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金壓卡 第415章 下雨的時候下了暴雨

諸葛梁雙手捏緊資料冊，心頭猛然升起一股寒意。他再往後翻，看到不只一頁赫德札克的竊取紀錄。赫德札克不僅針對「火焰力量」與「生存突擊」，還有來自「酥卡伊恩培拉」與「超極·丹袞」的技術紀錄。每一份紀錄旁都註明「技術重組成功」、「樣品保存於C倉」等字眼。

五家企業中，有四家遭竊。每一件技術的取得方式皆不光明──都是潛入職員的住所直接竊取成品，從資料看來，他甚至都不是最早的一個。

他收起資料冊，動作迅速卻不慌亂。他明白，現在的行動已被歸類為「進入未授權區域」，若留下任何痕跡，很可能會被赫德札克反擊。但——門鎖已毀，無論如何這裡明天就會有人發現，他無需再掩飾。

他轉身離開資料室，啟動卡帶的低頻聲波消聲系統，腳步在金屬地板上無聲滑過。來時的路他記得一清二楚，幾乎未做任何標記，僅靠視覺記憶導航。

返回頂樓後，他仍緊繃著神經。他俐落地滑翔至鄰棟一座老舊五層樓屋頂，腳步輕如落葉。待確認周遭無監視器與紅外線警戒，他才從口袋中抽出飛行作戰卡帶，卡帶插入卡門主機的一瞬間，隱身裝備解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黑銀色飛行戰甲於體表快速展開。隨著一聲幾不可聞的嗡鳴，他化作一道鋒利流光，劃破構德希提的高空夜幕。

深夜的寒風刮過面甲，他的呼吸聲混雜在裝備內微弱的空氣循環系統之中。儘管卡門主機提供強勁的飛行動力，諸葛梁仍能感覺到自己體力的消耗已到極限。這趟行動從開始至今，幾乎沒有休息，精神與肉體早已超出負荷。

飛行中，他望著逐漸遠離的構德霍爾斯州，心中五味雜陳。赫德札克竊取技術的證據已在手上，但這意味著新的戰鬥才正要開始。

他的目的地是東南方，諾爾茨州斯桐蓋特鄉的住所。那裡是他近年來所安身之處，一間普通的二樓出租屋，沒有鄰居打擾，沒有監視器，也沒有過多噪音。他選這裡，就是為了隱身在平凡中，悄悄地準備反擊那些背後操弄權力的巨獸。

「哇啊……」

腳步踏進玄關，諸葛梁才真正鬆了一口氣。飛行卡帶拔除的那刻，他幾乎是用整個人的重量靠在門上。他將門鎖反鎖三次，又拉下遮光簾，確保每一個角落都不會洩露他的動向。

他低頭看了看手機螢幕──時間已經是東部時間八月六日早上八點五十三分。從八月五日早晨開始執行任務，到現在已超過二十四小時，他未曾闔眼。

儘管強撐著精神，他還是感覺到視線開始模糊，雙腳彷彿踩在漂浮的地毯上。他打開冰箱，看到昨日剩下的烤肉仍包著保鮮膜。他將肉放入微波爐，簡單加熱後坐在小餐桌前，機械式地咀嚼每一口，味道嚐不出鹹淡，只想趕快填飽肚子。

吃完後，他沒有多餘的力氣做清潔，將空盤子一推，便走向臥室。躺在床上的瞬間，整個世界陷入黑暗，連夢都沒來得及做，便沉沉睡去。

夜晚十一點半，他的眼皮顫動幾下，終於睜開。

「……差不多夠了。」他自語，聲音沙啞。

先從浴室洗了個澡，再走進廚房準備簡單晚餐──麵包夾香腸，再配幾片黃瓜。他坐在桌邊，望著手邊的赫德札克文件袋，眼神從混沌漸漸清明。

這些資料，不論從哪一個角度來看，都是顛覆性的。光是他自己被竊的記錄就足以構成刑事責任，更遑論赫德札克大量的竊技行為。他心中清楚，如果他選擇親自公開這些資料，後果將難以預料──赫德札克一定會反擊，或明或暗。即使他站在正義的一方，也可能因他「非法入侵」、「竊取資料」等罪名將他送上法庭。

他不能讓自己成為火線上的標靶。

匿名──是唯一的出路。

他將每一頁文件翻開，拍照存入手機，相片張張清晰、無重影，還刻意調整了曝光，讓字體銳利顯眼。他拍完後將原始文件放回抽屜，隨即決定要用一支與他無關的手機，進行曝光。

八月七日早上，諸葛梁照例準備早餐，將昨日吃剩的香腸切片與雞蛋拌炒，加上幾塊吐司就成了簡單的一餐。吃過之後，他沒有急著出門，而是等到上午十點左右，陽光已明亮，街道上的人群不多不少，正適合混跡其中。

他開著車前往鎮上一處二手市集，這裡販賣的東西五花八門，從舊衣、破家具到過期的電腦零件都有。他在其中一個攤位前停下腳步，看著一排擺放在折疊桌上的老舊手機。

老闆是個穿著迷彩背心的中年男子，嘴裡叼著菸，神情倦怠地對諸葛梁說：「想買哪一支，自己挑啦，電池還能用就是了。」

諸葛梁微笑點頭，語氣平和：「我只要能開機，能拍照，上網的，不需要太新。」

老闆斜眼瞥了他一下，從箱子裡抽出一支外殼已有裂痕、但螢幕還算完整的手機。「這支剛好符合你的要求，還剩兩成電，插卡就能用。」

他沒有議價，只是點點頭：「這樣就可以了，謝謝。」

完成交易後，他走進鎮上不遠的一家小型咖啡店。店內擺設簡單，牆上掛著幾張本地畫家的作品，櫃台後的年輕女店員正在擦拭咖啡機。

「早安，請問有熱美式嗎？」諸葛梁語調親切。

「有的，先生。中杯還是大杯？」女店員微笑回應。

「中杯，謝謝。」諸葛梁結完帳後，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拿出剛買來的手機與原本使用的手機，透過藍牙傳輸方式，將所有照片匯入舊機。他觀察了一下店內的無線網路訊號，雖然不算特別穩定，但足夠他做接下來的事。

他開啟社群平台「Ｅ」──這個平台在被桐仁皇帝全面收購圖伊泰爾後，取消了必須驗證電話號碼的規則。這意味著，他可以完全匿名地註冊帳號，不需留下任何身份痕跡。

新帳號設定完成後，他開始一條條上傳訊息，為了確保資料完整清晰，他將每份資料拍照後切成段落，一次最多上傳九張圖，總共發了十幾條訊息。

在最後一則訊息中，他標記了數十位知名記者、自媒體、技術專家與社會運動者。他知道，這個標記的目的，不是讓他們一眼信服，而是讓他們注意、查證、擴散。

當他按下「發布」鍵的那刻，世界悄然開始改變。

離開咖啡店後，他來到鎮外某處廢棄倉庫旁的小空地。這裡平時人跡罕至，雜草叢生。他將那支二手手機放在地上，用打火機點燃事先準備好的火種。

火焰緩緩將手機吞噬，塑膠殼冒出刺鼻濃煙。他站在原地看著手機成為焦炭，確保無法復原任何資料，才轉身離去。

重返車上，他一邊啟動引擎，一邊深吸一口氣。任務完成了一半，接下來要做的，是靜靜等待──等那顆種子，在社會的輿論中發芽。

回到家後，他重新檢查抽屜裡的紙本資料，然後走入廚房，開始準備午餐。他知道時間仍緊迫，但這一刻，他要讓自己靜下來。

番茄、培根、雞蛋、蒜頭、洋蔥，一樣樣取出來，慢慢切、慢慢炒。他並不是真的在意午餐的味道，而是藉著這樣的過程，讓自己從緊繃的行動中緩和下來。

當午餐的香氣在廚房中瀰漫開來時，他的手機在桌上震動了一下。

他沒有急著查看。那不是現在要擔心的事。

午後的陽光斜斜地灑在書桌上，諸葛梁坐在電腦前，手中握著剛泡好的熱茶，視線緊盯著顯示器，心中像是壓著一顆尚未爆炸的雷。剛才那場緊張行動所遺留的腎上腺素早已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焦躁與期待交織的情緒。那支臨時使用、早已化為灰燼的手機所發出的訊息，如今是否已開始發酵？這，是他急欲知曉的事。

他打開「瀟灑時報數位報」的網站，這家媒體一向語不驚人死不休，是諸葛梁的首選觀察對象。果不其然，首頁最上方，一條紅底白字的突發新聞橫幅赫然顯示：

【最新】赫德札克公司技術來源陷醜聞，匿名爆料者揭露內部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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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梁眼神一震，馬上點開新聞頁面。

標題大大寫著──

《赫德札克公司，下雨的時候，下了暴雨！》

副標題則寫得更毒：「一間靠偷渡技術起家的公司，終究也敵不過一場來自天外的洩密。」

文章開頭便直指核心：

今天上午十一點五十一分，社群平台「Ｅ」上匿名帳號連續發布十餘則訊息，內含數十張可疑企業內部文件照片，指控軍事技術公司赫德札克在過去數年間，涉嫌從其他競爭企業處非法取得技術原型與成品，並仿製為自有產品。

文件顯示，赫德札克竊取對象包括「火焰力量」、「生存突擊」、「酥卡伊恩培拉」、「超極·丹袞」四家企業，其作法幾乎一致：滲透企業內部，利用特殊手段從員工住宅中竊取高科技武器或設備，再進行逆向工程與量產。

根據其中一份標註「賓格克111年5月21日」的記錄，赫德札克公司人員甚至於該日直接進入一名技術人員住處，帶走編號為PZK-09的太陽能無人機，並於隔月推出極為相似的「SPK太陽能無人機」，宣稱為自主研發。

文末還附上一張照片截圖，是一頁內部會議記錄掃描影像，註記清晰可辨，會議標題赫然是：「如何合法定義 ‘獲得他人創新’？」

記者還特地加註評論：

「這不是合法與否的問題，這是良知與否的問題。」

諸葛梁看完，不禁失笑，這家媒體果然依舊犀利。用「下雨的時候，下了暴雨」作為標題，既諷刺也夠引人注目，一語雙關，毫不掩飾其譏諷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