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黑手党。
首先,这是犯罪组织的一种。
一辆改装过的越野车从远处奔驰而来,临近院落也不刹车,直接撞上充当护栏的铁丝网。马力惊人的越野车撵倒相比之下脆弱不堪的护栏,在即使是纵观整座小城也堪称偏远的地方横行霸道,把车开进混乱但形势高下立判的走私团伙的老巢。
空气中传来何物烧焦的气味。
来人下了车,把一头扎在青年怀里昏迷的少年利索地接过,毫不怜惜地塞进车后座,仿佛塞的不是人而是一件货物。
褐发的外国青年不多言语,麻利地回到车里,带着不该来此的少年速速离开,把此地留给他记忆里曾在欧洲部门留下不少传奇的青年。
目送好友的下属带苏枋走远,佐久间弥津把伞撑在头顶,回头观察起尸横遍野的院子。院子边缘地带杂草丛生,唯有靠近楼房的部分是干净平坦的地面,铺着长条形灰砖。大楼门口的台阶是水泥砌的,有的地方已经开裂。
枪声停止了,但楼里还有其他人,优也早已潜入其中。正面战场从来都是他的任务。敌人离他越近,他行动起来越有利。
大雨泼洒在倒地昏迷的敌人身上,把这些年纪各异的人们浇成落汤鸡。不想让自己的鞋底沾上脏东西,他绕过还没身亡的手下败将们踏进大楼。收起伞,把伞面的水珠朝外甩了甩,他又不紧不慢地分析起楼内的设计。
正对楼门的中心部位有长台阶,在台阶末端平台朝左右各有转角上楼,兴许楼上几层都是这样的设计。走廊里有灯,但不是声控灯。挂着的应急灯内有蓄电池。
设计有点老派,但有的门装上了密码锁。被操纵的电流带着明亮的银光一闪而过,密码锁发出“砰”的一声响。小爆炸让门变了型,紧接着冒出难闻的黑烟。
佐久间弥津轻轻皱眉,用手当扇子扇跑黑烟,抬脚踹开了这扇门。门朝后狠狠撞在右边的墙上,又是一声惊人的巨响。
异能力会为他指路。这是监控室,但几乎一整面墙的监控摄像头界面里,只剩三五个还亮着,其他的都已经陷入异常状态。根据剩余监控摄像头判断,优已经上到了七楼。
密密麻麻的银光好似流动的网,网住了正在运行中的大部头机器。他不再耽误,立即把坏掉的门合上,从侧边楼梯上楼,免得正面迎接机器的爆炸。
直到他上到四楼,才听见有人在气急败坏地叫喊。
这样煞风景的喊叫立马被闯入者出手制止。
雨声盖过佐久间弥津的脚步声,也盖过人体扑倒在地上的沉闷响声。
爬楼怎么可能不累。哪怕他曾经也是体力超绝的武斗派,但休息几年的后果就是他会气喘着出现在换弹匣的优眼前。有高低差的“战场”从来不是好地图。
看着自己活动量似乎有些超标的前上司,上好子弹,镜优调侃道,“电梯在楼的背后呢,你可以坐电梯的。”
被如此戏谑的人无力反驳,轻轻摇了摇头,等待镜优的下文。
没有血肉崩裂,也没有血流成河,但七楼以下,暂时没有能自由行走的“活人”。
每每想到这点,镜优都觉得可怖。但又想到做出此等凶悍之事的人正站在自己身边,他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表现的方式是奚落现上司。
“你花十分钟能解决的敌人,某个不当人的家伙得花一个小时。他前段时间又把我派到了美洲,我的衣服都染上了烟草味。”
佐久间弥津瞧了喋喋不休大吐苦水的人一眼,意思是“差不多得了”。
很难说水落是不是已经手下留情了,没命令优常驻美洲算看在他的面子上。
镜优对水落望音是永远不会服气的,他从那家伙身上感受到的只有浓浓的排斥和蔑视,一点好意都没有。
提到这一层的发现,镜优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如何言语通顺地讲述自己偶遇“囚犯”的过程。眼见为实,他邀请弥津大人亲自看看。
院子里还有另外三栋较矮的楼房,都不过三四层,实在让人生不起去看的心思。
半开的房间门,锁的位置已经被子弹击穿,形变得不成样子,房间内杂乱无章,但没有落灰,想必是经常有人出入,一名脸脏兮兮的年轻男人被手铐拷在两指粗细的不锈钢管道上,拷了左手,右胳膊的袖子里空荡荡的,搭在盘起来的腿上。
房间里没有正经家具,看起来年纪尚小的年轻男人靠坐在墙边,身下垫着一块很薄的毛毯,似乎这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属于他的自由空间。
“好了,现在,整座大楼里只有三个能站着的人了。把你刚才说的事,再说一遍。”
镜优玩着手里的枪,对准抬头望向他们的年轻人。
落在年轻人眼里的首先是一片充满希望的玫瑰田。拿枪的青年走近他两步,蹲在他半米远的地方,摘下自己的墨镜,露出一双在无灯的室内相当吸睛的金瞳。
这二人的气质天差地别。谁是主位,一目了然。
他孤注一掷,目光迎向一言不发的青年。
“可以……替我杀掉他们吗?”他祈求道。
随身带着一柄长柄伞,神色冷淡的青年依旧不言语,即使他妄图看到青年表态,回答他的仍是蹲着的黑发青年。
“原因呢。”
原因,原因……
被拷着的灰发年轻人眼神变得迷离,像是迷迷糊糊半睡半醒,喃喃地说,“他们……背叛了我的父母。”
*
站在走廊朝外的窗边,佐久间弥津从口袋里拿出喷雾药剂,给自己来了一下,药物的苦味让他的脸色瞬间扭曲。
眯缝着眼,他回了条消息,让接走苏枋的人给快要醒来的人注射一支镇静剂。这不是醒来的最佳时机。
这种地方……这种城市,暗地里果然乱得很。
走私团伙发生了内讧。身为掌权者的家人身死,被软禁的前一把手之子不甘沦落至此,暴起杀人逃亡。没有丰富经验的人又能逃到哪去。还不是被抓回这里,受尽折磨,还失去一条胳膊,“以儆效尤”。
但骨头还硬,能站得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
“识相的人就不会这么问。”
走路蹒跚的年轻人扶着墙,竭力跟在不曾同情他而放慢脚步的镜优身后。
“想‘委托’我们,要拿出诚意。以你的现状,能交出什么当报酬?”镜优与其交涉道。
年轻人望着站在窗口,背对着他们观雨的银发青年,心怀希望地说,“只要能让我离开这里,就必定能……”
镜优不耐烦地打断了小年轻的话。
你还没看清现实。现在,就连你的性命都不是你能完全掌控的东西。别谈之后,只讲现在。
被无礼打断的人再次注视起佐久间弥津的背影。
但佐久间弥津没有参与他们讨论的想法,而是观察起院子里泡在雨水中的“尸体”。他方才没有下死手。事情没结束,就判断不出那些小喽啰还有没有剩余价值。
苟且偷生,或者坐穿监牢,既然在干这种工作,一定早就对自己的结局有所预料了。
电光如银白利刃,在势头强劲的大雨中穿梭,带来新一轮的补刀。
俯瞰院子,万分周全地把“尸体”又杀了一遍。
“我……”小年轻终于明白自己该回答什么,他诚心诚意地说,“我听你们的。”只要能让他活着报复回去,什么都可以。
玩枪的男人笑了一声,摘掉墨镜,而他心中隐隐期待看到表态的青年则始终不为所动。
“那么,听好了。”
忘掉此刻你见到的人,忘记他们的声音、长相和所做过的事。
带走放在一楼保安室桌上的文件袋。
去报警。让警察在半小时之内赶到这里,就能把走私犯全部抓获。
然后,现在,接过这把枪。
神情恍惚的年轻人听话地照做,从面前男人戴着手套的右手上接过这把枪。
镜优如数家珍地把枪支的口径型号来历使用次数和还剩几颗子弹通通告诉此刻在异能力的影响下精神状态与常人迥异的年轻人,不断地暗示,把这些信息灌输进完全对枪械没了解、用水果刀杀人之后竟然毫无“常识”地把沾血的刀丢在垃圾桶附近的人的大脑里。
镜优继续用语言引导,将年轻人引入同楼层的一间办公室。很快,一声枪响从门里传来。
青年狡猾地笑着,对上年轻人的视线,“很好。现在,你已经杀死了你的仇人——之一,可以带上证明文件去报警了。”
身形孱弱,有营养不良迹象的年轻人扛不住手枪的后坐力。他被暗示跪在地上,用手枪抵着昏迷男人的脖颈,但开完枪依旧被后坐力震得摔倒在地上。
脚边新鲜出炉的尸体让他打了个冷颤。
镜优的暗示还在继续。无法保持清醒的年轻人一步一顿,目光呆滞地听从命令,执行语言暗示,活像行尸走肉。
当然,他的结局也会和行尸走肉无异。
送走事情最初的起点,镜优悠闲地走回上司身边,“我们也该走了。要走电梯吗?不知道还在不在正常运行。”
【为什么要带他来】
一盘必定会赢的棋局里突然多出的一步坏棋。
瞧了上司一眼,不认为自己犯错的人神色认真地解释道,“因为那小子威胁我,如果我不带他来,他就要去找你。不如让他亲眼看看他没见过的‘战场’,没准之后会少去烦你。”
当然了,如果那小子不小心死掉了,之后就再也不会去烦你。
镜优在心里阴暗地大笑。
佐久间弥津则叹了口气。
……第二步坏棋出现了。
给他添麻烦的理由如此清新脱俗,也算好心办坏事吧。
风铃的学生胆子都很大,苏枋的心思比普通这般年纪的少年更不可预料。
希望一支镇静剂不会伤害到苏枋。
[奶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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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凶相毕露的都市传说