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均离与段随生齐步前往皇宫,路上谢均离总觉不安。
前一日他的生辰宴,说是生辰宴但究竟是什么宴,谢均离怎会不明白,他弱冠之时起做国师,夜观天象为国卜卦,不说准也说的上能安抚民众,大爻百年来,哪个不是靠的国师方能十拿九稳,然而国师不可多卜,否则是灾不是福,一载三次便是多,三次以上有违天命,天打雷劈逐事不遂。
国师由奇术寻之,命定之人便是下一代。
谢均离不巧是这“命定之人”,然景源杉今有而立之年,暴虐成性,苛政猛于虎,重锣百姓苦不堪言,辛而有江湖门派在才可自保一二,不过也是一半人罢了,谢均离独木难支,哪怕天下事他全知也救不了这重锣几千万人,自那日前他知道景源杉的目的后,便惶恐万分,知道景源杉那日逃离是出城后,连夜派人去寻景源杉,不料景源杉保守谨慎,出城也只带几名护卫。
一日后他归来,会做什么、带什么人,全然不知。
今朝回城,不知他会给他什么“惊喜”。
谢均离这样想着,眉头紧皱久久不散,一路到皇宫他才强迫自己放松下来,袭启跟在他身后,瞧着守门的侍卫退后行礼,齐齐喊道:“恭迎国师大人”
谢均离摆摆手,侍卫“唰”一声重回那幅严阵以待的模样,谢均离衣角被吹起,头发被吹向后露出那张凝重、俊俏的脸,那双眼睛紧紧盯着不远处的景源杉以及他身旁的七人。
等到殿坐下,谢均离才得知这是怎样一个“惊喜”,景源杉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对着他以及众大臣道:“这七人是朕日后的护法,皇宫里养不出出类拔萃之人,朕也不养废人。七影卫代表朕,谁敢与之作对那便是批麟逆耳,杀无赦”那七人一看上去就不是临时组织,用脑子想就知道运筹已久,就等时机到宣告天下,且那七人看上去就不简单,景源杉不会从普通人中选,那就只有练武之人了。
谢均离不自觉紧绷,垂在身侧的手掌青筋突起,他深呼口气,照景源杉这性子,这“七影卫”怕是也要随主视天下苍生如草芥了。
他回到太星台后,心里总觉着不踏实,一遍一遍回想着方才那场景,像是要刻在心头不时想一次,袭启知道他在担忧什么,便斟酌着安慰不似安慰嘲讽不似嘲讽的说道:“公子您不武功虽不如袭启,但以您的谋算不必怕景贼,再者就算他是养了这批人十几年也不如江湖门派上随意一个高手不是”
谢均离:“……”
他皮笑肉不笑地让袭启退下了,然而袭启说的也不全无道理,倘若他们是虚张声势谢均离岂不是白担心了这一颗心,他不说行走江湖几十年,但也说的上老谋深算,这几十年来的惊涛骇浪,各自暗藏凶涌,他何乐而不见为,他自认不混这浑水,却也没想到他有一日会入这浑水。天地间不生懦夫子,他总有一日要去的不是?
思既此他闭目养神,手握住茶盏试温,好歹他现在还是个深受爱戴的国师。
“你刚刚去做什么了?”谢均离握着茶盏正欲喝茶,公孙烟正巧走过来,他手一抖,茶顺势撒倒半盏,他看着这撒掉的茶,不说什么用帕子随意擦擦了事,公孙烟见状轻声说:“抱歉”
谢均离一顿不可思议般捏头看向公孙烟,将帕子收进袖中,起身走向前,段不晚在不远处毛孩子似的逗乐喜,她最喜欢的就是小乐喜了,明明身侧吵的让人烦躁,公孙烟却觉得安静无比,她清晰听见谢均离说道:“道歉做什么,不怪你啊”
公孙烟不知说什么再次呆在原地,她好像很不习惯被人这么对待,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知落在何处,谢均离温和着说:“皇帝收了七人叫七影卫,是他身边贴身护法,却不时可以自由行事,只要遵从皇命,那他们亦是另一个“皇帝””谢均离回复她刚才的询问,公孙烟闻言眼神落在谢均离身上。
她疑惑说道:“七位?”
谢均离:“对,分别为首位冥绽,二位廷危,三位寒孤,四位痕慎,五位相扬,六位鹰顽,七位昭烽。真名暂为提起日后就知了,他们七人来历不明,恐怕别有洞天,在未知前我需查明他们底细,自然,能查一点是一点,毕竟身份越大,能知道的越少”
“你怎么来问我这些?不陪不晚玩玩?”他岔开话题问。
公孙烟不假思索的回:“我应付不来”
谢均离在心头叹气,看来不只是他一人觉得段不晚一般人应付不来,怕全是段随生惯的,不过段随生也将她养成了个活泼的性子,像这春日里的暖阳般温暖,谢均离不会养小孩儿,只负责照看,说到底段不晚从小就是被段随生带大的两个人相依为命,跟谢均离唯有房屋伙食的交情。
公孙烟按自己的想法来说,倒是没想到谢均离也这么觉得,谢均离道:“天色暗了,你回屋休息等会我让人去喊你用膳”
公孙烟点点头走了。
夜里,满天星辰装饰了整个夜幕,犹如蜿蜒长蛇般起伏,公孙烟格外喜爱此等美景,屋里烛灯被灭漆黑一片。
院中圆石桌桌上摆放着零嘴,什么枣糕、桂花糕,还有水果全是给公孙烟吃的,公孙烟手中拿着圣女果,她不是很喜欢吃甜食,过腻的不喜欢,中规中矩的她倒是会多吃几个。
此时,她刚睡醒没有立即去前院而是随便逛逛查看整个太星台,准确来说她现在并不是在太星台,太星台气势恢宏,内饰琉璃状,当然她尚未见过,也只是暂时的,现如今她处在太星台后的一处供人居住之地。
除主院外四个院子分别在不同处,花园在这园中占大部分布局参差不齐却错落有致,谢均离称这园子“兰燕园”,名字拗口了些,园中琼楼玉宇,美轮美奂,曲径通幽之地繁多,青瓦红墙,壮丽巍峨。不知怎的,公孙烟还挺钟意这园子。
谢均离给她的这处院子落在西侧,称‘西院’她觉着不好听,寻得谢均离准许后改为了“良玉院”公孙烟随口起的名字,原是因为她喜欢院中的白玉兰,恰好与谢均离喜好一致,她觉得有品外,便也想不出什么。
她虽喜欢白玉兰,然白玉兰难养,她又是个不细心的,怕养死了,便厚着脸“求助”谢均离,谢均离在她看来大方,爽快答应了。
戌时,白玉兰潜伏暗色中,嫩白的花隐退半璧,缥缈似纱花香越尘浮过她鼻间。
她想她现在就像隐居山林的小姑娘,不谙世事只求活的潇洒平安,她也知这种事终究得等十几年后。
“窣窣”树上突兀的传来声音,公孙烟思绪回笼,院内静谧无声她因此清晰听见声响传自她背后不远的一棵树上,暗觉不妙手悄悄放下按住被裙角藏在腿间的“化魂”,待她在脑中猜测出这位不速之客的位置之后猝然转身将桌上吃了一半的枣糕扔向前方。
枣糕被他用剑挡开,在抬眸公孙烟已冲至他跟前,公孙烟鬼魅般在这暗黑的树影间和他来回搏斗,公孙烟被他躲来躲去又突然一剑烦的不行,烦归烦她察觉到此人比她弱些,把他活捉绰绰有余,可意外总比顺利来的快。
和他斗了四五招后,黑衣人似乎是没了耐心,公孙烟也不知道他这“没耐心”是从何而来,于是在公孙烟欲再给他一剑的想着结束这场对她而言的“游戏”时,他突然撒出白烟,白烟中公孙烟皱眉立耳细细判断他在哪时,他向公孙烟扔出一刀,公孙烟险些没接住她手中顷刻间冒血,她知那人并未用力而是这扔刀法不同于一般人,迅速并不动声色,像挥暗器般。
她皱皱,这人估摸着是哪家弟子,恨她失忆想不起来,若想到了是谁,她必去要个“说法”。
来不及再去寻那刺客,谢均离就来了。
谢均离本想着来叫她去用晚膳没想到在靠近院子时听见一阵声音,谢均离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刺客,火急火燎的赶进来,只看见公孙烟手上冒血也不深看着却触目惊心,白烟留存在树枝上,谢均离心里暗想怎么如今都成了耍心机没一个老实的。
他来到公孙烟面前,蹙着眉拿出在袖子里的帕子,这帕子怕是不能再用了,血将绣着云的一边染红,谢均离在擦完后就把帕子扔了。
他在屋中找到了布条,熟练的抱上公孙烟的手掌,这动作他似乎是做过许多遍,也足以看出他之前恐怕没少受伤,公孙烟盯着那伤,她有些排斥别人的触碰,说道:“我来吧”
谢均离作罢由着她来,她散漫的包好,其实这伤也用不着这么包,涂药就可恢复大概,谢均离许是习惯受这样的伤包扎了,公孙烟也没说什么。
谢均离见她包扎完,问道:“伤你的人,你瞧到个约莫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