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绥宁抬头,瞧见自己两步外的地方,站着一名穿外门弟子常服的清瘦男子。
他眼尾倒吊,眉毛高扬,见叶绥宁看来,语气怪异:“又找到了什么好东西,让叶恒安替你去寻?”
“来找茬的,”识海里,琉璃剑幸灾乐祸,“小娃娃,看来你树敌不少。”
叶绥宁没搭理她,转而问来人:“你谁?”
“我?”那男子脸上的讥笑骤然僵住,神色变得古怪,“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看来炼化了植楮仙草,不仅修为长得少,记性还退了许多。”
植楮仙草。
这名字一出,原身记忆如潮水漫涌,叶绥宁瞬间了然。她轻笑一声,点点头道:“确实,那日叶恒安下手没轻没重——”她故意拖长音调,指尖在典籍上轻轻一扣,“本...我这当姐姐的,也忘了替他给廖大公子赔个不是。”
“咳咳咳,”廖骏忽然呛咳出声,腰间玉佩叮当乱撞,待喘匀了气,才咬牙切齿道,“那日若不是长老们在,你以为他真能下得了苍岭台?”
“是啊,”叶绥宁也不生气,慢条斯理地摇头,“长老们都在,最后不光我那弟弟下了,他还先帮了廖公子一把,不是吗?”
“你!”廖骏脸上霎时青红交加,他伸手指着叶绥宁,怒道:“你别以为你弟弟成了内门弟子,你就有了靠山!”
“纠正一下,”叶绥宁斜靠在书架上,笑眯眯道,“可不止是内门,更是亲传。靠山不靠山的我不知道,就单说这一回,他只是在入门考核中拿了第一,就被长老看中,还得了株稀世灵草。”
她上下打量廖骏一圈,故作讶状,“听说有人在黑市报价,三万灵石一株呢!可我这弟弟,就一根筋,硬要给我用,不要都不行。唉,我也挺难办的。”
“哈哈哈哈!”琉璃剑狂笑,“你气死他得了。”
“切,”廖骏摸了把头上金冠,黑着脸不屑道:“瞧你那点见识。我廖家是修仙世族,最不缺的就是钱和资源,三万灵石跟一株仙草而已,多的是。”
“哟哟哟,多~的~是~好了不起呢~”琉璃剑捏着嗓子学廖骏,沙哑的声音做作起来,怎么听怎么怪异。
叶绥宁险些破功,急忙用典籍遮住唇角,朝廖骏眨眨眼睛,道,“那你早说呀,不然我还以为你在嫉妒我呢。”
“我嫉妒你?”廖骏想起什么,忽然哂笑几声:“我只是替叶恒安不平罢了。他费劲弄来的灵草,浪费了不说,还声名受损,只因有个不堪的姐姐。”
“现在外门都传开了,说你倾慕贺师兄,追去剑冢,还被抬了出来。叶绥宁,你当真不觉得丢人?”
“嚯!”这次琉璃剑开始惊呼,“小娃娃,你可以啊,不愧是我们魔族!”
这次换叶绥宁笑不出来了,唇角弧度瞬间凝固。
她倾慕贺清诀?
简直可笑!
前日被碧霄剑气伤到的地方又在隐隐作痛,叶绥宁只觉荒谬至极。如此,声音便沉下几分,皮笑肉不笑地反问:“谁说我倾慕贺清决?”
“这还用得着说?”廖骏看她一眼,见她唇角虽弯,却抿得很紧,一副被戳穿的愠怒模样,自以为捉住她的把柄,心中大喜。
憋闷多日的恶气有了宣泄处,他洋洋得意地嘲讽道:“自从考核后,你就没来上过一回课,只在有贺师兄的试炼课出现过。而那堂课你做了什么,自己也心知肚明吧。”
“我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没有仙根就算了,还开始偷懒,不好好修炼。”
“先不论叶恒安近日得了什么机缘,能大增修为进入内门。叶绥宁,你可别忘了,你们只是两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没有背景,毫无实力,也敢肖想未来宗主夫人之位?”
“啧啧,人族就是人族。一万年都没变过,恨不得从出生开始就把世间万物分成三六九等,没劲透了。”琉璃剑越听越气,对叶绥宁道,“小娃娃,别听他的,我看你就很好,实力可比这蠢货强了不少,别说宗主夫人,宗主都该是你当。”
叶绥宁闻言一顿。
听不见琉璃剑说话的廖骏,以为叶绥宁此时的安静是对自己的话感到羞赧,更来了劲,再次出声指责:“你这叫什么?叫不自量力,叫不知廉耻!”
“廖师弟!”
不等叶绥宁回答,一道急切又清脆的声音,从旁边插了进来,打断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叶绥宁闻声看去,发现门口不知何时多了几人。
他们皆穿统一的内门服饰,月白长衫,扁青发带,腰间拴着一块镶着金边的木牌。此时或双手抱胸,或倚靠架墙,神情悠然懒散,也不知看了多久。
这几人中,为首的是位女弟子。
她长得不高,却尤其惹眼。一张可爱圆脸,翘鼻细眉,樱唇杏眼。哪怕此刻神色严肃,也莫名让人感到春风拂面,明媚动人。
叶绥宁立刻认出她来。
书中女主——假千金凌白芷。
凌白芷踏步朝前,站在叶绥宁身边,对廖骏粲然一笑,扬声道:“廖师弟,你这话说的不对。追求自己喜欢的人,怎么就是不知廉耻了?我反而觉得,因为技不如人,就恼羞成怒地跑来找麻烦,才是真的让旁人不耻呢。”
“就是就是!”琉璃剑连连附和。
“凌师姐!”
廖骏脸色一变,连忙出声打断,却已然没了刚才气势,声音弱下不少。
凌白芷并未理睬,继续道:“这一会儿恨人无力,一会儿又替人蒙羞的。廖师弟,你这旁人未免也太闲了些?”
字字诛心,她话一说完,那群弟子中就有人“噗嗤”笑出声来。
叶绥宁也勾了下唇。可随后,她便默默退了半步,远离正对峙的二人。
按照过往经验,此时既已有新人出头,矛盾点定会随之转移。正好,反正先前闷气已出,她并不想与蠢笨人族多费口舌,在旁边看戏甚是不错。
果然,就在廖骏不知所措时,又一道女声,横空插了进来。
“哟,这不是我们凌大小姐?”
众人再次侧目,来人是一名同样穿着内门服饰的女弟子。风姿绰约,样貌美艳,即使身着乏味长衫,也压不住的亮眼。
修长玉指轻摇折扇,女弟子又道:“我可得说句公道话,按照方才的说法,旁人是旁人,那凌大小姐呢?难不成是其中之人?”
“让我猜猜,凌师姐是同为追求者,还是同为机缘在身的废物?亦或是,二者都有?”
“花容微!”一名弟子朗声喝道。
花容微?
听见这名字,叶绥宁扬了扬眉。
“怎么?”被叫做花容微的女弟子收起笑意,挑眉厉声道:“只许你们仗势欺人,不许我说两句?宗主女儿又如何,修为平平,天赋平平,还不是朽木难雕!”
她这话说得挑衅,里面有毫不掩饰的嫌弃和恶意。凌白芷尚未回击,众弟子已纷纷上前,花容微也未退缩,折扇一收,目光更冷。
一时间,场面剑拔弩张。
相比之下,叶绥宁成了这里最轻松的人。
甚至琉璃剑都比她情真,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催促,“快点快点,骂回去骂回去!打起来打起来!”
叶绥宁事不关己地靠在书架上,思绪已经飘到很远。
她想起原书有个章节,叫“凌白芷路见不平,贺清决大义灭亲”。讲的便是凌白芷与一名叫做花容微的弟子产生矛盾,私下打斗。凌白芷重伤同门后,被罚去思过崖禁闭三月。
去思过崖没什么,不过是条件艰苦些。主要是这责罚是由贺清决提出的,一板一眼的,毫无偏袒。甚至还因凌白芷的身份,把原本只需因私下打斗罚的一月,变成了三个月。可怜凌白芷从小就暗恋师兄,在并不认为自己错的情况下,自然是伤心不已。
书中缘由被一句带过,叶绥宁也是此刻才知,居然由自己而起。
有意思。
叶绥宁无声扯扯嘴角。
她又想起那章的后半部分,凌白芷被罚禁闭之后,贺清决自请监督,也跟了过去。
要不说是主角呢,这两人在去的路上,竟还救下一只灵兽。
这只灵兽大有来头,相传是天帝坐骑谿边后代,其形似犬,可大可小。结契之后,不仅能为主人破魅消蛊,还能为其寻得珍稀草药。
在凌贺二人接下来的某次历练里,也正是这只灵兽,找到续命仙草,救下贺清决一命。
等等,
能寻来草药的灵兽?
叶绥宁回过神,看了眼身旁书架上数不胜数的药草典籍,心中一动。
而此时,凌白芷已被花容微激怒,正要应下私斗时间。
叶绥宁倏地上前一步,出声打断了她们:“你俩约什么呢?”
说完,迎着众人怔忡的目光,她看向缩在角落的廖骏。
叶绥宁歪了歪头,笑道:
“咱俩来打一场。”
正在识海里诓骗叶绥宁跟她下赌的琉璃剑:嗯?谁打?
注:甘木,也是取自山海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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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