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另一端的私人茶室里,温妤茉正与她的Alpha妹妹温妤菁对坐。沉香袅袅,衬得室内愈发静谧。
温妤菁眉宇间带着一丝不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润的瓷杯:“姐,你真的想清楚了?要和那个慕子昂合作?他风评可不算好,行事乖张,而且也是他不顾婚约在先,让我们温家一时成了圈里的笑柄。”
温妤茉优雅地斟茶,水流声清脆,语气平静无波:“正因为现在身处漩涡,才更需要外力。慕桑淮盘踞慕氏太久,根基深厚但也树敌不少,是时候吹吹新风了。”
“可这太冒险了!”温妤菁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老爷子那边若是察觉我们暗度陈仓,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每一步都必须走得精准。”温妤茉放下小巧的紫砂壶,目光沉静却锐利地看向妹妹,“妤菁,你在集团这几年不是白待的,手下也有一批能用的人。明面上,温家要摆出全力促成联姻的姿态,稳定股价,安抚老爷子。暗地里,我们要动用所有资源,助慕子昂在董事会争夺话语权。收集慕桑淮近年来的决策失误、关联交易中可能存在的利益输送痕迹,联络那些苦慕桑淮独断久矣的中小股东……这些事,需要你暗中操盘。”
温妤菁看着姐姐眼中不容置疑的决然,知道自己劝不动。她心底涌起一股酸涩与无力,她从小就崇拜姐姐,眼见家族将她视为换取利益的筹码,早已愤懑不平。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姐,我明白。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帮你,挣一条不一样的路出来。只希望……那个慕子昂,值得你下这番赌注。”
温妤茉伸手握住妹妹的手,露出一抹真切而带着冷光的笑:“这不是赌,妤菁。这是算计。慕子昂有能力,更有明显的软肋,这反而比慕桑淮那种毫无破绽的老狐狸更好掌控。我们要的,是慕氏未来董事会里掷地有声的席位,是属于我们姐妹的、谁也夺不走的资本和话语权。”
茶香氤氲中,一场针对慕氏权力的暗潮悄然涌动。
…………
医院产科诊室外的走廊上,气氛压抑得近乎凝固。
贺医生的脸色在冷白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不仅仅是连续手术后的疲惫,更透着一丝生理性的虚弱。
他下意识地将手掌根抵住后腰,试图缓解那阵阵袭来的酸胀坠痛,但惯常挺直的背脊依旧维持着职业性的挺拔,不肯泄露太多狼狈。
产科的何医生紧跟在他身后,这次脸上不再是单纯的怒气,而是交织着真切的担忧与后怕,语气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严厉:“贺哲屿!你站住!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十八周,胎盘是形成了,但离稳定还差得远!你这种拼命法,知不知道后果?子宫敏感度增高,宫颈长度变化,甚至诱发宫缩导致早产的风险都在飙升!这不是你逞强的时候!”
贺医生的脚步几不可察地滞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声音带着惯常的冷硬:“我心里有数。”
“你有数?你有数个屁!”何医生难得爆粗口,一步跨到他面前,手指了指他的腹部,“这里面是个活生生的孩子!是条人命!不是你的病历本!孕期心血管系统负担加重,血容量增加,这些基础生理变化难道还要我提醒你?!再这样下去,就不是口头警告了,你得立刻卧床休息,必要时甚至要考虑宫颈环扎术!到时候,你心心念念的手术台,一步也别想靠近!”
“聒噪。”贺医生的眉心拧紧,语气里满是不耐,垂在身侧的手却不自觉地蜷缩,指尖微微颤抖。
何医生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清楚其中的分量,这正是他烦躁的根源——他厌恶这种因身体变化而带来的、不受控制的脆弱感。
何医生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一股无力感夹杂着怒火直冲头顶,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贺哲屿!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打算要这个孩子?!”
这话如同惊雷,在空旷的走廊炸响,连远处经过的护士都惊得停下了脚步。
李钦蓁在一旁,脸色比贺医生还要白。他听得心惊肉跳,那些医学术语像锤子一样砸在他心上。
他想起之前有一次,贺医生在连续值班后出现了轻微的宫缩,当时也只是自己默默用了点药,轻描淡写地告诉他“没事”。
还有更早的时候,当贺医生最初发现怀孕时,曾极其冷静地对他说过:“如果这个孩子影响到我的职业生涯,尤其是关键阶段的手术,我会考虑终止妊娠。”
那一刻,李钦蓁如坠冰窟。他比谁都清楚,在贺哲屿的价值天平上,“医生”这个身份所承载的责任,其重量可能远远超过“父亲”这个角色。那不是冷漠,而是一种近乎残酷的优先级排序。
“屿哥……”李钦蓁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鼓起勇气,上前轻轻拉住贺医生白大褂的衣袖,“何医生说得对……算我求你,就休息半天,好不好?就今天下午……”他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恐惧,既怕失去孩子,更怕贺哲屿的身体垮掉。
贺哲屿转过头,目光落在李钦蓁写满惊惧带着恳求的脸上,又缓缓垂下眼帘,又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已显弧度的小腹。那一瞬间,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挣扎。
他的确“理性考虑”过不要这个孩子,那是在权衡利弊时的一个冷酷选项。但当这个选择以如此具象的方式——通过李钦蓁的恐惧、何泽榆的警告——**裸地摆在面前时,某种深植于生理本能深处的,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细究的微弱牵绊,让他产生了片刻的动摇。
但他终究是贺哲屿。那丝动摇很快被压下,他迅速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只淡淡地应了一句:“知道了。”
随即绕过何医生,继续向前走去。只是这一次,他的脚步似乎比刚才放缓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何医生看着他那倔强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转向李钦蓁,压低声音叮嘱:“看紧他,千万别再由着他胡来了!这不是小事!有任何不对劲,立刻打我电话,或者直接找产科主任!”
李钦蓁连连点头,心里却一片苦涩。他看着贺哲屿挺拔却莫名透出孤寂的背影,深知“看紧他”这个任务有多么艰巨。
在贺哲屿的世界里,病人的安危、手术的精准,永远是第一序列。如何在这个序列中,为这个意外降临的小生命争得一隅安稳之地,是李钦蓁面临的最心酸也最无奈的课题。
而走远的贺医生,并非全然无动于衷。腰腹间持续的酸胀和前所未有的沉重感,无一不在提醒他何泽榆所言非虚。
只是他性格使然,习惯了肩负重任,手头未完成的工作,等待他救治的病人,都像无形的绳索,牵绊着他。或许……等处理完当前这个最复杂的病例后,是该认真考虑向科室申请暂时减少手术排班了。
正思忖间,却在转角撞见了他那位最不让人省心的病人——慕子昂正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步履匆匆。
“慕先生?”贺医生微微挑眉,清冷的目光扫过慕子昂手中的东西,“你这是……?”
慕子昂猛地刹住脚步,脸上闪过一丝被当场抓包的慌乱,活像个逃课被班主任撞见的学生:“啊……贺医生,好巧。我、我就是……出来透透气……”眼神飘忽,不敢与他对视。
贺医生岂会相信这种拙劣的借口:“从腺体外科病房‘透气’到产科区域,慕先生这散步范围未免太广了些。”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腹部的不适感。
“……”慕子昂一时语塞,内心哀叹流年不利,怎么偏偏在此时此地撞上自己的主治医师!
“屿哥……”李钦蓁拿着药小跑着追上来,看到慕子昂,浑身一僵,差点把手里的袋子掉地上,“慕、慕少……您……”
“小李?”慕子昂的目光在贺医生和小李之间转了转,瞬间了然,语气带着几分调侃,“贺医生还是多保重身体为好……”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奉还给慕先生。”贺医生语气严肃,不容置疑,“您目前的状况远未达到出院标准,更不适合在医院内随意走动。”
“……”慕子昂眼皮跳了跳,内心腹诽:我又不是瓷做的!难道要二十四小时绑在床上吗?真是理解不了这些医生的过度谨慎……莫名其妙!
贺医生显然不打算与他多言,径直越过他离开。李钦蓁连忙跟上,不忘回头对慕子昂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
“屿哥……”
“嗯,回家。”贺医生脚步未停,淡淡丢出两个字。
李钦蓁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放出惊喜,连连点头:“好!回家!”
“今天不用回公司?”贺医生的语气缓和了些许。
“请假了,专门陪你。”李钦蓁心里暖融融的。
“之前……抱歉。”贺医生想起前段日子因一个危重病人而几乎住在医院,对李钦蓁的疏忽,“那个病人的情况很棘手。”
“没事!我理解的!”李钦蓁连忙摆手,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贺医生微隆的腹部,担忧又起,“只是……你真的不能再那么累了……”话一出口,他又生怕给贺医生压力,急忙补充,“当然,我尊重你的一切决定!”即使那个决定,是关于是否留下这个孩子。
贺医生侧头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眼中小心翼翼的爱意和隐藏的恐惧,心中某处微微松动,声音放缓了些:“回家再说。”
…………
慕子昂提着家里厨师精心准备的小馄饨,快步回到沈黎的病房。推开门,见沈黎正倚在床头,手里捧着鹿茸推荐的新一册小说,神情专注。
“沈黎,看完了吗?”慕子昂将还冒着热气的食盒放在床头柜上,语气温柔,“你说想吃的小馄饨,我让家里做了送来。”他一边打开包装,一边忍不住抱怨,“结果厨师今天不知抽什么风,穿得跟外卖员似的,被保安拦在外面了,只能我亲自去取。这医院规矩也真多。”
沈黎看着他略带抱怨的样子,与平日商场上那个杀伐果断的慕总判若两人,不禁莞尔:“产科区域管理严格些也是应该的。”
馄饨皮薄馅嫩,汤头清鲜,远非普通店舖可比。沈黎小口吃着,忽然有些恍惚。
这熟悉的味道,让他想起刚跟慕子昂在一起的那段时光。那时他身份尴尬,只是慕子昂众多情人中的一个,却也短暂地享受过这种细致入微的照拂。
他舀馄饨的手微微一顿。
慕子昂立刻紧张地凑近:“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孩子闹你了?”
沈黎回过神,摇了摇头。
他想起过去,慕子昂的温柔背后总是标着价码,那座江景公寓里承载着太多虚情假意的缠绵。
慕子昂曾毫不避讳地告诉他这只是“恋爱合同”,甚至在发现怀孕后,也冷静分析留下孩子和结婚只是“目前最有利的选择”。
如今,慕子昂断绝了所有外界关系,将盛华和股份转到他的名下,用法律条款确保他的权益……这一切似乎都在指向一个事实:慕子昂在改变。
而沈黎,也为了即将出生的孩子,愿意试着再去相信一次。
就一次……可万一这又是一场精心编织的骗局呢?孩子不能没有Alpha父亲,他内心深处对完整家庭的执念,让他无法轻易割舍这份看似回心转意的温情。
见沈黎眉宇间笼罩着淡淡的愁绪,慕子昂的心揪紧了:“沈黎,有什么心事别闷着,跟我说说好不好?你现在情绪波动大,对身体和孩子都不好。”
“嗯……”沈黎吃完最后一个馄饨,轻轻放下瓷勺,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勺柄,“可能是孕期的缘故吧……总是忍不住胡思乱想。而且算算日子,还有三个多月……”他抬手轻轻覆在高耸的腹壁上,声音渐低,“心里……难免有些紧张。”
“沈黎,相信我,”慕子昂握住他微凉的手,力道坚定,“我们现在是合法伴侣,无论发生什么,都可以一起面对。别总想着一个人扛。”
“你又不能替我生。”沈黎抬眼看他,语气里带着一丝难得的近乎调侃的意味。
慕子昂一时语塞,耳根微红,有些不知所措:“我……我……下次我可以……”
“开玩笑的。”沈黎轻轻笑了笑,抬手抚上慕子昂的头发,动作轻柔,“看你,比我还紧张。也是,二十三岁就要当爸爸了,还是个半大孩子呢,会紧张也正常。”他的语气温和得像在安抚一个不安的少年,“你不是说了吗,我们是伴侣,有事一起面对。所以……放轻松,我们一起。”
这哄孩子般的语气,以及那主动的亲昵,让慕子昂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为什么会那么晚才……才看清自己的心?如果早一点,哪怕早一点点,他都不会做出那些混账事,将沈黎伤得如此之深。
如今他所有的改变,皆是因为他真切地、无法自拔地爱上了沈黎。可沈黎此刻给予他的这点温情,是否也仅仅是因为腹中的孩子?
慕子昂低头,将滚烫的唇贴在沈黎的指尖,借着这个动作掩去眼底翻涌的酸涩和几乎要脱口而出的爱语。
那一句“我爱你”,在舌尖辗转千回,却终究没有勇气说出口,生怕打破这来之不易的、脆弱的平静。他只能更紧地握住沈黎的手。
…………
慕子昂:小李,需要放假吗?
小李:啊……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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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论其我的主治医师竟然和我的助理是伴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