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三十日晚,村子里笼罩着一股寒意,天边滚过几声闷雷,像远山的叹息。几滴试探性的雨点砸在尘土上,溅起铜钱大的灰斑。转瞬间,风裹着潮湿的腥气扑来。
雨线骤然加密,由疏落的银针化作晃动的珠帘。路面浮起一层流动的碎银,下水道口开始"咕嘟咕嘟"地吞咽积水。晾在阳台的衬衫被鞭子般的雨抽打得狂舞,像只垂死挣扎的白鸟。
凌晨零点。
“轰隆隆”“哐当”!张友莉从梦中惊醒,坐起身来,身旁的陈放被她这一举动吵醒连带着也爬了起来,打着哈欠说:“怎么了,不睡觉,一惊一乍的。”
张友莉拍着胸口喘着说:“不知道怎么了胸口一紧,总感觉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呸呸呸,大晚上的说这些话,晦气,快点睡觉,明早还要去除草,有这胡思乱想的功夫,还不如留着去除草,瞎想什么。”说罢,陈放拉着被子自顾自的躺了下去。
“不对,我刚好像听到有什么东西碎的声音。”张友莉看着窗外道。
陈放闭着眼睛不耐的说:“什么碎不碎的,我怎么没听到,家里有风扇呼呼呼的在吹着,刚刚又有打雷的声音,外面雨又下的这么大,哪来的什么东西碎的声音,我困了,我要睡了。”
“你懂什么,不行,我得去看看。”张友莉一边说一边走到窗户旁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忽的,一个东西从窗口爬进来,张友莉吓得愣在那里,缓过神来一看竟是一条壁虎。
“你这小畜生,吓死我了,一有缝就钻,一有缝就钻。” 张友莉看着墙上的壁虎生气的把自己的拖鞋脱下来,重重的朝墙上的壁虎打过去。
“啪”!张友莉缓慢的将拖鞋打开,看到壁虎已经死了,就把拖鞋拿开,壁虎黏在墙上,不过很快就掉在了地上。
张友莉手拿着拖鞋单脚跳着,从窗旁一直跳到到床头,手扶着床头柜坐在床边,拿起床头柜上的纸巾把拖鞋上壁虎的残留物擦干净,穿上拖鞋,顺手把纸巾丢进垃圾桶。
走到门口拿起扫把把掉在地上的壁虎扫进簸箕里,往窗户外倒下去。转过身把扫把和簸箕放回原位,回过身往窗户外左右望了望,抬头看着雾蒙蒙的天,雾中有无数颗像银针般的雨水往下坠,一颗又一颗地打在窗户上,顺着窗户又砸在了地上。“看来是我听错了。”张友莉喃喃自语着。
于是,她把窗户从外往里关上,关到一半时,感觉到左边有什么东西在闪,转头透过窗户望去似有什么在亮,又有东西在飘着。张友莉心咯噔一跳,猛地打开关了一半的窗户,朝左边看去,“奇怪,怎么没了?雾这么大,有点看不太清。”张友莉搓了搓眼睛,把眼睛睁得大大的,隐约中看见了“害 ,是件衣服啊”。张友莉捂着胸口,松了口气:“唉,自己吓自己。“
张友莉又不自觉的转过头去,想在多看两眼,这一看不得了:“嗯,好像有个人,衣服上怎么有东西在往下滴……”
左边的那个女孩把头转过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张友莉。两个人四目相对。
只见女孩从阳台中间朝着张有莉这边缓缓地走过来,两只手放在栏杆上,一张没有血色的脸若隐若现着几道血迹,“你能救救我吗,我好疼,好疼啊!”女孩歪着头戏谑的朝张友莉说着。
张友莉吓得来不急思考,赶忙把窗重重地关上,迅速拉上窗帘,背对着窗户。
女孩看着张友莉把窗户关上,弯着腰,手搭着下巴,冷笑着:“就知道你们不会救,以后……”女孩抬头望向天空深处,思考着什么。
一颗颗雨滴滴在女孩稚嫩的脸颊上,附带着脸上的血,包裹着往下坠,“啪嗒”落在女孩手背上逐渐散开,又与雨水融为一体落在不同的地方。
女孩低下头看着,把手翻转来,血水从脸颊上落在手里,越来越多,直到溢出来。
这一刻女孩的手成了一种媒介,连接着渺小的个体与浩瀚的自然。好似在告知女孩命虽一条,把它攥在手里就不会跑了;命运可以有很多种方式,把它打开,任由它走,总会遇到对的人。
雨,继续在掌中积聚、流淌、坠落,周而复始,将那刺眼的红冲刷干净,连带着伤口都白上了几分 。
风拂过花瓣带动着女孩的头发随风飘扬,女孩如释重负的笑着,转身朝屋里走去。
“你这婆娘到底在干什么,从一开始就吵个不停,不是啪啪啪,就是砰砰砰的,大半夜不睡觉,搁这发爹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附体了,神叨叨的。真是无语,娶了个爹婆,倒了八辈子霉了。“陈放坐起身来,双手在胸前交叉着,翻着白眼看着张友莉。
张友莉的脸煞白煞白的伴随着心跳砰砰砰剧烈的跳动起来,手不由得捂着胸口,好久才缓过来。
张友莉听到陈放的话,气不打一处来:“你才发颠,我是颠婆,那你就是颠公,颠婆配颠公,绝配。还有我哪里吵了,就打个壁虎,关个窗,怎么就吵到你了;我刚才是被吓到了,怎么就附体了。哼!”
说罢,张友莉思索片刻就往门口走。
“哎哎哎,你干啥子去,就说你几句,还生气要走。”陈放赶忙掀开被子,拖鞋都顾不得穿,飞快地跑过去拉住张有莉。
“哼,怎么,刚才你不是在那骂我嘛,这会拉着干嘛。”
“我这不是被吵得睡不着,烦嘛 ,忍不住就说了你几句。你看,我这不清醒了嘛。对了,你刚才说被吓着了,发生啥事了。”陈放摸着后脑勺说道。
张友莉白了他一眼思索片刻说道:“我刚才在窗户那边好像看到有个人,现在想想应该是小意了,她脸上、身上好像有血,叫我救救她,说她疼。唉,这小姑娘也挺可怜的,我想去看看她。”
“唉,我还以为多大点事,估摸着又被王桂打了。可怜又能怎么样,我们救不了她的。王桂这臭脾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把她女儿当出气筒了,不高兴就打,大家都见惯不惯了,都躲着她走,生怕惹祸上身,你倒好,上赶着去。”
“不行,她让我救救她,而且她还在阳台上,晚上下着雨,又那么冷,身上还有伤,我不放心,我得去看看她。“张友莉想了想,转过身,迈出脚去。
“你忘了,你之前把她带回来,她妈拿着刀来我们家闹吗,你手臂被砍了一刀,现在还留着疤,还把家里能砸的都砸了,还给我头上砸了一个包,找警察都没用,吃哑巴亏。”陈放没好气地说着。
陈放见张友莉还在犹豫,于是走到窗边,拉帘、开窗,观察了一番:“你看,小意已经进去了,没事了,睡觉吧。”
张友莉闻声走到窗边一看,果真如此,像着陈放刚才说得话,觉得有些道理:“应该是我想太多了,我们睡吧。”
随后,这对夫妻很快的睡着了。
这里,又只剩下一片知了声,雨水碰撞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