，现下第二天已无感，但也依然在阿娘面前顺从听话，叫喝什么就喝什么，叫她吃什么就吃什么。

寇听雨和景熙二人在学堂里已开始学习诗词画艺，教导先生较之前多了两位分别教授诗词韵律与画艺棋艺。

寇听雨散学后的时间里还在跟着徐嬷嬷学习点茶技艺，同时还要跟大娘子和王妈妈学习刺绣针线等女子活计。

所以寇听雨这五年来忙活得脚打后脑勺儿，同时还兼顾着景熙，与之培养少年同窗之情谊，近来已愈加深厚。

是日，寇听雨散学后拽着景熙的袖子急急说道：“景熙哥哥，呃……我有话想跟你说，但是我有点内急，待我回去解决了去子午阁寻你哈！”

不待景熙回答急急转身“嗒嗒嗒”飞奔而去，小菊紧随其后也小跑了起来。

景熙站在原地看着寇听雨的背影，微弯起嘴角眼含笑意。

听着愈来愈远的“嗒嗒”声，目光落在寇听雨脚下的特殊鞋子上。

*

景熙记得寇听雨将她定做的鞋子拿来给他看时，他对此鞋的赞叹之声。

其另有个鞋状平底镶装在绣花鞋下，以木为最底，有巴掌高，上敞下敛，呈倒梯形花盆状，外裱涂上白粉覆盖木色。

据寇听雨解说，这种鞋的高跟木底极为坚固，纵是鞋面破了，鞋底仍完好无损，还可循环再用，只重新镶装绣花鞋在其上即可，极是耐用。

寇听雨穿着此鞋在景熙面前走了一走，景熙低头看去——层层裙摆下已看不见鞋面鞋底，只有一点白色鞋跟底于走路时若隐若现。走路的姿势也甚为曼妙，想是为了稳住身形不致跌倒。

景熙认为此物甚妙，赞叹之余问道：“与大娘子王妈妈等人日日见面会不会被发现呢？”

寇听雨胸有成竹般答道：“没事的，我已试探几回，阿娘不忍见我哭喊疼痛，已不再与王妈妈在空灵阁看着我了。”

“而且我总觉得罢，阿娘好似不似之前那样严厉约束我了，我穿着这鞋在她面前特意走来走去，她只看我的脸，从未注意我鞋子的怪异。”

寇听雨如此猜测却有缘由，原来大娘子见小娘子阳奉阴违，还要为了掩饰发明一类新鞋子，就软下心来不愿强行逼迫于她了。

大娘子想来，在寇府这高门大户之下，自家千金小娘子若是欢喜了谁家小子，也是那家烧了香了，谅那小子也不敢因缠足指摘于她，就随便她罢。

但又眼见小娘子因此心虚而乖顺小心的模样，很是欣赏，遂吩咐众人配合小娘子继续瞒着，知道的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徐内知还将做好的新型鞋子先拿来与她过目，大娘子亦是赞叹不已，待日后小娘子长大成人再拆穿她。

寇听雨踩着花盆底高跟鞋走路已很熟练，走起路来特有的“嗒嗒”声响也很是独特。身边的李妈妈女使们换鞋面鞋底的针线工夫和技术更是愈加纯熟。

景熙回过神儿，与阿川一道儿先回了子午阁。

正是春末夏初之际，天气逐渐热了起来，景熙坐在院子中抄手游廊上，刚刚喝过一盏茶，正把玩着折扇等着寇听雨前来。

酉时初天色擦黑之时，寇听雨姗姗而来，身后未跟着女使。

寇听雨进院一看景熙坐在游廊上貌似正等着自己，上前解释：“啊，景熙哥哥，我来得晚了些。下了课有点肚子饿，就吃了点垫垫肚子才来，莫气哈！”

说完就一屁股坐在景熙身旁，二人之间之余一拳距离。

景熙温柔地对她笑：“怎会生气，天气渐热，我顺势在院中纳凉而已。你要跟我说什么，说罢。”

正说着状似无意间转身，将二人距离又稍稍拉近了些，二人衣摆已触碰折叠在一处。

寇听雨思量一会儿后捉过景熙的右手，握住后发觉自己的左手手指有点子冰凉，而后趋利避害般将冰凉的手指蜷缩进景熙右手的掌心里，还挑起眉毛示意他握好。

景熙默默握紧寇听雨的小手，感受她手指凉丝丝的温度，另一只手不由得也伸出来同握住她，欲将自身的温度通过手来传给她。

寇听雨感受到暖意也将另一只手伸了过来。低头看了眼纠缠在一起的四只手，噗嗤一声笑起来：“妈妈就是这样握着我的。”

寇听雨心头触动眼珠一动，动动手示意二人全部松开手。然后将左手五指分开分别扣进了景熙的右手指缝中，而后弯起手指触摸景熙的右手背微微摩挲。

景熙怔然间，学着寇听雨的样子也将右手指弯曲扣住。这时两人手掌手指严丝合缝般贴合在了一起。

景熙从未有过如此体会，如此十指相扣相贴，仿佛心也贴近了。

寇听雨见景熙没有抵触情绪，开口说道：“景熙哥哥，你知道什么是月事吗？”

景熙抬起眼看着她的大眼，微微点头。

寇听雨继续：“景熙哥哥，我来月事了。”

景熙只稍微睁大了眼睛，并不是很惊讶说道：“你问我第一个问题时我已猜到了。怎么了？有身体不适吗？为何专门来告知于我？”

寇听雨摇摇头：“没有不适，只是刚来之时有点肚子痛，到现在已经完全好啦！”

然后紧了紧相扣的手指，“呐，就是手指有点凉，你正帮我暖着呢。”

景熙更加扣紧了手，将另一只最热的手掌心贴在她的手指上。

寇听雨感激地朝他眯起眼睛笑：“专门告知于你，是因为我觉得，我这件人生大事需要让你知道，还想让你在以后每次月事之时，希望你照顾我，关心我，爱护我。”

未等景熙反应，继续道：“我还想让你知道，月事真正意义上是怎么一回事，希望你不要避讳它。”

“我认为这是世间女子，甚至所有的雌性哺乳动物都会有的一个极为正常且有意义的现象。具体的体现形式也希望你能了解，我还想告诉你每个月里我是怎么对待它的。”

景熙听着寇听雨的低语，有些恍惚，他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前世，亦是此种情形，寇听雨专门来子午阁寻他说起她的月事已来。

*

当年已十五岁的他已然知晓了一些男女之事，绮梦中寝衣湿过又干，阿川向自己道喜……

听到寇听雨如此直言不讳地讲述月事，他难为情地红透了全身，极是不解她为何要向自己说这些事。在他看来，若是他，他梦遗的事是绝对不会告知于她的。

当年寇听雨逼迫他听完所有之后，每月她都会专程通知她一句，觉得难堪不已的他到后来已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听过事了，未有其他。

再后来，景熙已无机会再听到寇听雨的告知。

当下寇听雨已讲完正有点紧张地等待他的反应。景熙拽回思绪，安抚寇听雨道：“好，我都已知晓了。天色已晚，我们坐在这儿会着凉，走罢，我送你回去。”

率先站起身后扶着寇听雨起身，叫阿川拿过他的氅衣来，披在了寇听雨的肩上，而后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与之十指相扣走在斜前方领着她出了子午阁。

寇听雨喜滋滋地与景熙手牵手走在回空灵阁的夹道上，入夜已上灯，寇听雨就着月色与灯光悄悄昂起头端详着景熙。

只见他模样已初长成，肤色依然白皙，淡粉的唇间是微微起伏的唇线。眉眼随着年龄的增长愈见深邃，高耸的鼻梁与微凸的眉弓骨连接，桃花眼脉脉似含情，盯着人时显得眼瞳极深，眼皮儿还是总向下微阖着，眼神朦胧似有神秘感。

【啧啧啧！越长越好看！越看越好看！我眼光真好！】

【哈哈哈！十指相扣牵手啦！养成成就感 1！手好长啊】

【就冲着这手，再加上脸，真是完美啊！】

【也不知寇爹从哪找来的尤物，他来自哪里？那个地方是不是盛产帅哥？】

【现在年纪只有十五，这个头也不矮了哇！我穿着高跟鞋呢！还是比我高半头！目测一下，已经一米七五左右了吧？再长几年，一米八根本不是问题啊！】

【现在这个长相还略显稚嫩，待完全发育长开，那得是个什么颜值？】

【不敢想了，实在太期待了……】

寇听雨内心正激动着瞎琢磨，眼前已看到空灵阁的门。

景熙伸手绕过她的肩仿佛搂抱，将氅衣拿下来放在手臂间，嘱咐寇听雨快进去。

寇听雨笑得越发灿烂，对景熙招手，喊着：“明儿见！景熙哥哥。”

待景熙颔首微笑后，转身迈进了空灵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