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纱,落在沈黎身上。他侧躺在沙发上,调整到一个舒适的姿势,仔细浏览着慕子昂发来的婴儿床设计图。
“这些设计稿很漂亮,”他抬眼看向刚打完电话走过来的慕子昂,语气带着些许赞叹,“慕子昂,这都是你自己画的?”
慕子昂走到他身边坐下,老实回答:“不,是请一位朋友帮忙设计的。”他似乎觉得这个说法容易引起误会,立刻补充道,“真的只是普通朋友。他是学建筑设计的,很有才华。我自己对这方面不太懂,又怕随便找的设计师你不喜欢,所以拜托了他。”
话一出口,慕子昂心里就咯噔一下,觉得这解释苍白得像借口。他脑中飞速运转:全国那么多顶尖设计师,为什么偏偏找这个“朋友”?岂不是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沈黎会不会多想,以为他们之间还有什么?
然而,沈黎并未如他预想那般敏感,只是纯粹从审美出发,由衷觉得设计很好。他指尖在平板上轻点,选出两个款式给慕子昂看:“我觉得这两种风格都挺好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像怀孕之后,连做这种选择都变得犹豫了。”
“啊,这样……”慕子昂明了,接过平板仔细看了看那两个方案,提议道,“那……我再麻烦他把这两个方案的优点融合一下,出一个新方案怎么样?”见沈黎眼神微动,他生怕对方觉得他与那“朋友”关系过密,急忙又道,“沈黎你放心,他是按市价收费的,纯粹工作关系。”
“你和这位建筑设计师……很熟吗?”沈黎纯粹是出于好奇问了一句。
慕子昂却瞬间如临大敌,身体都不自觉地坐直了些,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那个……我们小时候在一个幼儿园待过……”说完又觉得这信息多余,慌忙找补,“但也只是幼儿园而已!后来再遇见都是大学时候了……就是老同学,关系很普通的!”
沈黎看着他急于撇清的样子,心中掠过一丝无奈,轻声叹道:“慕子昂,没事的。我不会干涉你的正常社交。”他的语气平和,听不出喜怒。
可这句话却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了慕子昂心上。他眼神黯淡了一瞬——是真的不在意吗?
他宁愿沈黎会因为这点捕风捉影的事情跟他生气,甚至甩他两巴掌,至少那样证明沈黎还在乎他,还把他当作占有欲范围内的伴侣。
可沈黎从来都是这样,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对他身边出现过什么人,似乎都漠不关心。原来,他们之间那无形的隔阂,从未真正消失过。
“慕子昂,你怎么了?”沈黎见他愣在那里半晌不语,出声问道。
慕子昂心底泛起苦涩的自嘲。他过去那些荒唐行径,本就不值得被原谅,沈黎如今能这样平和地待在他身边,已是莫大的恩赐,他还在奢求什么?
“没事……”他低声应道,思绪急转,想找个话题掩盖过去。他在沈黎身旁缓缓蹲下,仰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希冀,“沈黎,等孩子出生后,我们去拍张全家福吧?”
他轻轻拉起沈黎的手,虔诚地吻了吻他的指尖,声音因恳求而微微发颤:“就是……拍一张正式的全家福。然后把照片挂在我们家里,好不好?” 他想用这种方式,在这个家里烙下他们共同的印记,证明他们是一个完整的家庭。
沈黎看着他近乎卑微的请求,有些愣神。这似乎是慕子昂第一次向他提出这样的愿望。他沉默片刻,最终还是轻轻应了一声:“好。”
得到肯定的答复,慕子昂眼底瞬间被点亮,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愉悦和感激。他再次低头,珍重地亲吻沈黎的指尖,重复道:“好……”
沈黎反手握住他微微发凉的手,指腹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柔声问:“你最近……看起来总是很疲惫。”
“就是……孩子快出生了,有点紧张……”慕子昂被握住的手指尖微微颤抖,他垂下眼睫,声音低沉下去,“还有……工作上,遇到一些麻烦事。”
“慕子昂……”沈黎缓缓撑着手臂想要坐起来些,慕子昂立刻本能地俯身,稳稳地托住他的背,让他能靠在自己身上。沈黎引导着慕子昂的手,重新覆在自己高耸的腹部,“这样……会不会让你感觉安心一点?”
掌心下传来生命的律动,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实感。慕子昂的心仿佛被温水浸透,溢出满满的温柔,语气也不自觉地软了下来:“嗯……沈黎,谢谢你。” 谢谢你,还愿意给我靠近的机会,愿意让我触碰这份珍贵。
“嘶……”沈黎忽然轻轻吸了口气,微微蹙眉,腹中的小家伙似乎格外活跃,“这孩子……劲儿还挺大。”
慕子昂瞬间紧张起来,身体都绷直了:“是不是不舒服?我马上叫医生过来!”
“没事……”沈黎拉住他的手腕,“就是胎动比平时明显些,正常的。”
“不行!”慕子昂态度坚决,“我不放心,让医生看看才能安心。” 他立刻联系了家庭医生。
医生很快赶来,仔细检查后,确认只是孕晚期的正常胎动,慕子昂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忍不住低声嘀咕:“这小家伙,还没出来就这么调皮!”
沈黎看着他如临大敌后又放松下来的样子,不禁失笑:“比起其他孩子,他已经算很乖的了。”
“沈黎……”慕子昂望向他,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深沉爱意,他笑了笑,再次郑重道,“真的……谢谢你。”
沈黎抬手,指尖轻轻抚过他的脸颊,带着些许调侃:“怎么老是说这一句?是不是研究婴儿床,把脑子研究傻了?”
慕子昂依恋地蹭了蹭他温热的掌心,顺从地说:“沈总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他低头,在沈黎的手心里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沈黎……如果我能早一点遇见你就好了。”
“……”
沈黎沉默着,没有回应,只是将身体的重量更多地依靠在他身上。早一点遇见?是幸还是不幸?如果没有遇到慕子昂,濒临破产的盛华或许早已易主,落入谁手尚未可知。这其中的因果,太过复杂,他如今身心俱疲,不愿再去深想。
“你去把岁岁抱过来给我吧。”他轻声说,转移了话题。
慕子昂点头,细心扶他躺好,甚至忘了家里还有佣人,亲自快步下楼。那只蓝眼睛的白毛英短果然又圆润了一圈,正慵懒地趴在猫爬架上。慕子昂将它抱起,送回沈黎怀里。
一段时间未见,岁岁依然认得主人,亲昵地在沈黎怀里蹭着,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毛茸茸的小家伙确实能带来慰藉,沈黎轻柔地抚摸着它柔顺的皮毛,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看着……岁岁好像又软乎了不少。”岁岁像是听懂了,咕噜声顿了一下,表达着对“胖了”的小小抗议。沈黎低笑,“这样也挺好的……我们岁岁,健健康康的最好。”
看着沈黎和岁岁互动,神情放松,慕子昂也安心了些。他处理了几份线上文件,接到施工团队即将上门的通知后,对沈黎说:“沈黎,待会儿工人要来装修婴儿房,可能会有些噪音。你要不要回卧室休息?”
沈黎抚摸着岁岁的手顿了顿,岁岁的尾巴亲昵地缠着他的手腕。他想了想,说:“房间里有点闷,我想去露台透透气。”
“好,我抱你过去。”慕子昂说着,不等沈黎反应,便已小心翼翼地将他打横抱起。
“慕子昂……”沈黎有些愕然,他想说自己可以走。
“嗯,我在。”慕子昂应着,像课堂上被点到名的学生。
“医生建议我适量运动,我可以自己走的。”沈黎无奈。
慕子昂这才轻轻将他放下,却仍不放心地扶着他的手臂,直到看他站稳,才低头吻了吻他的鼻尖,柔声说:“好,那你自己小心点,慢慢走。”
沈黎扶着一旁的落地窗框,看了一眼乖巧跟在脚边的岁岁,对慕子昂笑了笑:“你去忙你的吧。”
“好。”
…………
慕子昂动手能力不差,一个上午,那堆散乱的木料已经初具婴儿床的雏形。雇来的工人效率也很高,按照设计图纸施工,婴儿房已初见规模。
慕子昂活动了一下因持续用力而有些酸胀的手臂,对工人们说:“辛苦了,上午就先到这里,大家去一楼用餐吧。”
就在这时,露台方向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
慕子昂的心脏几乎骤停,想也没想就箭步冲了过去:“沈黎!”
“嗯……我没事。”沈黎依旧倚在露台的围栏边,一只手撑着腰,另一只手还拿着那本看到一半的修仙小说。他看着神色仓惶的慕子昂,温和地笑了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是岁岁,跳上桌子时把杯子碰掉了。”
“你别动!”慕子昂看了眼地上粉身碎骨的瓷杯,又瞪向那只肇事后试图把自己团成球“隐身”的猫咪,感觉呼吸都不畅了。
沈黎微微调整了一下站姿,让自己受力更均匀:“我没动,就站在这里。”
慕子昂立刻唤人来清理,自己则快步上前,稳稳扶住沈黎的手臂,一连串的问题抛了出来:“没吓到吧?在这里站了多久了?腰酸不酸?要不要我……”
“好了……真的没事。”沈黎被他问得哭笑不得,轻轻拍了拍他紧绷的手背安抚,“我又不傻,不舒服自己会去坐下的。虽然肚子是大了点,但走路还是没问题的。”
慕子昂刚才那一瞬间是真的被吓得不轻,沈黎已经怀孕32周,任何一点意外都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他心有余悸,又忍不住瞪了那只罪魁祸猫一眼。
沈黎在他的搀扶下,缓慢而小心地坐到旁边的休闲椅上:“别怪岁岁了,我现在也没太多精力陪它玩。它自己跑跑跳跳,不小心碰倒东西也难免。”
“它要是敢往你身上跳,我非得……”慕子昂语气严肃。
“我知道轻重,不会让它扑过来的。”沈黎笑了笑,觉得慕子昂现在的神经比自己绷得还紧。他主动握住慕子昂的手,感觉到他掌心的微湿,“孩子还好,就是偶尔动一动,不算频繁。主要是感觉越来越沉了……”他抬眼看向慕子昂,“下次产检,是不是可以更准确地预估预产期了?”
“才32周,医生说过还需要再观察几周才能更准确。”慕子昂紧紧回握住他的手,这样才能安心,“我们先去吃饭吧?”
“好。”
…………
与此同时,医院病房内。
拥有桂花信息素的Omega——墨喆,终于醒过来。
面对温妤茉的询问,他意料之中地保持了沉默,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抗拒,不愿透露更多细节。
“墨先生,”温妤茉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和,“您何必还要维护一个对您施加暴力、险些夺去您生命的人?法律可以保护您。”
墨喆下意识地抬手,轻轻触摸自己颈后的腺体,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声音微弱却固执:“他……还没有让我去洗掉标记。”
“……”温妤茉内心涌起一股无力感——孩子因暴力而流产,自身也险些不保,却还执着于一个标记?这在她看来简直是不可理喻的执迷。
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叶时维教授走了进来。他刚结束在医院的一场学术讲座,顺路过来看看。他的目光落在墨喆身上,敏锐地捕捉到对方在看到陌生人时一闪而过的警惕。
叶时维缓步上前,在病床前站定,语气温和而沉稳:“你好,墨先生,我是叶时维。”他观察着墨喆的反应,继续道,“关于您的情况,我认为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您应该清楚,发生在您身上的,并非简单的意外。”
“叶教授?”墨喆抬眼看向他,灰败的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他记得这缕温柔而令人安心的茉莉花香信息素,是眼前这个Alpha在危急关头帮助了他。他嘴唇翕动,最终还是低下了头,声音细若蚊蚋,“谢谢您救了我。但是……真的是我自己不小心……”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自己已然平坦的小腹上,手指微微颤抖着覆上去,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也许……是这个孩子跟我没有缘分……我的信息素等级太低,本来就不容易保胎,医生也劝过我,说风险很大……”他深吸一口气,“叶教授,真的……很感谢您,但请您别再问了。”
温妤茉与叶时维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与无奈。
医院的检查报告明确指出了外力导致的损伤,尽管墨喆本身体质确实增加了流产风险,但直接原因显而易见。
然而,当事人咬死不承认,仅有的监控也只拍到他与慕时樾一同进入洗手间,无法直接证明内部发生了什么。这几乎是扳倒慕时樾的绝佳机会,一个几乎可以让他无法翻身的把柄,却因为受害者的不配合而难以推进。
叶时维沉默了片刻,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看着墨喆那副自我放弃般的模样,知道再劝下去也是徒劳。
“既然这样……我尊重你的选择。”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惋惜,“只是……希望你能真正为自己考虑。”说完,他转身径直离开了病房。
“等医生确定可以出院……会有人帮你办理出院。”温妤茉的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平静,也随后离开。
走到走廊尽头,她立刻拨通了慕子昂的电话:“情况不出所料,这个‘证人’不愿意配合。事情变得棘手了。”
电话那头,慕子昂揉了揉眉心,语气倒还算镇定:“无妨。慕时樾行事张狂,绝不会只有这一处破绽。总能找到其他办法。”
只是,关于赵弋恒演唱会事故,慕时樾究竟参与了多少,现有的线索能否构成致命一击,都是未知数。
…………
戚璟濯处理完公司那摊烂事,眉宇间带着明显的倦色回到赵弋恒所在的楼层。程宥祁看着他一脸疲惫,调侃道:“戚总这是遇到什么难题了,脸色这么差?”
“麻烦事一件接一件。”戚璟濯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眼底笼罩着一层阴郁,“弋恒这边……医生最近怎么说?”
“情况在慢慢好转,生命体征平稳了一些,但还没脱离危险期。”程宥祁汇报完,看了看他身后,“子昂回去陪他家那位了,路柏衍呢?没跟你一起?”
“他?”戚璟濯冷哼一声,“说是去找那个叫简沅的Omega‘算账’了。”他揉了揉更加发胀的额角,看着手中毫无进展的调查文件,只觉得头疼欲裂,“我只希望他别再节外生枝,闹出什么无法收场的事情来!”
主办方星耀娱乐将所有责任都推给了舞台工程承包商,一口咬定是“意外事故”。他们目前找不到确凿证据证明这是慕时樾与星耀娱乐的合谋,如此一来,主要责任方似乎只能是工程公司。
麻烦已经够多了,公司那边还有个时不时跑来发疯闹事,纠缠秘书的劣迹Alpha,更是让他焦头烂额。他看向程宥祁:“你那边调查得怎么样了?”
“很难直接牵扯到慕时樾身上。”程宥祁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充其量只是做了个‘推荐’,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与星耀娱乐之间存在利益输送或共同策划。”
“……”
两人陷入沉默。想单凭演唱会事故这一件事彻底扳倒慕时樾,现在看来,远比他们预想的要困难得多。
…………
晚了……也没有日更了……[无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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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他现在真的非常非常的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