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风动 第35章 当所有人都涌向聚光灯下的赛道时，我却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读

物理竞赛选拔的消息，像一块投入池塘的石头，在班级里激起的涟漪远比预想中要大。课间、午休，甚至放学后的教室里，都能看到三五成群的学生围着几本厚厚的竞赛辅导书，眉头紧锁，或激烈讨论。

林栀予成了最积极的“后勤部长”。她的课桌上，除了自己的课本，还多了一摞顾云昭的竞赛资料，她小心翼翼地帮着整理，时不时递上一瓶水或一颗剥好的糖果，眼神里满是崇拜与支持。

“云昭，这个符号是什么意思啊？”林栀予指着一道题里复杂的积分符号，好奇地问。

顾云昭放下笔，侧过身，耐心地解释：“这是微积分里的积分符号，表示求和的概念延伸……”

她的声音清淡，讲解却条理清晰。林栀予听得似懂非懂，但依旧用力点头：“虽然听不懂，但感觉好厉害！”

顾云昭看着她那副样子，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柔和，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先看你的英语，这个暂时不用懂。”

沈寒星看着她们，心里有些羡慕这种可以放在阳光下的关心。她转过头，看向身旁的苏澄影。

苏澄影依旧是那副与世无争的安静模样。她面前摊开的是一本高二的物理课本，正在预习下学期的基础内容，姿态专注，仿佛周遭关于竞赛的喧嚣与她隔绝在两个世界。

但沈寒星注意到，当顾云昭在草稿纸上流畅地推演出一道竞赛难度的电磁学题目时，苏澄影翻动书页的手指，会有极其短暂的停顿。她的目光并未偏移，依旧落在自己的课本上，可沈寒星就是能感觉到，那一瞬间，苏澄影的听觉和思维，一定被那道题目的精妙之处短暂地捕获了。

那是一种猛兽嗅到同类气息的本能，是顶尖头脑之间无声的共鸣。尽管苏澄影用惊人的意志力压制着这份本能，但某些细微的生理反应，骗不过最熟悉她的人。

周六上午，物理竞赛选拔在教学楼的几个大阶梯教室同时进行。校园里比平时安静许多，只有蝉鸣依旧不知疲倦。

沈寒星以“来学校自习”为由，也出现在了教学楼。她知道顾云昭在哪个考场，但她没有靠近，而是选择了走廊尽头一个正对着一片小花园的窗口，假装在那里背单词。

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斜下方那个熟悉的教室窗口——高一（三）班。今天是周末，教室理应空无一人。

然而，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苏澄影独自一人坐在靠窗她的位置上，没有在看书，也没有在写东西。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微微侧着头，望着窗外。阳光透过香樟树的枝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晕。她的表情是沈寒星从未见过的放松，甚至带着一点点……游离？仿佛灵魂暂时离开了这个需要时刻伪装的躯壳，去往了某个可以自由呼吸的远方。

她在看什么？是楼下那些行色匆匆奔赴考场的、胸怀壮志的竞争者吗？还是更远处，那片被夏日热浪蒸腾得有些模糊的、自由的天空？

沈寒星看着那个坐在空荡教室里的、孤寂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她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苏澄影并非对竞赛、对那个可以展露才华的舞台毫无渴望。她只是选择了一条更艰难、更孤独的路。她用沉默和“平庸”，为自己构筑了一个安全的堡垒，也将那个真实的、光芒四射的自己，牢牢锁在了里面。

隔着一段距离，两层玻璃，沈寒星静静凝视着那个凝视着窗外的侧影。她想，或许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我明明看见你眼底装着整片星海，却只能陪你一起，假装那只是蒙尘的玻璃窗。

选拔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打破了校园的宁静。学生们从各个考场涌出，脸上带着或兴奋、或沮丧、或如释重负的表情。

顾云昭随着人流走出来，神情依旧清冷，但眼神明亮，显然考得不错。林栀予早已等在门口，像只欢快的小鸟迎上去，递上冰镇的饮料：“云昭！怎么样？难不难？”

“还好。”顾云昭接过饮料，语气平淡，但看向林栀予的目光带着暖意。

沈寒星从走廊尽头走过来，正好与她们汇合。

“寒星？你怎么也来了？”林栀予惊讶地问。

“来自习。”沈寒星笑了笑，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正从楼下走上来的苏澄影。她像是刚从哪里回来，手里拿着一本从图书馆借的《欧洲文学史》，表情平静自然。

“苏澄影？”林栀予也看到了她，“你也来自习吗？”

“嗯。”苏澄影点了点头，目光与沈寒星短暂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四人一起走下教学楼。顾云昭和林栀予走在前面，讨论着刚才的考题。沈寒星和苏澄影落在后面。

“题目难吗？”苏澄影轻声问，问的是顾云昭的考试。

“顾云昭说还好。”沈寒星回答，顿了顿，补充道，“她看起来很有把握。”

“她一直很强。”苏澄影的语气里没有嫉妒，只有平静的陈述。

沈寒星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忽然很想问：那你呢？如果你去考，会怎么样？但她终究没有问出口。有些界限，需要尊重。

走到校门口，她们看到老李正站在那儿，和物理教研组的组长说着什么。老李的目光扫过她们四人，在顾云昭身上停留了一下，带着赞许，随即又落到苏澄影身上，那目光深沉，难以解读。

苏澄影微微垂下眼帘，避开了那道视线。

“李老师好。”四人齐声问好。

老李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离开学校，走在被烈日炙烤的街道上，沈寒星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教学楼。那个苏澄影独自坐过的窗口，此刻空无一人，只剩下明晃晃的阳光。

她想，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战场。顾云昭的战场在竞赛的考场，在聚光灯下。而苏澄影的战场，在那间空无一人的教室，在她自己的心里。

而她，沈寒星，她的战场，就是在苏澄影的身旁，在她选择的那条孤独的路上，做一个沉默的同行者。

这个夏天，注定漫长，也注定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