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邈云甫一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杯盏瓷碎声,而且不是一瞬间的声音。
不断的摔落声,以及女人的啜泣萦绕在耳边,令她的一颗心迅速沉到了谷底。
沁春有些担心地问道:“娘娘……看来殿下气在头上,我们还是不要去触这个霉头了。”
魏邈云皱眉:“沈容辞还在里面,不知道会怎样。”她刚要迈进门,却见沈容辞红着鼻子眼睛,可怜巴巴地朝她走来。
“沈……”魏邈云刚要开口,冷不丁地听见徐诫在里面放大了声音道:“沈容辞,我从没亏待过你。”
他疾声厉色:“但你现如今是怎么对我的?!”
沈容辞眼泪又簌簌流下,她抓着魏邈云的胳膊,近乎哀求道:“云妹妹……我们出去说。”
沁春都快吓傻了,但还是担心魏邈云许久未进食,默默在残羹剩饭里面掏出几个糕点,又走在魏邈云沈容辞后面。
魏邈云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吃这已经碎裂成八瓣的梅花酥,沁春默默又塞回嘴里。
沈容辞迎着夜风,眼泪被风吹干得所剩无几,唯留泪痕蔓延在惨白的脸上。
她们慢慢踱步至亭台,湖中涟漪不断,心绪难定。
魏邈云并没有催促沈容辞,她静静等着,她会把自己想要的告诉她。
沈容辞狠狠吸了一口气,用手帕把鼻涕眼泪擦干净,对魏邈云笑得勉强:“让云妹妹见笑了。”
魏邈云轻轻摇了摇头。
行至湖心亭中央,湖上莲灯照得周围能够视景,假山上堆砌的流水潺潺,碎声如玉铮。
沈容辞忽然道:“云妹妹,其实我对不起你。”
魏邈云处变不惊地“嗯”了一声。
她心里直觉应该和妻妾调转有关,正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沈容辞见她脸色无异,鼓起勇气继续道:“当时阿诫执意要娶我为正妻,我也曾劝过,但无济于事。”
她低下头:“这并不是要跟你炫耀,但我确实无心这正妻之位。”
“云妹妹你自小没有在京城长大,我听说魏太傅在你出生时就将你送进深山休养,说是天子脚下,避凤命锋锐。”
“这倒也正常,若你真的在京城长大,或许还会出一些意外。”
沈容辞毫不避讳:“毕竟虎视眈眈之徒不尽其数,这个办法倒是两全。”
魏邈云挑了挑眉头,这是她第一次听说前身之前的事情,与她想象的倒是出入较大。
“我对不起你,本该与阿诫以及他兄弟一起长大的是你,而不是这么倒霉地遇到了我。”她凄然一笑:“但对于我来说,我是幸运的。”
魏邈云难得开口道:“不必如此贬低自己。”她垂眸:“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这话有自首的嫌疑,她确实眼馋沈容辞的正妻之位,却不是奔着徐诫来,而是奔着徐诫将即的皇位……
……旁边的凤位。
沈容辞定定道:“不,你比我想象中的好多了。”
“太傅之女身份尊贵,却愿意伏低做小,也从未故意让我为难。唯一让我意外的一次就是上次宫宴,你突然对贤妃发难。”
魏邈云尴尬地挠了挠手:所以这到底是谁干的啊?听起来也不像淡泊的前身能干的事。
她沉思。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系统:宿主抱歉,创造徐朔前提相遇条件略显粗糙。
还真是你啊。
……
所以我能要一点补偿吗???
系统:抱歉,代码无法更改。
那你还不如不承认呢!
魏邈云脸色变化多色,沈容辞见她表情不太对劲,小心翼翼道:“云妹妹?你是不是……生气了?”
魏邈云冷着脸快速摇了摇头。
沈容辞只能提心吊胆继续:“我知道现在讲我和阿诫之间的情分,你或许听起来会很不自在。”
“……”魏邈云觉得不太对劲:“不会,你尽管说吧。”
她也没有狭隘到别人要跟她分享彼此之间的故事会嫉妒的程度。
她又不喜欢徐诫,但倒是挺好奇他喜欢的人和他之间的事情的。
因为徐诫被誉为“最嘴硬”的男主,嗯对就是那个全身上下嘴最硬。
所以沈容辞跟他在一起,一定很辛苦吧。
她面露同情,沈容辞觉得她眼神怪怪的:“我与阿诫相识于十年前,算是青梅竹马吧,那时他母后刚去世……”
她回忆起那个春寒的早上,比起现下的时节略早,却刚刚好。
……
彼时她刚满十岁,身为世家将相之女,早就对箭弩刀枪之类具有强攻击性的武器跃跃欲试,对于她来说,这不仅仅是征服别人的一种手段,也能够证明自己绝非凡俗。
她从小自尊心极强,尽管出生名门却总有好事之徒就着她一介女流的事实大加打击。
沈容辞不明白,论力气,她基本功扎实,早晚捆着沙包绕院跑,马步稳重不动分毫,从不会在练功之事上心有旁骛。就连她大哥二哥也惊叹不如她。
因此她好不容易求来一次来校场的机会,哥哥们嘱咐她莫要乱跑,里面杂乱人员很多,无论是上至名流,下至九流皆有,鱼龙混杂。
她认真点头,一遍遍拿起弓箭,准确无误射中靶子中心后,又淡定再射……
旁边人又惊讶又羡慕的目光极大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就在这时,她听见一个男声淡淡道:
“技艺高超,但心思易浮。”
她一听这话便不乐意了:她心思确实有点收不住的得意,但也改不了她靶靶皆中的事实。
这人肯定是嫉妒她!
她从小被议论惯了,有了自己独特的一套蛮不讲理的“自说自话体系”:听不进任何人的意见,坚持自己一定是正确的。
沈容辞气呼呼地转头,却看到了徐诫不加掩饰赞扬的眼神。
他许是刚经历过一场大灾大难,脸色苍白如纸,狐裘大衣裹得严严实实,略微有些寒意的风吹拂过他的肩头,都会引起他一阵克制的颤抖。
但是……沈容辞当时只是想:他长得好好看啊,比她最俊俏的二哥还好看。
沈容辞回忆起那日仅有十四岁的徐诫:墨发被玉冠束起,额前的刘海丝丝缕缕遮住有些沉默的眸子,鼻梁高挺,下巴精致,优美的脖子曲线被毛绒大衣轻轻掩藏,是她见过长得最柔美的男儿郎。
尽管后来见过徐朔之后,客观评价上徐朔确实更惊为天人,但主观她一直坚持徐诫是最好看的男儿郎。
她脑子一热,直接说出口:“你真好看。”
徐诫身子一僵,马上收回了欣赏的目光,面带嫌弃地看着她:“……多谢。”
她笑了笑,并没有在意,试图找个话题:“不知你是哪家的公子,不过你若是愿意,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教你如何射中这靶子。”
徐诫沉思了一会后道:“能做到不一定能说到精髓,我愿闻其详。”
沈容辞轻轻“哼”了一声:“我说这位公子,你未免也太小看我。”
她随手拿起弓,一只手稳稳托住弓身,另一只手缓缓拉开弓弩。
“嗖”一声,箭奇发一支,好似自己会找到目标,快准狠地钉在了中间靶子上。
沈容辞得意地笑了笑:“方才我初步拉开弓弩时,就已经将箭头锁定。”
“这一步其实算初学,难的是拉开得是否稳妥,是否分毫不差,也看射箭的人是否足够自信,一旦犹疑,便不会达到如此好的效果。”
沈容辞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徐诫,好似在等他的赞赏:“而这些,我都有。”
“方才公子你说我心浮气躁,那是因为我年纪尚小,若是公子你在我这年纪便达到如此水平。”
她放下弓弩,拍了拍手:“恐怕你还未必及我呢!”
徐诫默默看着她,忽然笑了:“你说的不错。”
他颔首:“方才是我草率识人,在下愿与姑娘相识。”
“我叫徐诫。”
徐诫?
她瞬间有些心慌,徐诫不是皇上的大儿子吗?而且她母后成德皇后刚刚去世,举国悲葬才结束一个月。
沈容辞第一次感觉自己有点咄咄逼人,她难得垂下眸子道歉:“原来是大殿下……”
她一下子俯首作揖,惶惶道:“臣女方才多有冒犯,还请殿下恕罪!”
徐诫低头看她抖成筛子的身体,又想起她方才自信锋芒毕露的模样,摇了摇头:“起来吧,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沈容辞。”
徐诫沉眸:“原来是沈将军的女儿,有如此本领也不足为奇。”
沈容辞小小抗议:“……殿下,这是我自己做到的,与我爹关系不大。”
徐诫失语:他倒是第一次见如此性格的姑娘。
“我爹常年在外驻守边关,顾及不到我,却总是让我安分点。”她气鼓鼓道:“殿下,我说的没错。”
徐诫看她一副要炸毛的样子,心念微动,不由自主摸了摸她的头发:“嗯,确实没错。”
两人俱是一怔。
沈容辞霞飞双颊,还好此时她二哥沈容祁来了,看到徐诫诚惶诚恐地行了个礼,拉了拉小妹的袖子,低声呵道:“容辞,怎么回事。”
“……”沈容辞感觉自己晕乎乎的,虽然徐诫的手早已收回去了,但总感觉发丝残留着他的温度。
后来便是沈容祁拽着她回沈府了。
虽然徐诫没有说下次何时相见,但她预感他们必能下次有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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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总难忆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