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眼见诡[无限] 第13章 第十三章：纸人抬幡

流水席沿村道铺开，在浓雾和惨白灯笼的映照下，如同一条通往幽冥的鬼路。

和棺材盖并成的长桌上杯盘狼藉，村民围坐四周，顶着僵硬的面皮大快朵颐，发出响亮的咀嚼声和含糊不清的谈笑声。

他们的面孔在摇曳昏黄的光线下青灰发亮，浑浊的眼珠偶尔不受控地转动，带着非人的麻木和诡异。

眼下这副骇人的场景，纵使饥肠辘辘，也瞬间没有了食欲。

新人自是不敢上前，只有大山、王斌强作镇定，目光在席面上搜寻。

他们拿了副干净的碗筷，有意避最容易出问题的“荤菜”，小心翼翼地夹起来看起来相对正常的炒青菜、烧豆腐和白米饭。

拿铁看到他二人动了席，好似无事发生，便也跟着夹了两筷子青菜。

“等、等一下！”昭昭忽然慌张地开了口：“小鹿呢？你们谁看见小鹿了？”

众人一愣，这才惊觉一直跟在昭昭身边的那个年轻女孩不见了踪影。

明明刚才在赵家天井里的时候，她还低着头，失魂落魄地缩在角落。

“对啊！小鹿呢？！”昭昭一脸恐慌，踮起脚在浓雾弥漫，人影幢幢的席间焦急张望。

“她刚才还在柴房帮忙穿嫁衣的……天都黑透了，她胆子那么小，这么敢一个人乱跑？”

“会不会……还在赵家？”简宁脸色发白，声音发紧，“我们……要不要回去找找？”

话虽如此，但每个人心中都有了不祥的预感。

“不用了。”

栩栩疏离的音色响起，她站在人群边缘，目光穿透浓得化不开的黑雾，投向赵家的方位。

那里，几盏惨白的灯笼光晕，勉强在雾气中撕开一道狭窄的缝隙，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几个黑影在晃动。

“人……”她顿了顿，似乎带着极轻的一声叹息，“已经找到了。”

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在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感觉头皮阵阵发麻！

昭昭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在……在哪？”

不等栩栩开口，黑影处传来一声高拨的、似唱戏的腔调：“酉时到！上大菜喽！”

众人心脏狂跳，屏住呼吸，顺着那声音的方向看去。

只见六个约莫孩童高矮，穿着寿衣，五官用墨汁草草勾勒，惨白的脸上画着两团腮红的纸扎人从浓雾中一蹦一跳的走出来。

首尾的四个纸人敲锣打鼓，中间两个纸人举着一抬木十字贡架。待走得近了一些众人才惊骇的发现，那碗口粗的贡架上，竟高高挑着一张薄薄的人皮！

那人皮被粗暴地撑开，四肢轮廓清晰可辨，嫩黄色的连衣裙还穿在身上。

人皮下方，一根尖的、浸染了不知道多少血液的木棍，残忍地穿透了颈脖，将一颗头颅高高顶在木杆的最顶端！

头颅的面容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变形。双眼圆睁几乎快要瞪出眼眶，瞳孔扩散成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嘴巴大张成一个无声呐喊的黑窟窿。脸上还凝固着生命最后一刻，那无边无际深入骨髓的惊惧！

是小鹿！

她的皮被剥下，像是大山插在坟头的那面招魂的幡！她的头被插在杆顶，像一件展示给所有宾客观赏的血腥祭品！

“啊——！！！”

昭昭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整个人如同被抽掉骨头般软倒下去，被旁边的绪子抱住，俩人一起瘫坐在地，浑身抖如筛糠。

简宁死死捂住嘴，胃里翻江倒海，眼泪和酸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使得她一边哭，一边干呕。

徐大双眼一翻，也跟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陆远和拿铁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王斌和大山也倒吸一口冷气，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们愣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六个抬着人皮的纸扎童男，跟僵尸一样蹦到流水席最中央的主桌旁，将那挂着人皮的贡架猛地往地上一杵！

木杆深深插入泥地，小鹿扭曲的头颅在杆顶微微摇晃，一低头，空洞的眼神俯视着下方疯狂的盛宴。

“大菜来喽——！”

纸扎童男的声音抵着一种扭曲的兴奋。

如同投下饲料的鱼塘瞬间沸腾！围坐的村民瞬间爆发出更加狂热的喧嚣！

他们不再满足桌上的食物，青灰色的面孔因贪婪而扭曲变形，喉咙里发出野兽的声音，离得最近的几个村民猛地扑了上去！

干瘦青黑的手爪争先恐后地抓向那张薄薄的人皮！

“嘶啦——！”

脆弱的皮肤根本经不起撕扯，发出奇怪的破裂声。

“我的！”

“给我！”

“滚开！”

争抢！推搡！咒骂！

场面骤然陷入一片混乱的疯狂！

村民们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为了一小块带带着碎肉的人皮扭打在一起。

有的抢到一块，立刻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黏糊的咀嚼声混合着满足的叹息。有的没抢到，便贪婪地去舔舐木杆上残留的暗红血渍，或是扑向地上沾了血的泥土……

场景恐怖荒诞又疯癫。

“呕——！”

简宁松开捂住口鼻的手，再次剧烈呕吐起来。昭昭在绪子怀里缩成一团，发出压抑的呜咽。

徐大瘫坐在地上，眼神涣散，口水顺着嘴角流下。

陆远和拿铁脸色铁青，强忍着呕吐的**，身体却止不住地颤抖。

王斌和大山也脸色煞白，胃里翻腾，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他们之前所有蜃境经历的恐怖认知。

“妈的……妈的……”大山哆嗦着嘴唇，反复咒骂，却根本无法移开视线。

晏清同样强忍着吐意，心突突跳的厉害。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痛心的惋惜：“原来这就是酉时的大菜……”

王斌猛地反应过来，声音发颤：“村民口中的大菜……是我们！”

昭昭抬起泪眼模糊的脸，泣不成声：“小鹿……小鹿的身体呢？她怎么就剩下……一张皮了！她刚刚明明还在我身后的！”

大山皱着眉头问道：“是触发了什么禁忌吗？”

晏清目光转向几个女玩家，“你们跟她在一起，她做了什么特别的事？碰到了些什么东西？”

栩栩清冷的声音在混乱的喧闹中清晰地响起：“她碰了红嫁衣。”

“我也碰了！”简宁愣了一下，立刻尖叫出来，脸色白得极为难看。

她目光惊惶地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声音更是止不住地颤抖，“我先碰的红嫁衣……我还给花儿换了衣裳……”

女玩家里面，除了栩栩，她们每一个人都触碰红嫁衣和给花儿换衣裳这两个条件。

绪子也被吓哭了，“这、这是死亡条件吗？！”

“也许……”陆远满脸恐惧地看着她们，“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们……我们……一个个的……都得死……”

“都闭嘴！”

不知是谁被吓得尖叫起来，大山厉声呵斥，“没有团灭的蜃境！不要自己吓自己！”

面对如此恐怖的场景，这句话并没有起到安抚的作用，大山自己的神色都显得惊疑不定，他老玩家的经验在此刻显得十分苍白无力。

眼前是地狱般的景象，鼻端是令人窒息的恶臭，胃里是翻江倒海的恶心，任谁也绝对吃不下去东西了。

浓雾更深，天色彻底黑透。

“这里不能待了。”晏清了口，转身便走，大山问他去哪里，他说：“去花儿那里。”

“去鬼新娘那？！”王斌睁大了眼睛，“去干什么？送死吗？”

晏清继续走他的路，“小鹿变成这样一定和花儿有关，我想确认一下她究竟触发了什么禁忌。”

“我……我……我也去！”简宁忽然开口，爬了起来。

她怕！她怕极了！

正因如此，她才必须弄清楚！

必须知道为什么自己碰了嫁衣还能活着！

不然她时时刻刻都在提心吊胆！

栩栩扶了腿软的简宁一把，平静地跟了上去。

王斌和大山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和疑惑。

最终，大山一咬牙，“妈的，去看看！总比在这里看这群鬼东西吃人强！”

而剩下的几人，就算不敢去鬼新娘那里，也不敢再待在这里了。

村民吃人的！

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突然扑过来，抱着他的脑袋啃起来！

眼见几个老玩家都走了，他们哪里还敢待在这吃人的宴席上，一个个连滚带爬地忙跟了上去。

一行人前前后后的来到柴房，门虚掩着，里面没有点灯，一片漆黑。

空气也沉闷得令人窒息，弥漫着灰尘、霉味，以及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简宁捂着脸躲在晏清身后，害怕地说道：“我们走的时候，还没有这股血腥气……”

栩栩不知从哪拿过来一盏白灯笼，点亮了一束微弱的光。

晏清轻轻推开门，“吱呀”一声，有些刺耳。

借着栩栩手中的灯笼，可以看到花儿依旧穿着那身刺目的红嫁衣，靠坐在角落那堆稻草上。

红盖头遮住了面容，花儿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姿态僵硬，一动不动，就像是一个极仿真的人偶。

“她、她还在里面……”绪子声音颤抖，壮起胆子也只敢偷看一眼。

晏清上前两步，目光在花儿身上停留了片刻，又锐利地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一旁的破木箱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