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尼隆说到这里的时候,楼下传来一阵嘈杂声。
屋内三人都是一愣,加尼隆带头出去查看情况,梁景云和容郁文跟在他身后。
到了楼梯口一看,宗潮不知何时醒了,似乎是打算上楼,但被坐在一楼楼梯旁边的寸头男人拦住去路。
周围人自觉空出一小片空地,将两人圈在中间。而在众人环视下,宗潮正与寸头男人对峙着。
他这回学聪明了,没有再用牙齿,而是改用匕首在手臂内侧割开一条伤口。
黑色的有毒血液从伤口流出来,顺着手肘滴滴答答砸落在地板上,让周围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纷纷再次往后避让一步。
寸头男人也不甘示弱,他的右手从手肘处开始变化,半条手臂变得坚硬光滑,泛着不属于人类皮肤的金属光泽,越往顶端越尖细,成锥刺形,横在他与宗潮之间,抵住匕首的刀锋。
昏暗烛光中,气氛剑拔弩张。
一道优雅磁性的男性嗓音从楼上沉下来:“没关系,让他上来。”
加尼隆的话好像一盆冷水,把火药味极浓的一楼瞬间浇透,火星熄灭,寸头男人也迅速冷静下来,锥刺形的右臂重新退化成正常手臂的模样,一脸“你现在可以上去了”的表情,用眼神示意宗潮上楼。
他正要坐回去,又听加尼隆说:“你也上来,还有巴纳比。”
大胡子巴纳比没说什么,依言挤过人群,只是在经过寸头男人身边的时候耸了耸肩,表情很是无辜。
双胞胎兄妹很懂事地离开寸头男人,回到母亲身边,萨姆森想跟着一起上楼,却被母亲拦了下来,有些不高兴地朝几人的背影张望。
进入房间后,加尼隆向梁景云三人介绍:“他们都是反智局的成员,是这个据点的守护者。”
大胡子率先开口:“我是巴纳比。”
在看见宗潮的手上残留的毒血后,他伸出的右手直接掠过距离最近的宗潮,分别跟梁景云和容郁文握了握。
见状,寸头男人爽快地也放下芥蒂,做了个自我介绍,只是他一开口,就让容郁文惊讶不已。
即使容郁文没有说话,他脸上的表情也清楚表明了他的想法:你是女人?!
寸头“男人”妮塔对这种反应早已见怪不怪,潇洒一笑,解释道:“这个世道女人生存比男人艰难,这样比较方便,”她说着摸了一把自己的寸头,似乎很满意自己这副男性风格的打扮,“也能免去不少麻烦事。”
她举手投足全是男性做派,连声音也刻意压低了几分,自然到不像刻意模仿,而是天生如此。
如果只看那张脸,应当是个美人胚子。
但如妮塔所言,在这个世界里有这样一副好看的外表并不会给她带来什么好处,诸多或善或恶的凝视只会让她的处境更加艰难。
容郁文顿时油然而生出一股敬佩和同情,如果不是出生在这个世界这个时代,妮塔原本也该是个美丽大方的妙人。
他看向宗潮和梁景云,希望能在这两人那里寻求到共鸣,却见二人都是一副很平淡的模样,似乎早就看出妮塔是女人。
这一对比,就显得他很没有眼力了。
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比划着跟妮塔解释自己没有因为她是女人而看轻的意思。
宗潮盯着容郁文冒傻气的后脑勺看了几秒,这才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其实他也没看出来,但他会掩藏情绪,而且刚才单挑的时候他是略微处于下风的,现在知道是被一个女人比下去的,心里多少有点不愿面对。
加尼隆轻笑两声,适时打断寒暄,对妮塔和巴纳比说:“他们三个将会和我们一起前往智脑中枢。”
巴纳比皱眉,语气里有着明显的不信任:“长官,就这么让他们一起同行吗?”
闻言,梁景云眉梢微动。
从之前两人对加尼隆的态度来看,他已经判断出加尼隆与妮塔、巴纳比之间是上下级的从属关系。巴纳比的这一句“长官”,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测。
但巴纳比又当着他们三个外人的面直接质疑加尼隆的决定,说不好是因为巴纳比的性格比较不拘小节,还是因为加尼隆这个长官并没有那么名副其实。
加尼隆脸上没有丝毫不愉快的神色,似乎完全不把巴纳比的质疑放在心上,仍是微笑着对巴纳比说:“我相信夫人的能力,她看过的人不会太差。”
说完,没等巴纳比再说什么,转而对梁景云三人道:“明天凌晨启程,现在还有几个小时,你们先在隔壁房间好好休息,出发前我会叫你们的。”
他转头吩咐妮塔带梁景云三人前往隔壁,那间挂着可爱门牌的儿童房。
出门前,梁景云回头问:“请问有多余的手套吗,我需要两副。”
加尼隆先是一愣,旋即将此事一并吩咐给了妮塔,并没有多问手套的作用。
儿童房确实足够小,只摆了一张破旧的儿童单人床和一张画满花花绿绿涂鸦的小课桌,空间就已经挤占得差不多了。
儿童单人床是一个成年人勉强能翻个身的宽度,并不能让三个成年男人一起躺上去,那么,谁来做这个三人之中的幸运儿就很显而易见了。
梁景云自己不躺,也不允许有容郁文在的情况下让宗潮占用唯一床位,宗潮也没兴趣为了个床位跟梁景云打一架,容郁文的脸皮又还没厚到能将两个大活人视若无物。
在三人无声的“谦让”中,最后的结果就是三人谁也不躺,整齐划一地坐在儿童床对面,与唯一的床位深情对望。
盯了一会儿,容郁文想起来什么,在消息框问:【你还没说你的能力怎么触发 @梁景云 】
梁景云点开系统界面里闪动的消息框:【触摸心脏部位】
容郁文细细一想,恍然大悟:【难怪你找他们要手套】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是怎么猜到的啊】
梁景云:【我们都是精神系能力,你的触发条件是触摸,所以我猜我的触发条件应该也是触摸,感知情绪的地方不是大脑就是心脏,很容易就能试出来。】
容郁文赞同地点头。
宗潮一直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正要开口就见梁景云在消息框提醒他隔墙有耳,便在消息框说:【难道我们就这样跟着他们走?】
梁景云:【根据系统任务完成度来看,大致方向是没错的】
宗潮中毒醒来之后看过系统光幕,知道任务完成度已经上涨了,但他对与加尼隆三人同行一事并不是很赞同:【同路未必是同道人】
梁景云:【我们怀疑他们,他们也不见得信任我们,但现在只有他们知道智脑中枢在哪里,我们要让他们带个路,到了智脑中枢就散伙,路上多留心就是】
宗潮没再说什么,只是意味不明地瞟了一眼困得眼皮打架的容郁文,心说:也不知道到底谁最该多长个心眼。
这时,房间门被人敲响了。
开门一看,门外站着妮塔,手中拿着两双手套。一双稍显破旧,两只手套各有一个手指指尖处磨破了洞,另一双明显不是原装,而是两只不一样颜色不一样大小的手套凑在一起,勉强凑成一双,可见拼凑出这双手套有多不容易。
门开了一半,错开梁景云的身体能从缝隙中看见儿童床空着,以及容郁文靠在墙边强撑着精神脑袋困得一点一点的模样。
妮塔笑着提醒:“明天要赶路,之后应该也不会再有这么好的休息条件,不如趁现在抓紧时间好好休息。”
梁景云接过手套,点头道了声谢,关上房门,房间再次陷入一片昏暗,只有快燃尽的蜡烛用微弱火光把三人的影子无限拉长。
他走回来坐在容郁文身旁,借着烛光静静凝视心上人的脸庞,在容郁文再次重重点了一下头之后,克制地朝容郁文挪了挪。下一秒,容郁文的脑袋沉沉靠过来,一沾上就没再离开。
他想,郁文先靠上来的话,就不算他强人所难了吧。
三人轮流眯了三个小时,凌晨六点不到的街道依然夜色浓重,巴纳比将他们叫醒。
他们从房屋后门出去,绕过院子上了一辆小货车,加尼隆和妮塔已经在那里等他们。
“我来开车。”巴纳比说。
还剩下一个副驾驶。
驾驶舱不能只有反智局的人,他们得分出一个人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梁景云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宗潮会意,径直走向副驾驶,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其余人心照不宣,谁也没说话,依次坐进小货车后车厢,跟一堆叠放在一起的纸箱子挤在一起。
后车厢与驾驶舱之间是格挡开的,只有一个砖头大小的对话口。等众人都上车后,妮塔拉开对话口的铁片,冲巴纳比说了句“开车”,随后发动机轰鸣几声,声音并不大,但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明显,货车终于缓缓驶离小院,朝着夜色更深的方向开去。
上路时只有一条直路,开了没一会儿就遇到了两条分叉的大路,宗潮问:“往哪个方向?”
巴纳比像没听见他的问话一样,没有做出任何回应,转向了左手边一条不起眼的小路。
看见宗潮不悦地皱眉,妮塔赶在他发怒前解释:“为了躲避赛博人巡逻,我们一般不走大路,居住区有很多交叉的小路,赛博人一般不会特意巡逻,就算偶尔遇到也能凭借错综复杂的路线甩掉他们。我和巴纳比经常进出城,这条小路通往出城的方向,比较安全。”
宗潮轻轻点了点头,透过对话口的铁栅栏撇了妮塔一眼,觉得看这个女人顺眼了一些。
就在货车出发没多久,小屋内响起了女人悲伤欲绝的哭泣声。
萨姆森的母亲瘫坐在地上掩面哭泣,双胞胎兄妹不明所以,只是见母亲哭泣本能地觉得害怕,跟着一起小声抽噎。
母亲泪眼朦胧,眼泪止不住地流,口中不断含糊呢喃着:“我的孩子,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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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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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智脑】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