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國皇宮,皇帝辦公室裡,陽光從厚重的窗簾縫隙間灑落,柔和地落在書桌上的檯燈旁。順子坐在辦公椅上,手裡握著手機,螢幕上是一則剛剛跳出的簡訊。發件人是索羅貝克,文字一板一眼,卻帶著幾分急迫。
「陛下,這裡有一件重要的事。雅布奇·費爾斯特·肖克尼拉維,透過大夏國際股份有限公司傳來消息,表示想要拜見您。是否接見,請陛下裁示。」
順子盯著螢幕,眉心微蹙。這個名字,她並不熟悉。帶著幾分好奇與防備,她在網路上輸入了這個冗長的名字。搜尋結果很快跳出。
標題清晰:《偉大的國家:失落的搖籃》。作者:雅布奇·費爾斯特·肖克尼拉維。出版年份、各種訪談、爭議言論全都羅列眼前。當她點開其中幾篇報導,眼神瞬間冷了下來。這人對跨性別群體的批判幾乎是**裸的,毫不掩飾。
順子深吸一口氣,將手機屏幕扣在桌上。她的心頭掠過一絲厭惡,因為她自己正是跨性別,深知那些話語帶來的刺痛。理智告訴她,不該見這樣的人。可是她轉念一想,她如今是大乾國的皇帝,這皇宮上下皆是自己人。這個人就算再激烈,也不能把她怎麼樣。再者,她對此人並不瞭解,或許面見一回,反倒能看清他真正的目的。
視線轉向不遠處的大床上,諸葛梁正沉沉睡著。順子猶豫片刻,決定等他醒來,再徵詢他的意見。
午後的陽光稍稍偏西,諸葛梁翻身坐起,揉了揉眼睛,走進皇帝辦公室。順子抬起頭,簡短地開口道:「有人要見我,他叫雅布奇·費爾斯特·肖克尼拉維。」
諸葛梁的眉毛立刻挑起,語氣裡透出意外:「肖克尼拉維居然真的是大乾國民?」
順子愣了一下:「你認識這個人?」
諸葛梁搖搖頭,嘴角帶著一絲冷笑:「談不上認識,只是聽說過。我先去上個廁所,回來再說。」
順子點點頭,語氣平和:「好的。」
幾分鐘後,諸葛梁重新回到辦公室,神情已經恢復平靜。他坐在順子對面,直言道:「陛下,我讀過肖克尼拉維寫的那本《偉大的國家:失落的搖籃》。」
順子立刻追問:「寫了什麼內容?」
諸葛梁的眼神閃過不屑,語調中帶著明顯的鄙夷:「沒什麼,就是一堆數據的堆疊,加上極度牽強的邏輯,還有對特定群體不友善的觀點。」
順子心中微微一動,暗暗感到高興。看來,諸葛梁對此人並無好感,這樣她便不用擔心與自己立場衝突。她故作冷靜地問道:「那麼,見,還是不見?」
諸葛梁沒有立刻回答,反倒沉思片刻,緩緩開口:「先別急著下決定。這情況有些怪異,最好查清楚。我建議先看看歷代國王是否有登基後召回駐外人員來拜見的傳統。」
於是,他們調閱歷史資料。很快,結論擺在眼前:歷代國王登基後,從未要求駐外人員回國拜見,也沒有相關的規矩。
諸葛梁皺起眉頭:「果然怪。這人自稱是大乾國民,又透過外國公司傳遞請求,極不尋常。陛下,我建議查一查他在大乾國的檔案,看看到底什麼來歷。」
順子點頭:「好的。」
她拿起桌上的有線電話,撥通哈里特的分機號碼。嘟聲之後,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這裡是戶政公司,哈里特接聽,請問是誰?」
順子語氣平穩卻帶著威嚴:「我是順子。我要你立刻調出一個人的檔案,名字叫雅布奇·費爾斯特·肖克尼拉維。」
哈里特顯然愣了一下,才急忙回答:「是,陛下!請問需要調查的範圍有多詳細?」
順子想了想,答道:「出生地、家族背景、是否持有大乾國國籍、曾經的居住紀錄與遷移紀錄,全都要。若有任何特殊註記,一併呈報。」
哈里特語速加快,帶著明顯的緊張:「明白了,陛下。我會立刻著手調查,很快就能把結果送到您手上。」
順子簡短道:「好,就這樣。」
掛斷電話後,房間陷入片刻沉默。諸葛梁靠在椅背上,雙臂交疊,神情若有所思。順子則靜靜看著桌上的手機螢幕,索羅貝克的簡訊依舊停留在最上方。
一個陌生的名字,突然闖進皇宮的日程裡,帶來的卻是一連串難以預料的波瀾。
諸葛梁從桌邊拿起一片麵包,慢慢咀嚼著,邊思索邊開口:「陛下,問一下肖克尼拉維什麼時候來拜見。」
順子抬眼望了他一眼,點點頭:「好的。」
她伸手拿起桌上的有線電話,撥通索羅貝克的分機。電話接通後,那頭傳來他沉穩的聲音。
「這裡是數位科技部辦公室,索羅貝克。」
順子語氣簡短卻清晰:「我是順子。我要你幫我確認一件事,雅布奇·費爾斯特·肖克尼拉維什麼時候要來拜見我?」
索羅貝克愣了一下,隨即答道:「這件事需要問大夏國際那邊,因為消息是透過他們傳來的。我馬上打電話查詢,稍後回覆您。」
順子:「好,快去。」
電話掛斷。
索羅貝克立刻撥號,接通了大夏國際的總機。
「您好,這裡是大乾國王宮,我是索羅貝克。我想詢問一下,有關雅布奇·費爾斯特·肖克尼拉維來大乾國拜見皇帝的具體行程,能否給我一個時間?」
對面是一位話務員,聲音客氣卻略顯生硬:「您好,先生,這個問題我需要再向上級詢問,現在暫時沒有確切的訊息。我會記下您的電話,查明後立刻回電給您。」
索羅貝克語氣平淡卻帶著壓力:「請務必快些,這是王宮的正式詢問。」
話務員急忙應聲:「是,先生,我明白。請稍候我們的通知。」
同一時間,皇帝辦公室內,順子與諸葛梁打開電腦,查看哈里特剛剛傳來的資料。頁面上清楚顯示幾行字,其中一項格外刺眼:「駐外公民宣導」。
諸葛梁皺著眉,手指敲了敲桌面:「駐外公民宣導?這很奇怪,大乾國根本沒有任何外交,『駐外公民』是怎麼回事?」
順子也愣了片刻,疑惑地說:「會不會是大夏國際搞的?」
諸葛梁立刻搖頭,語氣斬釘截鐵:「不可能。大夏國際雖然形象不佳,但在其他國家都是正規註冊的企業。真正用偽造身分派出去的只有高層管理者,而且他們的家人都還在大乾國內,沒必要搞什麼『駐外公民宣導』。」
順子無奈地攤開手:「那這是怎麼回事?」
諸葛梁想了想,開口道:「問一下哈里特女士吧,也許她能從戶政系統裡查到什麼。」
順子嘆口氣:「好吧。」
她再次拿起電話,撥給哈里特。
「這裡是戶政處,哈里特接聽。」
順子語氣略帶無奈卻不失威嚴:「我是順子。資料裡顯示了一個『駐外公民宣導』,我不記得大乾國有這樣的制度。我要你立刻查清楚這是什麼情況,源頭在哪裡,有沒有官方依據。」
哈里特一聽,立刻提高聲音:「明白,陛下!我會立刻調查,馬上回報您。」
不久後,索羅貝克的電話再次響起。他接通,聽筒裡傳來大夏國際話務員的聲音,這次顯得鄭重許多。
「這裡是大夏國際。剛剛查過了,肖克尼拉維先生將會搭乘一艘貨船回到大乾國。那艘船上運輸的是御璽、國璽,以及主宮殿登基宣言儀式所需的袍服和座椅。他會隨著這批貨物一同抵達。」
索羅貝克眼神一凝,沉聲道:「明白了。謝謝你的回覆。」
掛斷後,他立即撥通順子的電話,把情況一五一十說了。
順子放下聽筒,轉頭告訴諸葛梁。
諸葛梁聽罷,心中一沉,暗暗想道:壞了,順子一定是讓大夏國際去製作袍服、座椅這些東西。從大乾國出去的人,絕大部分都是極端分子,要是他們知道順子是跨性人,那可就麻煩大了。但現在既然已經做了,說什麼也來不及了。
他壓下心中焦慮,面上卻掛著淡淡的笑意,裝作若無其事地說:「這樣啊,那就不著急了。還不一定要等多久,到時候我們再想一些詞,把他應付過去就好。」
順子輕輕點頭:「好的。」
哈里特匆匆進了皇帝辦公室,臉色帶著職務性的嚴肅,將一疊列印好的資料放在桌上。她恭敬行禮後開口報告:「皇帝皇后二位陛下,我把戶政系統的追查結果整理好了。」
諸葛梁示意她繼續,哈里特直接念出數字:「根據我們比對移民紀錄與戶籍登記,過去十多年來,大乾國實際上總計有大約十萬左右的國民在國外登記居留,絕大多數分布在歐洲。精確來說,賓格克一百零四年前後有約四萬人前往歐洲,去年七月又有三萬人離境。今年因為某些放寬政策,又有一波潮流。」
順子皺眉:「這些人都去了歐洲?為何集中?」
哈里特接著說明:「初步調查顯示,乾德羅爾斯時期有計畫性的人口外派,目的係利用部分已開發國家對難民與移民的寬鬆政策,在外繁衍後代並想辦法獲得他國國籍。他們的意圖不僅是取得身分,而是用幾代人、甚至幾十代人,把世界慢慢拉回中世紀歐洲那種神學體系。這些年他們生了很多小孩,但這些小孩都依舊被登記在大乾國的戶政系統中。換句話說,名義上的人口被高估,實際常住人口約在一百五十萬上下。」
諸葛梁聽罷,心頭一凜,記憶飄回當年與傑弗瑞·史坦利·岡茨的談話——諸葛梁曾提過「野蠻人生的多、文明人生的少,未來文明人會被野蠻人替代」的臆想。當時他只是為了與傑弗瑞的交談,提前看了一些資料,憑空想像出那樣的結論,認為短時間內不太可能成真:那些非法移民或難民並非信奉歐羅巴神學體系,常因族群與信仰衝突而互相殘殺;當接收國承受不了,政策便會調整,非法移民自會被驅逐。沒想到如今竟是真的遇到一種被有心人利用的「人口武器」。
他努力讓語氣保持冷靜,卻難掩驚駭:「也就是說,那些在外的孩子都還在我們系統裡,官方數字被高估了?」
哈里特點頭:「是的。經過比對與交叉驗證後,我們估計實際常住人口約在一百五十萬上下,而非公開統計所顯示的更高數字。這類『名義人口』若任其存在,將成為長期的隱憂。」
諸葛梁深吸一口氣,臉色陰沉:「把他們從戶政系統中挑出來,先設標記備查。幾年後在時機合適時銷毀相關記錄,若那些人在未來被遣返,我們就直接拒收,不予接納。」
哈里特恭聲應道:「是,皇后陛下,我會立刻著手。」她離開前回頭一瞥,表情複雜。
諸葛梁看著窗外的皇宮庭園,語氣沉重:「即便人口降到一百五十萬左右,在不到一千五百平方哩的國土上,密度依舊過高,資源與秩序負擔很大。」
順子默然點頭,臉上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憂色:「是啊。我們得更謹慎地重整戶籍,並且在國際場合上開始謀劃應對策略。」
兩人對望片刻,沉重的現實在室內悄然擴散,像一張看不見的地圖,標註了未來必須行走的險峻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