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恩浑身都僵住。
是被发现了吗?
他缓缓扭头看去,程寻的脸近在咫尺,闭着眼,连睫毛都清晰可见。
祁恩盯着他看了好一会。
程寻又微微张嘴,“合同……拿过来……”
祁恩脸上紧张的表情都松了点。
原来是做梦啊。
看来程寻真的是工作狂,连做梦都在工作。
这样好累啊。
让他来帮程寻解脱吧。
祁恩继续悄悄地摸索着那把枪的位置,他的指尖碰到了枪身。
就在这时,祁恩的腰被挠了挠。
很轻,但祁恩的衣服早在刚才被带上床的时候就往上掀开了一点,因此程寻有部分手指碰到了祁恩的皮肤。
他不受控制地颤了颤,喉间都挤出了一丝哼声。
他怕痒,都想把程寻的手甩开了。
“签字……”
别签了!
我又不是合同,也不是笔!
祁恩抓住了程寻的手臂,攥得不敢太用力,但总算控制住他的手指了。
而程寻的另一只手又搭在祁恩的脑袋上面,像顺毛似的,轻轻捋着祁恩的头发。
这样不痒,还挺舒服的。
祁恩的双手被程寻压着,他暂时没有动作,打算等程寻换姿势睡觉的时候再行动。
但他等了不知道多久,程寻还是没有翻身。
他的意识逐渐昏沉,睡了过去。
一直到第二天,祁恩才悠悠转醒。
他先是翻了个身,伸了个舒服的懒腰,而后才慢悠悠地睁眼。
祁恩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是忘了什么,但他想不起来了。
他眨了眨眼,看着这个有些陌生的天花板,忽地脑袋宕机。
而后僵硬地扭头看着身旁那具热热的身体。
祁恩的身体不在被子外面了,而是和程寻一起盖着同一张被子。
程寻还在熟睡着,不是昨晚的睡觉姿势了,手臂没压着祁恩。
但他们还是离得很近,看起来祁恩就好像缩在程寻的怀里似的。
祁恩只是眨了眨眼,睫毛都能扫到程寻的手指。
祁恩往后挪了挪。
幽怨地瘪了瘪嘴,懊悔不已,他怎么能在任务执行的过程中睡着呢?
真是太不专业了,这样的表现一点都不像一个专业的杀手!
对了,枪!
他翻身爬起来一看,枪还在昨晚的位置。
还好还好,还有机会,可他刚把枪拿起来,耳旁就响起了低沉慵懒的声音:
“你是……”
程寻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醒来?!
祁恩下意识地快速把枪藏好,藏进被子里面,然后动作隐秘地把枪塞好。
他坐起来,低头看着一旁的程寻:“我怎么会在这里啊……”
他扮无辜有一手的。
看得程寻一阵沉默,感觉自己好像成了那个恶人。
他也坐起来,身上的浴袍随之松下来。
祁恩也不会避嫌,而是直勾勾地看着程寻。
好像对他的身体很好奇。
“你在看什么……”程寻拢了拢衣服,把系带绑好。
“你的肚子一块一块的。”
祁恩指了指那里,说道。
程寻叹了口气,把浴袍往身下拉了拉,“你也在这里避暑吗,是不是走错住处了?”
“对。”祁恩在撒谎的时候很容易心虚,“我在骗人”这四个字直接写在了脸上,还总是编出一堆谎话来填补最开始的谎话,“我和朋友过来玩的,我们就住在旁边,因为这里的房子长得都很像,我们就走错了。哦不是,我的朋友应该走对了,是我走错了,我要回去找我的朋友了……”
句句话都不离朋友。
他朋友自己知道帮祁恩背了这么大一口黑锅吗。
程寻淡淡地问道:“你的朋友是谁,是上次那个苏墨吗?”
小兔子的耳朵齐齐竖了起来,腰背一下子警觉地挺直了,“不是啊,我跟苏墨完全不熟的,是另一个和我关系很好的朋友。”
“是负责人?”
祁恩愣住,忘记掩饰自己的表情了,“什、什么啊……”
“就是度假村的负责人,我这次过来是联系了负责人,受他邀请的,你呢?”
“哦,我不是。”祁恩低下头,一滴汗流下来,聚在鼻尖,滴在被子上。
程寻听到这点细微的小声音,还以为祁恩哭了。
这么不经吓?
可他也没有很凶吧。
程寻稍微偏了偏头,看着祁恩的脸,原来不是哭,是热的。
他看了看空调的温度,是偏高了,而且他们还离得这么近,还盖了这么厚的被子。
程寻转移了话题:“你先去洗澡吧。”
祁恩抹了抹鼻子,抬眼看他:“我昨天没有洗澡,我的身上很臭吗……”
这时候的祁恩才是快要哭出来。
是以为自己被嫌弃的小可怜一个。
程寻:“没有,我也要洗澡了,有点热,出了汗。”
“原来是这样……”祁恩嘀咕着,说完,他抬头看程寻道:“那你先去吧。”
程寻沉默片刻,“还是你先去吧。”
祁恩的手动了动。
在拱起来的被子上看得很明显,明显是捂着那个地方的。
程寻大概了然了。
原来祁恩也会……
他笑了笑,“那我先去吧。”
程寻背过祁恩下床,可去浴室要经过祁恩这边,程寻绕过床尾的时候,左手有点僵硬。
可这样使得祁恩对他更好奇了,身子歪来歪去地看他。
当看到那里时,祁恩懂了。
他好心提醒道:“你的带子没有绑好,翘起来了。”想表现得善良一点,减少程寻对他可疑的印象。
可就是这幅样子的他最容易引起冲动。
程寻的手掩了掩那里,朝他点了点头:“……我知道,谢谢。”
祁恩一本正经地说道:“不用谢。”
·
祁恩也洗完澡,穿着新浴袍出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了一阵悦耳的钢琴声。
他把手枪塞进浴袍绑带里面,快步朝厅里走去。
程寻此时已经换好了休息服,他的头发是少见的顺发,看上去年轻了很多,像个沉默寡言的大四学生,正好是实习回来的时期。
他没察觉祁恩已经出来了,正在投入地弹琴。
他的指法行云流水,手指修长,按在黑白琴键上的力度轻盈,一触即离。
祁恩不知道如何形容程寻的演奏水平,就很简单粗俗地表达:好听和专业。
他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主意,现在是不是能趁机对程寻动手?
他的手放在腰上,抓着浴袍的系带。
可是程寻弹琴有点好听,还是先听他弹完吧,祁恩第一次听到别人在自己面前弹琴呢,就算他不是弹给自己听的,能蹭一下也不错。
等程寻结束了,马上拔枪出来把他解决掉就好了。
一曲结束后,祁恩正好回过神,他的手都碰到枪了,程寻却突然看过来。
“好听吗?”
程寻早就知道他站在这里了?
他点了点头,“好听……”
然后缓缓把手放下来。
程寻没有给他准备合身的浴袍,因此同一个尺码的浴袍穿在他们两个的身上对比十分鲜明。
衣摆在程寻的身上只到小腿,而在祁恩身上的时候,一直长到脚踝。
以至于祁恩走路都有点困难。
远远看去,就像一个直直的圆柱子。
圆柱子朝这里移动了,下摆微微左摇右晃。
“有没有新衣服……我可能要回去了……”
祁恩这还是第一次向程寻要衣服,之前程寻给他买他都不要。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走,因为现在没剩多少时间了。
但他前面跟程寻撒了那样慌,要是不走就显得很可疑了。
程寻:“这么快就走了吗?”
祁恩:“我的朋友可能在找我了……”
程寻看了眼祁恩的耳朵,那里什么都没有了。
睡觉的时候还带着的。
程寻:“我让你给你准备一套衣服,过一会再送过来,在这之前,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吧。”
祁恩:“好。”
这时,祁恩注意到了这面“消失的墙”。
他有点良心不安,还是决定跟程寻说一声。
要是到时候追究起来,要查监控抓坏人的话就完了。
祁恩:“那个墙……”
程寻从钢琴凳上起来,来到那边上,“你说这个?怎么了?”
祁恩下意识地朝程寻伸出手,“小心掉下去。”
程寻笑了笑,“不会这容易掉下去的。”
祁恩:“我不知道那是我搞坏的,你不骂我吗?”
程寻露出一丝困惑,“什么坏了?”
祁恩:“就是那个墙啊,我不知道为什么,本来是好好的,我一碰就没有了,可能是碰到了什么开关吧……”
程寻听他说着,大概就明白了,“你说的是这样碰吗?”
只见程寻用手背关节敲了敲这空气,那面墙又回来了。
就像一格一格的像素小格子,快速地在空气中上色。
祁恩张着嘴,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程寻轻笑着,说道:“原来的墙并不是消失了,只是变透明了。你没试着摸一摸吗?”
祁恩失神地摇摇头,“没有……’
明明同样生活在一个时代,为什么有好多东西都是祁恩没见过的。
程寻会不会觉得他很土啊?
祁恩不受控制地冒出了这种想法,他顿感浑身不自在,攥紧了垂下来的系带,揉搓着。
“要过来试试吗?”程寻问。
祁恩一开口就是拒绝,“不用了。”
“真的不试试吗?对了,你住的那边应该也有这个墙,你回去试也行。”
“那我还是试试吧……”祁恩说得很小声,但还是往这里走过来了。
程寻对他笑笑,笑意很浅很淡,“好。”
祁恩抬手,轻轻地摸了一下这墙。
昨天那一幕再次上演了。
但这次祁恩的心态完全不同了。
他看了身旁的程寻一眼。
程寻正抱着手臂,没个正型地靠在墙上。而被程寻靠着的墙体范围是最后才变透明的,看上去他好像是悬空的,随时都要掉下去似的。
程寻还是第一次露出这么毫无防备的模样呢。
祁恩手痒了,但还是忍住了。
他也大着胆子凑近了一点,就在快要踩到边界的时候,他的脚尖踢到了什么,他低头一看,原来是那个看不见的墙。
他摸了摸,触感倒是没什么变化,都是滑滑的。
还有点温温的。
“如果里面不整天开空调的话,这面墙会热到炸的吧……?”祁恩自言自语着。
程寻还回应他了:“应该会。”
祁恩抿了抿唇,不说话了,仍旧在好奇地盯着墙看,还贴紧了看向外面的景色。
“下去玩玩吗?”
祁恩问:“哪里?”
“冷泉。”
见祁恩犹豫,程寻又说:“这是B区上虞镇特有的冷泉,里面的泉水是凉的。不过也是,你那边也有,不比在我这里泡冷泉。”
“如果你想我陪你的话……”祁恩为了体验新鲜事物,绞尽脑汁的样子很努力,“也可以的,我不急着回去。”
“可你的朋友不会找你吗?”
“……那你等我一会,我去给他打个电话。”祁恩移开视线,不敢跟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