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虽然隐蔽,但也无法让人全无防备地安然入睡。几人决定好轮流守夜的顺序之后,山洞内很快安静下来,噼啪作响的火堆燃烧着,用暖黄色的光线尽力笼罩温暖每一个人。
梁景云用目光仔仔细细描绘着容郁文的眉眼、鼻梁、脸颊的轮廓,他知道容郁文在装睡,虽然容郁文在竭力放缓呼吸,甚至时不时故意发出一声轻鼾,但他紧绷的身体和微红的耳尖还是出卖了他。
容郁文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所以装睡逃避。
但是这次梁景云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体贴入微,他无法自控地一遍遍用目光拥抱着容郁文,火光跳动在他眼眸中,让他的视线也染上了温度。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到了该去跟宗潮换岗的时间点,便起身向洞口走去。
宗潮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微微侧头用余光看了一眼是谁,看清来人后也看了一眼时间,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时间很难熬,但熬习惯了之后好像过得也挺快的,这么快就到换岗的时间了。
“我不困,你去睡吧。”他在梁景云开口之前推拒了原定的换岗顺序。
他们三人负责守最难熬的后半夜,宗潮第一个,梁景云第二,容郁文第三。宗潮现在要替了梁景云担下两轮守夜,下一轮接替他的人就变成了容郁文。
“下一轮你再来替我。”宗潮想了一秒,再次替梁景云换了个班。
意思就是,他值两轮岗,梁景云替容郁文值一轮岗,容郁文可以一觉睡到天亮。
准确拿捏住了梁景云的命脉。
梁景云没有再继续往前走,宗潮不是会矫情逞强的人,他说现在不困不想睡,那就是真的不困不想睡,他没有非得跟宗潮客气这个的必要。
他站在宗潮身后,看见斑驳的月光透过树叶缝隙落下来,像无数玻璃碎片扎在宗潮身上,也是竖起来不让别人靠近的刺刀。
只有邵胤真在的时候,宗潮浑身的戾气才会收敛一些。
梁景云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觉得这时候应该说点什么宽慰一下宗潮,但以他和宗潮的关系,远不到能够谈心的程度,他也只有对着容郁文才能有那样的耐心。
想了想,还是没有拒绝宗潮的擅作主张,脚下步子调了个方向,转身走回山洞深处。
……
容郁文一个姿势保持了太久,终于能趁着梁景云出去守夜的时候换一个动作。但他不敢动得幅度太大,怕弄出动静吵醒其他人,也怕再次引起梁景云的关注。
他面朝洞口的方向活动着手腕,换了一条腿支起来,手臂搭在膝盖上。
洞口有细砂摩擦的声音传来,是有人在往回走。
容郁文知道梁景云是去换宗潮的,没太在意,火堆却像好心提醒他似的突然崩出“啪”的一声细响,火焰在同一瞬间蹿高了几分,光亮照到了更远的地方。
地上的人影忽然多出一小片衣角,看起来质地微软,边边处向上翘起,微微打着卷。
可是……宗潮穿着的是一件皮夹克,质感硬挺,衣边不是这种状态。
梁景云身上穿的牛仔外套才是这种样子!
容郁文猛得一个激灵,立刻斜靠在墙上闭上眼睛,假装只是翻了个身人依然在熟睡。
梁景云并没有回到之前的位置,而是在容郁文身边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了下来。
他的身体挡住火光,在容郁文脸上落下一小片阴影,正好遮去多余的光亮,好让容郁文能睡得更沉。
容郁文僵直着身体,浑身的神经都竖了起来,敏锐到能捕捉空气细微的流动。
他感觉到梁景云在他面前晃了晃手,似乎在确认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他保持着没动,紧接着感觉到一股热源离他近了一点,又近了一点,几乎挨上他的半边身体,但怕弄醒他,于是在离他最近的距离停了下来。
对方呼吸的气息从头顶上方洒下来,拨动他的发丝。
他正处于神经高度敏锐的状态,一根头发丝的颤动于他而言都是极为明显的触碰,仿佛对方的指尖深入他的发根处,用指腹轻轻按摩搔刮着他的头皮,激得他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容郁文觉得梁景云好像拿着一根羽毛,正在轻轻扫过皮肤,也扫过他的心头,心尖上有丝丝痒意。
他忍住了没动,眼睫却不自知地轻轻颤抖,暴露了他装睡的事实。
梁景云将他一丝一毫的变化全都看在眼里,嘴角不自觉勾起弧度,却没有拆穿。
他痴痴地凝视着身边的人,回过神的时候手已经伸了出去,还差一厘米就碰到了容郁文的手背。
容郁文僵直的身体轻颤了一下,像是下意识想要躲避却又竭力克制住了动作。
如此抗拒,如此不情愿。
梁景云悬在空中的手一滞,他知道自己应该克制,应该慢慢来,容郁文已经开始习惯他的存在了,他不能把容郁文逼得太急太紧。
但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今晚,此时此刻,他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他迫切地需要触碰一下他的珍宝,以纾解他快要疯狂到爆炸的情绪。
如果这时候容郁文睁开了眼,他会看到梁景云极其深沉的眸色,里面塞满了叫嚣的渴求和爱/欲。
但容郁文没有睁眼,他注定不会在今夜看见梁景云的另一面。
他只感觉到对方突然变得粗重的呼吸,甚至带了点急切的喘,好像在极力隐忍着什么,但对方什么都没有做。
半晌后喘息声平稳下去,似乎理智再度回笼,战胜了某种东西之后占据上风。
然后容郁文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轻轻动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布料略微绷紧,平贴在他的手腕上。
这之后又过了许久,对方再没有动静,呼吸变得绵长且规律。
容郁文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入眼是昏暗的暖黄色调,深蓝色的牛仔衣映入眼帘。
他保持着脑袋不动抬起眼皮向上看,看见了梁景云削瘦流畅的下颌线,M形的薄唇,和唇边似有若无的餍足的弧度。
太近了,真的太近了。
容郁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紧张,紧张到不自觉咽了咽口水,正打算换个姿势真正开始休息,手臂一抬,感觉到手腕处被一股力道牵制。
他看过去,看见自己的衣袖一角正被人小心翼翼的攥着。
可能梁景云白天真的累极了,睡得很沉很沉,容郁文的动作丝毫没能惊醒他,手上的力道分毫不减,把那一小片布料用力攥在手心。
是怕他介意过于亲密的触碰,所以才只牵住袖口的吗?
容郁文的心脏猛跳了一下,酥酥麻麻的暖流泛滥至全身。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最后容郁文没能把手抽走,尽管这个姿势对他而言并不是很舒服,他还是就着这个动作沉沉睡去。
……
剩下的路程他们行进得十分顺利,离开密林之后的一路也没有再与赛博人撞上过,仿佛他们口中的宇宙之主突然怜悯了这颗星球,对他们施以了一些同情,替他们提前清扫了障碍。
宗潮因为连续几天睡不好,脸色愈发阴沉,跟梁景云说话的时候语气不佳:“你觉得不觉得一路走来太顺了?”
梁景云点点头:“是有点太顺了。”
他们在密林中的速度不算快,如果赛博人真的穷追不舍,应当早就追上他们了,可事实却是,赛博人集体蒸发了一般,丝毫没有追上来的苗头。
回归公路之后,他们重新找了一辆七座小轿车,此时七个人都在同一个密闭空间中,即使刻意压低了说话的音量,也还是能听清交谈的内容。
自从宗潮主动分出一把枪给巴纳比之后,巴纳比对宗潮的态度好了不少,听见宗潮与梁景云之间的对话,他坐在副驾驶座位上,脑袋向后扭着,主动解释:“根据我们的观察,赛博人有一个思维缺陷,他们只会直线式思考,也就是简单地根据眼前的线索进行推论思考得出简单的结论。”
似乎只扭头不太舒服,巴纳比调整了一下姿势,换成整个上半身都向后扭,继续说:“之所以把之前的那辆小货车停在反方向道路的路边,就是为了误导赛博人,让他们以为我们是顺着反方向往前逃跑的,所以他们只会顺着那条反方向的路一直向前追,实际上却离我们越来越远。等他们反应过来,我们已经走出了密林。”
巴纳比说完话的时候视线刚好扫过容郁文,两人的目光短暂相接,为了避免尴尬,容郁文只好扯起嘴角给了一个看似天真无辜的笑,转头在光幕消息框说:【这种说法只能解释为什么没有追兵,却不能解释为什么连前方也没有遇到过一个赛博人】
梁景云客客气气地回了巴纳比一句“多谢费心解释”,在消息框回复容郁文:【没错,依萨姆森母亲所说,赛博人每日都要进行巡逻,交接轮班的时间固定,但巡逻的地点却不固定,我们却一次都没有遇到过】
宗潮并没有领巴纳比的情,只是把脸转向窗外,看着外面匆匆闪过的萧条街景,眼中倒映出的却是光幕消息框:【我不觉得我们有这么好的运气,完美错过赛博人的每一次巡逻】
梁景云:【是人为避开的】
这话已经说的十分明白,容郁文眉头一皱,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人为避开可以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他们主动避开赛博人,另一种是赛博人主动避开他们。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他们之中必得有人完全掌握赛博人每次一巡逻的时间和区域路线,时间好说,路线的情况不确定。
或许赛博人选择巡逻区域是有一定规律可循的,但他们三人进入任务的时间短,无从得知,加尼隆三人却很可能已经通过反智局的大量观察,总结出了赛博人选择巡逻区域路线的规律,加上熟练路线地形,因此能够完全避开赛博人。
可如果是第二种情况,局面对他们而言就相当不利了。
他们的行动路线并不是提前规划好的,无法被提前泄露出去。但是加尼隆三人有任务在身,中途折去坎拉尔市一趟已经浪费了两天的时间,剩下的时间并不充分。
看似随机的走哪条路、遇到岔路要往哪边拐弯这样的问题,一旦加上在有限时间内选择最快且最安全的路线这样的条件,想要预测出这些问题最有可能的答案,就不再是难事。
赛博人能够主动避开他们,必然是掌握了这些关键信息。
这些信息赛博人是从谁那里获得的,通过什么样的方式获得的,都是巨大的隐患。
经常在各个反智局据点之间运输物资的人是妮塔和巴纳比,他们两人最熟悉大大小小的路线,完全有能力提前泄密。
但几人一直待在一起,加上妮塔和巴纳比两人轮流开车,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共犯?什么时候把消息传递出去的?又是怎么传递的?如此大费周章避开赛博人是为了什么?藏在他们队伍中又是为了什么?
容郁文一脑门子问号,眼神不动声色地在两人身上打着转。
我们小容同学心动而不自知,梁哥还在可怜兮兮地克制忍耐,拉个小手手都不敢,追妻路漫漫啊
本章有新人物出现~ 邵胤真,他是谁呢,后面再给大家揭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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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智脑】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