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景云惊讶回头看,手的主人却更令他诧异。
这只手的主人是早该通过融合通道离开的人——冒牌货。
再看容郁文,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惊讶,仿佛冒牌货的出现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其实事实不仅如此。
依照冒牌货的性格,她根本不会管梁景云,要她大发善心在通道里逗留片刻,等着最后关头把梁景云拉进融合通道,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容郁文事先预料到了梁景云可能的反应,或许会奋不顾身重新奔向他,或许会干脆炸了实验室同归于尽,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但绝不会按照容郁文所希望的那样,听话的进入通道回到原世界。
为了防止这样那样的意外情况发生,容郁文不得不再多加一重保险。
这就是他和冒牌货做交易的第二个条件。
冒牌货必须在梁景云出现在通道口的时候,把他拉进通道。
也就是现在的这幅局面。
容郁文这次没有回头,只是说:“你先过去,我自有办法。”
梁景云被拉入通道前看到的,便只有他的一个背影。
前后不过五秒钟的时间,梁景云就消失在了实验室里。
而容郁文也终于能抛开顾虑,全身心投入这场厮杀。
他射光弹匣里最后一颗子弹,并不打算重新换上新的弹匣。枪械这类热武器对他来说还是不如刀趁手,干脆把枪往旁边一扔,摸出了口袋里的激光手术刀。
正在这时,操作台传出倒计时的警报提醒:
“融合通道即将关闭,关闭倒计时:十、九…… ”
容郁文眼神一凛,翻身蹲下,单手抠住桌子边缘,把桌子抬起一道离地面十厘米左右的缝隙,高度正好到脚踝部位。
他就着这个姿势往前冲了半步,把桌子当做盾牌抵在了最前方一排警卫的下半身。
那些警卫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招,有几人被他冲撞得没站稳,上身朝后仰起,举着枪口朝着天花板连开数枪。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不等他们反应过来调转枪口,容郁文手中的手术刀已经从桌底缝隙伸了出去。
这个时代的警卫都是接受的高精尖武器战斗训练,容郁文这种功夫路数对他们来说称得上是历史文物,从来没有在实战中遇到过,因此脚下毫无防备。
而他们身上穿着的虽然是由特殊材质制成的作战服,外面还套上了防弹衣,但这些防护重点都在有重要脏器的上半身,下半身相对而言疏于防护,尤其是小腿以下。
此刻警卫脚踝部位只有两层层贴身作战服,衣服材质再怎么坚韧也完全不是激光手术刀的对手。
锋利的刀刃猛地横扫过去,伤口深而细,表面看不出什么,实际内里已经将脚上的肌腱筋脉全部切断。
霎时实验室内惨叫连片。
“七、六……”
倒计时还在继续。
容郁文丝毫不恋战,见第一排警卫纷纷倒下便立刻收手,果断放弃桌子转而拖过一个倒地的警卫,一刀抹断脖子给他一个痛快,用这具新鲜出炉的尸体挡在身前迅速往后撤,尽力缩短与通道光幕之间的距离。
如果他的目的仅仅是活下来,那么在枪林弹雨中放弃用桌子当盾牌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但此刻他的目标不仅仅是活下来,而是既要活下来还要成功回到原世界。
桌子虽然能够抵挡住对方的攻击,但它的重量也会直接影响容郁文的移动速度,通道关闭倒计时并不会为他而放缓,这种情况下厚重的桌子就成了累赘,放弃其实反而更能让容郁文博得一线生机。
后方的警卫依照中年男人的命令,前赴后继往前冲,迅速补上第一排空缺的位置,朝容郁文包抄逼近。
补位上来的警卫有了前面一拨人的经验,脚下已经有了防备,再要袭击他们的脚踝就没有出其不意的情况下那么容易得手,因此容郁文并不打算故技重施。
他的身形灵活而敏捷,子弹擦着他的衣服飞过,手术刀在他手中上下翻飞,犹如神兵利器,攻击力成倍增长,所到之处皆留下一道道深深割痕,鲜血四溅。
等到他们逼近到身前,容郁文先是作出一个佯装故技重施的假动作,趁警卫注意力转移时把怀中尸体往前猛力一推,抬腿朝上横扫一圈,足尖紧贴着这些人颈部擦过。
下一瞬,鲜血自十余人颈部同时喷涌而出,滚烫的热血浇了容郁文一脸一身。
“四、三……”
倒计时仍在继续,冰冷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正在一脸漠然的宣告容郁文即将死亡的事实。
他顾不得擦去脸上的血污,从脚底抠出嵌进去的手术刀,再次扛过一具尸体在自己背后当人肉盾牌,趁其余人反应过来之前转身往通道光幕狂奔。
身后警卫再次扣动扳机,随着枪击声响起,容郁文只觉得后腰和左肩皆是一凉,紧接着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二……”
他脚下一个踉跄,心知自己没有爬起来的机会了,索性就势往前狠狠一扑,顺着摔出去的力道带动身体向前翻滚。
“一……”
终于,在警报结束的同时 ,容郁文感觉到了熟悉的粘腻吸力。
他擦着倒计时结束的边,堪堪滚进通道光幕。
“融合通道已关闭。”
他听见声音从自己后方传来,明明只隔了一道光幕的距离,那声音此刻却无比空灵悠远,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也像是隔了一汪深不见底的水潭。
通道关闭的播报声和迟迟没有消散的水声幻觉搅合在一起,让容郁文的神智混沌不清。
等等,好像不是幻觉,他好像真的听见了水声。
不对,融合通道里怎么会有水声?
他的意识猛地从不知名之处抽离回到身体,睁眼就是一股刺痛袭击双目,只得又飞快把眼睛闭上。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他还是模糊看见,此时自己正处在某个深蓝湖泊的水面之下。
意识到这件事之后,容郁文的内心是极度崩溃的——
他不会水啊!
从小到大,不管他在岸上怎么爬树上房称王称霸,只要到了水里,他立马四肢全废,活像个长了手脚的石头,随他怎么扑腾都只有往下沉的份。
此刻他的手脚已经不听使唤,但他还是不甘心地扑腾着。
好不容易从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平行世界回来了,怎么能因为不会水而淹死在湖里,这是什么憋屈的死法!
肺里的氧气逐渐耗尽,容郁文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变得涣散,水从口鼻耳朵一起灌进身体,让他呛了好几口水,像鱼一样吐出一串气泡。
……
梁景云被拽进融合通道后,转眼就出现在了一片死海中。
他试图往海底深处游,游回通道出现的深度。
可死海怎么可能游得下去。
不管他多少次逆着海水浮力努力下潜,始终会被海水推回海面。
他面如死灰躺在海面,任由海水将他推来搡去,放空身体随着海浪漂浮。
他很想把冒牌货打一顿或者干脆杀掉,也想抓着她的头发质问为什么要带他回来,为什么要丢下容郁文一个人。
可他没有力气。
光是想想容郁文再也回不来,他浑身上下就像被抽干了血一样无力。
陪容郁文一起死了好了,他这么想着艰难翻了个身,面朝下,任由海水灌进鼻腔。
咕噜咕噜……
一串气泡从海底深处摇摇晃晃打着转浮上来。
气泡下方不远处有团阴影,也正在往上浮。
说来也奇怪,容郁文奋力挣扎的时候一点儿都没能往上游,放弃挣扎了身体倒是自动地逐渐上浮。
他憋着最后一口气躺平不动,彻底寄希望于自动上浮,就看是他先缺氧而死,还是水波先把他推到水面。
梁景云接连猛吞了几大口咸涩的海水,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就这么死去的时候,哗啦啦的水声在他身旁不远处响起,而后便是容郁文夸张又兴奋的笑声。
……
容郁文“啪”地一下从水面下钻上来,一呼吸到新鲜空气条件反射地开始挣扎扑腾,一时间水花四溅。
扑腾两下之后发现沉不下去,容郁文这才惊魂未定地大口大口喘气,好似要把所有氧气全都吸进肺里。
“郁、郁文……?”
容郁文呼吸一顿,侧头循声看去。
梁景云双目通红,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其实他不过就比梁景云晚十几秒而已,他不明白梁景云反应怎么这么大,看着他的眼神好像他这样死过无数次一样,眸子里满是伤痛。
不应该啊,容郁文一脑门子不理解。
按理说,就算是对他抱有那种心思,可是两人这才认识不到十天,就算是一见钟情,心意也不会深到哪里去吧。
可看梁景云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仿佛两人世世纠缠爱意绵绵共度过百年春秋,而他这一世却投胎成了个十足薄情郎,负了梁景云的一片深情似的。
但他不理解归不理解,还是要安慰几句的,毕竟这回也算他反将梁景云一军,可能让梁景云有些吓着了。
容郁文干笑两声,爬上浅滩处盘腿坐起来,笑着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看吧,我果然比你聪明,送你先走是对的。”
梁景云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他只是静静看着容郁文,容郁文笑得脸都僵了,他也没动静。
容郁文只得也收起笑容,同样沉默地凝视着他。
容郁文不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有多狼狈,海水洗掉了他脸上的血水,却没能冲掉衣服布料上的大片大片血迹。
那些血迹因为刚溅上去不久,颜色还是鲜红的,血迹边缘由于海水浸泡而朝外晕染变浅,连成了面积更大的成片血迹,印在布料上格外刺目,看起来就像是容郁文自己的血从里到外渗出来,浸透了衣服。
这画面几乎要把梁景云逼疯。
他必须屏住呼吸,让自己完全静下来,直到能看见容郁文的身体正在因呼吸而有节奏的一起一伏,才能稍稍安心一点。
良久,梁景云才缓慢向容郁文靠近,动作像是放慢了十几倍的慢动作,仿佛面前的人是一只鸟,他的动作稍一大就会把这只鸟惊飞。
容郁文轻轻叹气,决定暂时先不计较这人跟自己表过白的事,很大度地张开双手,打算给他一个拥抱。
但梁景云只是慢慢走到他面前,将手抬了起来。
他想要触碰他的脸颊,感受他的温度,感受他的呼吸,感受他真实的活着。
容郁文身体一僵,下意识有个侧过头躲避的动作,他不适应有人这样触碰他的身体,这对他而言太过暧昧了。
那只发颤的手顿住,它的主人只好说句抱歉,正把手收回去却被另一只手抓住,不容拒绝地按在了胸膛之上。
容郁文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心口:“感觉到了吗?我真的还活着。”
梁景云:不让摸脸,却可以摸胸?
容郁文:兄弟可以比胸肌,但不可以捧脸蛋。
梁景云:那可以再摸一次吗?刚刚只感觉了你的心跳,这次想摸你的胸肌。
容郁文:梁公子,请你自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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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拯救无巢鹊】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